《人类牧场》砚剪

60、人渣

　　「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吗？」
　　“这不可能！”回想这一路上，时卿无法置信道，却又无法找出比心底的答案更靠谱的可能，“你在和我说一块石头会有生命？！这不可能。”
　　她强烈的二次否决，可能不可能其实显而易见。

　　「为什么不可以？海上有海啸，天上有龙卷风，地上有泥石流与塌方，大自然的力量即使人类在科技上达到巅峰也无法抵抗。
　　如今不过是从被动化为主动，有什么奇怪？
　　况且，它们不该恨吗？
　　它们只是静静呆在自己诞生的地方，在无法想象的岁月中，经历过无数的风吹雨打，甚至天裂地变，都未成消失。
　　它们存在并不会因为岁月变迁变得如同古董那般珍贵值钱，也更没有能力影响到其他的存在，直到遇到人类，才知晓自己的存在既是错误。
　　没有反抗之力的它们无嘴可说，无手可挣，只能眼睁睁的任自己的身体变得四分五裂，被人类植入各式各样的东西。
　　是你，你恨吗？
　　怕是恨到骨子里去了。」

　　如若有一天自己将任人践踏随意欺辱，怎能不恨，怕是要恨到骨头里！只要有机会，即使不能全部弄死也最起码同归于尽。
　　“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原来不知是动物，连地上一块自己碾过的石头都是敌人。”　　她想过是氧气或动物导致人类落到了如今的局面，但唯独没有想过可能是，但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一座座山石，这无法让她接受。

　　「垫脚石有另外一个名称。」
　　“绊脚石。”
　　轻轻叹一口，分外艰难的从唇齿里慢慢吐出三个字。
　　比起脸色忽变的时卿，倒是他，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看不到存在所有没有太大的情绪，淡淡道：「既然享受到了身为人的权利，自然要承受起责任，责任之中自然也得包括自己欠下来的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时卿爱极了恶人受到报应的故事，但在此刻，听在耳里分外刺耳，明明是以前最爱听的话。

　　「总得来说，便是人类不够强，这场谁也没有预料的天灾会让人类病来如山倒，一病不起。」

　　“人类有时候比打不死的小强更为命硬，要知道它们已经在天灾中灭绝了，而我们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灭顶之灾仍活了下来。”
　　时卿却不认同，她那张没有太过年轻，也不能说年轻的脸却异常认真，一字一句道：“只要活着迟早有翻身的可能。”

　　说到这里，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人的影子，一直在说这句话的人。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这句沐阳用来说服自己的话，只不过在沐阳说的时候透着浓浓的绝望，在时卿口里却满含希望。

　　「活着就有希望。」大概是时卿的话触动对方，那毫无波澜的声线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也是，毕竟人类习惯创造奇迹。」

　　时卿瞪大眼睛，好似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从对方嘴里说出的。
　　“听着，你对我们信心很大。”眉头挑起，意味深长的指到，“要知道从你的用词及语气来看，并对人类并没有抱有多好感官。”
　　你们，人类这种将自己瓜分干净的字眼，可不是好现象。

　　「难道你有吗？」

　　毫不紧张的回答令时卿摇头，坦言道：“人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如果我不是人的话，我或许是最希望人类灭绝的哪一个。”然后不要脸的摊手，“可谁让我是人。”

　　「人渣。」

　　这两个字，时卿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有听到，好声好气问：“那作为对人渣没有任何好感的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刚还勉强算和谐的谈话一下子剑拔弩张，哪还有和气模样。

　　眼前这个存在，即使对方有那么一线可能，却始终无法放下自己的警惕心，她相信直觉，若是自己都不信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而对方也显然不会因为记忆中特殊的存在而给予时卿特殊。
　　明明他们拥有共同的美好回忆，有着不亚于传奇故事中的罗曼蒂克。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可以很好相处的。

　　大概是因为时卿是一个成年人，在没有亲情爱情友情的驱使下，只相信利益，对方显然也是这般。
　　「我可不想一直在这个只有数字的世界里呆着，我要身体，我要真实的世界。」
　　果然，撕开过往的交集与攀谈的关系，利益至上，不仅仅只限于人类。

