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牧场》砚剪

44、鱼骨

　　大理石瓷砖上落着一只淡粉色的杯子，于此同色系的牙刷滚落在稍远的地漏上。
　　洗手台上还放着一条发黄沾灰的毛巾，时卿用手指抓起一角提起，毛巾下的位置比边上的白很多，但却有水洉的痕迹。
　　时卿不由想起了驾驶系统所播报的时间，2035年12月14日6点23分。

　　女主人那个时候是不是正站在洗手台前，然后突然发生一件让她无法捡起杯子与牙刷的事情。
　　是什么？
　　是紧急撤退？

　　可即使是紧急撤退，也得带上一些东西，这屋子里可没有翻找的痕迹，而且卧室衣架上烫的笔直的衣服还挂着。
　　她衣柜里的睡衣也是性感风格的，再慌乱也得披上一件外套吧。

　　而且……
　　目光落在洗水台上的小篓子里，哪里放着一些皮筋发夹，唯独少了一把梳子。
　　逃亡有闲心带把梳子，没时间套件外套？
　　开什么玩笑。

　　站在镜子前的时卿已经有所猜测了。

　　女人刷好牙洗好脸，正在打理被打湿的头发，这个时候，她突然摔倒或倒下，打翻了一旁的杯子，牙刷滚落到一旁。
　　而那把消失的梳子被女主人紧紧握在掌中。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趴在地上的时卿在地上找到了几缕长发。
　　看来她摔倒的时候很突然，头发都被扯下了一大吧。

　　地上也没有任何干涸后的水洉，要是摔倒也不会等她刷好牙洗好脸后摔倒，绝对是一进来就倒下了。
　　可以判断她这一下来的突然，更接近疾病爆发或……突然死亡。
　　时卿思索一番，觉得是后者。

　　疾病突发，通常是极为痛苦的，但这里并没有挣扎的痕迹。
　　女性的指尖一般都是修的很精致，尤其是如此有情调的女人，多少会在地上留下一些痕迹，但时卿并没有发现。
　　那么只有死亡。

　　她与那辆车的司机一样，突发死亡，没有任何预兆。
　　时卿思索了一下，又加上了六个字，没有任何伤口。

　　那她的尸体呢？
　　尸体去那了？

　　所有的门窗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女人的尸体会去那了？
　　“没有找到任何尸体吗？”
　　岚点头。

　　一个疑惑被解开，又有一个疑惑冒出。
　　时卿的内心有些不安，但外面的天色已经不允许两人再找另一个落脚点了。

　　在天黑后，在没有任何掩体的地方行动，是一件很不妙的行为。
　　时卿只能压下心底不安，将自己的判断告诉岚。
　　这下，两人都沉默了。
　　她们对视一眼，决定将整个屋子在搜一遍。

　　这一回，真的是地毯式搜索了。
　　岚几乎将能扒开的地方都扒开探查了一遍，可还是没有发现尸体。
　　等回到卧室，正看到时卿正对一个灰蒙蒙的玻璃缸若有所思。
　　她歪了歪头，“有什么发现吗？”
　　“有没有发现，就看这个了。”
　　岚满脸问号，这个灰蒙蒙放着几块烂石头的玻璃罐有什么特别的吗？

　　去掉顶盖，时卿小心翼翼的取出几块石头，和一根已经烂的没边的树干，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原本精致养眼的草稿早就干涸，连里面生长的绿植都全都烂没了，时卿在黑色淤泥中翻来翻去，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一道白一闪而过。
　　时卿停下了翻弄，五指弯曲，将那一块泥巴抓出，放在桌面上。
　　指腹小心翼翼的抚开，直到那一抹泛黄的白显露在两人眼前。

　　果然如此！
　　时卿注视一指长的鱼骨，轻轻叹息，眼中的疲态尽显。

　　岚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吗？”
　　“岚姐，你知道刚才超市遇到的怪物原来是多么大的吗？”
　　时卿不等岚回答，张开手掌，“那东西叫老鼠，一般来说是巴掌大的，再大也不会如我们见的那般巨大。”

　　自己从玻璃罐里挖出来的白骨，只有一指长，从玻璃缸的大小来判断，它并没有发生异变。
　　时卿大胆的推测它会不会在发生异变之前就死亡了？
　　或者无法承受异变的痛苦而死亡？
　　毕竟即使主人死亡，无法喂食，生态草缸的环境状态，也可以让它活上很长一段时间。

　　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更大胆的猜想，它会不会和这间屋子的主人同一时间死亡？
　　这样女主人的突然死亡就可以解释了，一切也能说得通！
　　这个世界突然发生了异变，全部生物开始进化，其中有一部分无法承受这种改变死亡，而承受下来的种族开始进化，就如时卿俩人见到的老鼠和巨鸟。