　　和这样的存在做交易，自己能万无一失吗？
　　明明还没有谈，时卿便想到了更多，而对方接着说出的话，根本没有给时卿拒绝的机会。

　　「要知道在如今，人类可是处于弱势，就凭你们两个人，你觉得你们能活多久？说不定明天便会遇见一座山，连尸骨都化为粉尘，风一吹便散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与我合作，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呵。”时卿嗤笑一声，指了指轻薄便携的个人系统，“连个身体都没有的你，有资格说我吗？”倒不是嘲讽，只不过是不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

　　「作为主系统的编程之一，我有这个资格吧，我可以操纵机器人，可以操纵武器，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我也可以重新启动主系统，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清楚吧？」

　　时卿眼中快速闪过一道暗光，压下心底的起伏，声音保持住原来的起伏，“无论你有如何大的本事，你现在只是依附与个人系统的AI，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间。”毫无波澜的声音却意外的冰冷。
　　主动权瞬间落回时卿的手里。

　　「你不一样了，变得狡猾，尖锐。」

　　在还没有邱不辞在一起之前，甚至刚再一起的时候，即使外表看不太出来，但时卿非常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
　　既不是孤儿，也没有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却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还是比较极端的那种。

　　认定背叛，迟早会发生。
　　无论是多热烈的爱情，还是多亲密的关系。

　　人长大了，小时候的记忆便会忘了，但有一些淡忘的记忆却会在消化知识时苏醒，然后便是永远不会忘记。
　　不能忘记又如何呢，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当事人已经放下，也不认为一个四岁孩子能记得什么东西，还能怎么办？人生里无可奈何之事多的去了，难道一件件去深究，去撕开假面将底下污秽的过往重新挖出来？
　　只能任这根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这一点，越长大，见到的越多，时卿越明白。
　　只不过越看得清楚，越是对美好的东西分外渴求向往。
　　明明对一切持有悲观状态，却因为太过悲观而分外柔软，倾尽温柔等待对方背叛，那时淡淡叹一句，果然如此，然后收拾自己重新上路，继续下一次被人背叛。
　　看似感情浓烈的人，却始终有所保留，从一开始便给对方画上了一个大大叉，这样走到尽头的时候才不会痛，更不会受伤。
　　没有期待，便不会失望。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自己还真是极端恶劣的性子，可就是这般极端的性子，为何会因为白清溪的背叛而恨到骨子？
　　除了有落到铁钩兽手里生不如死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自己大概是……被宠坏了，所以才会在遭遇到背叛的时候被情绪操控。
　　时卿抬起眸子，里面星光点点。
　　始终没有等到邱不辞的背叛，反而自己在不知不觉被宠成了一个表里如一的人。
　　这到底是好还是坏，谁又说得清呢？

　　眉眼稍柔的人却立马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毫不客气道：“除了傻子，没有人会将自己尖锐的一面袒露在重要的人面前。”
　　当然，只要不是傻子，只要不是敌人，都不会将尖锐的一面显露出来。
　　这大概便是成年人的虚伪，只会在面对敌人时，将一切能让自己得利的武器拽紧在手上，现在时卿便是这样。
　　一旦对方露出致命的破绽，便犹如毒蛇一般一口咬住，然后注入毒液。
　　“即便你有天大的能力，也得有使用出来的机会。”

　　时卿的话一击致命，短暂沉默后，「你想怎么样？」

　　看来对方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时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面无表情的将个人系统关闭。
　　做完这一切，五指富有节奏的敲击在桌面上，似乎在衡量。

　　对方已经表示乖乖听话，时卿可不是你说了便会当真的人。
　　何况还是拥有邱不辞记忆的人，即使对方将自己捧在手心里，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时卿还是心里有数的，仅仅是拥有记忆便可以让她忌惮十分。
　　总之先冷几天，无论是真听话还是假听话，时卿会让他变为自己手中最好的一柄“剑”。

　　心中大致有数的人看了一眼手中的另外一块黑色的个人系统，思考着要不要重建紧急连接，回忆起那痛苦，摇了摇头。
　　除了痛外，用不了多久便会换了，打消了启动朱墨的念头，将黑色表带揣入口袋里后顺手也取下了自己的个人系统也准备丢进去，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忽然停了下来，也不带回手腕上，丢进令一个口袋。

　　一个梦想制造出机甲的人，正在这条路上走得最远的人，一个可能在网络里得到永生的存在，在没有分清楚之前，时卿只会将其当做敌人，绝不会小瞧。
　　她扭过头，向身旁脸上写满好奇的岚开始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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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快二十万字，总共出场有名字的不超过十人，稳定出场的仅有两人。
摩挲双掌，接下去就不会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