　　她们没找到的尸体大概是被其他存活动人类给运走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怪物吃掉，如果是怪物，如今的自己便看不到这具鱼骨了。
　　所以这个不必存疑，只是还有一点，时卿弄不明白。
　　如果真是人类运走或销毁了女主人的尸体，那说明，局势还在人类可控之中，为何如今自己见到的是一座空城？
　　还是自己比较倒霉，那扇门刚好通向幸存者偏差值中沉默的数据。

　　思维钻进了死胡同，一时半会也无法得到更多情报，时卿放下了无法解开的疑惑，转而看向岚，只见对方瞳孔一缩，便知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虽然对这个世界，岚如一个盲人，但她只是眼盲，并不是心盲。

　　总之这个房间的安全可以稍微放一点心，至少不会像刚才那个超市一样，突然蹦出什么怪物。
　　时卿与岚紧绷的神经也可以休息一下，毕竟明天天亮了，还得赶路，无论如何，这个无人的城市得尽早离开。
　　本身这段时间，让时卿与岚的精神始终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她们的确需要休息了。
　　前半夜，由岚来守夜，后半夜，在轮她休息。

　　这一觉，时卿睡得非常舒坦，虽然仅仅只有四五个小时，明显容光焕发了，柔软的床给予身体的舒适度是原来睡在冰冷的地上睡再久也无法比拟的。
　　岚虽然十分不习惯大床的柔软，但也第一时间睡了过去。

　　时卿择点亮黑屏，第一件事情就是翻阅之前的推送记录。
　　黑色的瞳孔里布满了倒映了蔚蓝的屏幕，瞳孔猛地一缩。
　　看着上面写的地名，时卿忍不住心中一喜，终于找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她所浏览的是，之前女主人已经浏览过缓存或者已经下载过的内容，其中就有一份推送的本地实时报道。

　　确定自己所在的地理位置，时卿长长吐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开始制定天亮后的计划了，关掉了屏幕，取来一张纸在上面涂涂改改，在阳光穿过缝隙撒入房间时，做好了详细的计划。
　　整个人伸了一个懒腰，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这一个晚上，过得即担惊受怕，又满足。

　　扭头看向床上的岚，往日里只睡四个小时，只要稍稍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的岚正睡得香甜。
　　注视她纯洁无害的面容，时卿恍然意识到，床上这个女人，其实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对方已经和一座高山一样可靠。
　　这是岚少见的一幕，有些不忍心叫醒陷入梦乡的岚。

　　正巧有一缕调皮的阳光晃过岚的面容，这下，即使时卿不叫，对方也从梦境之中脱身而出。
　　透着薄雾的眸子水汪汪地注视时卿，甜糯糯的嗓音响起：“天亮了吗？”

　　时卿瞪大了眼珠子，十分不习惯她这幅模样。
　　“亮了。”
　　话音刚落，时卿便看到岚眼中的水雾快速褪去，整个人恢复平日里的冷淡。
　　即轻松了些，心中却多了几分遗憾。
　　但她们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时卿也将几分遗憾抛之脑后。
　　“我们要尽快找到一辆车，离开这座城市，同时，首要目标是找一个幼儿用的个人系统，好让你了解这个地方。”
　　“幼儿用的个人系统？”
　　“辅助新生儿成长的系统，很适合对一切都不了解的新生儿使用。”

　　时卿对岚粗略介绍了一下，而且这个系统可以从刚出生一直使用到成年，会根据不同年龄阶段开放相关权限，即使不联网也有很多功能，这可是满足了大部分家长的需求。
　　从某种方面来说，岚的确和一个新生儿没有任何区别。

　　岚明白地点点头，“那要从哪里找到这个辅助系统呢？”
　　“售卖系统的商铺，或者从某个住宅中获取，因为刚出生的新生儿各方面素质没有达到最低佩戴需求。”时卿顺走了柜子里几瓶精油，小心翼翼走到门口。
　　通过昨天自己开的洞，观察了一下外面，确认昨夜没有生物出没的痕迹，才将门打开，“现在就看我们的运气好不好。”
　　岚瞬间明白了时卿的意思。

　　当然这也是一个很危险的行为，谁也不能保证门的后面是否会有什么怪物的存在，但这个辅助系统，对时卿俩人来说，是一定要获取的！
　　为此，冒险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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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女主突然智商爆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注一：
幸存者偏差（Survivorship bias），另译为“生存者偏差”或“存活者偏差”，是一种常见的逻辑谬误（“谬误”而不是“偏差”）。指的是只能看到经过某种筛选而产生的结果，而没有意识到筛选的过程，因此忽略了被筛选掉的关键信息。在“沉默的数据”、“死人不会说话”等等日常表达中，涉及幸存者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