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牧场》砚剪

4、猎人牧场

　　等冷静下来，时卿发现自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
　　这时候的她想起了女人让她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内心的不安让她毫不犹豫照着对方说的做。
　　可自己能逃到哪里？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
　　周围除了灰色只有灰色，像极了防空地下室，却比防空地下室多了错乱复杂的构造，简直比一座千年城市地下的下水道还要复杂。

　　时卿迷茫的站起来，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额头的伤口早早就不在流血了，只有刺进十字架的右掌始终没有愈合的现象，因为那不到十公分的十字架，它断掉的部分有一半没入了掌心。
　　被忽视了很久的疼痛在此刻分外明显，时卿机械人一样，撕下一截勉勉强强还算干净，至少没被尿液弄脏的裙角，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将十字架从手心拔出，反而用刚撕下来的碎布，一圈又一圈将手包裹起来，只在十字架的顶端留一小点缝隙。
　　外人看到，也只会认为她手受了伤，绝不会看到绷带下的微微凸起的十字架。

　　哒哒哒……

　　听到声音了！
　　处于荒废之中的时卿忽然回头，双眼远远的射向远方，在没有看到东西的情况下，双耳高高竖起，全神贯注的用耳朵来听。

　　哒哒哒的声音之中夹这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声音。

　　脑海里瞬间蹦出女人最后说的那句话，她嘴里的不分她他它的它，时卿身体下意识躲到一根柱子后。
　　粗壮的承重柱将娇小的身子彻底掩盖住，却掩盖不了那颗仍然跳个不停，几乎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脏。

　　蹬——蹬——蹬——

　　响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她死死拽紧手里的十字架，不敢探头，也不敢动。
　　此时已经知晓那声音噔噔噔的声音是脚步声，可那脚步声之中夹杂着重物被拖拽的声响。
　　在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情况下，时卿忍不住乱想，那被拖拽的是什么？是木箱子？
　　可木箱子在拉过这光滑的地面时，是不会有这种闷沉声，只会是一种接近金属摩擦不太好听的声响。
　　这种闷沉声，好似被拖拽的是一件很柔软，没有菱角……
　　人！
　　时卿脑海跳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伸出一点点脑袋去证实自己的想法，可想法一旦被证实，那么说不定便是自己的免顶之灾，只能按耐住自己探头的冲动，怕自己见到的，真是一副极为恐怖的画面。
　　同时她又惧怕，怕脚步声突然停下。
　　右手中指隔着一层绷带，摩挲掌心十分坚硬的小十字架，将希望寄托在它身上，祈祷对方快点离开。

　　蹬——蹬——
　　脚步声就在时卿身前的那根大柱子后，屏住呼吸，努力将自己的存在值降到最低，以求不引起这里除自己外第二人的注意。
　　好似能听到时卿心底的哀求，柱子后的声音一点点变远，变弱。

　　等声音彻底消失时，时卿内心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一股好奇心升起，刚才是什么过去了。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确认声音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

　　眼底闪现一层困惑，自己刚刚才走过的地上，多了大片大片成拖拽型的绿色痕迹，其中又夹杂着些红色液体，有时卿熟悉的铁锈味。
　　刚放下的心脏又悬了起来，带着忌惮的目光扫视声音消失的方向，虽然她没有看见是什么，果断择选了和那道声音相反的方位跑了。
　　这是她错过的第一次机会。

　　她只知道自己状态很差，四日滴水不进，刚刚又狂跑出那么一大段，全靠意志力支撑住身体，这会没有压迫神经的怪物，也没有浓烈的情感压住的饥饿感一瞬间爆发出来。
　　时卿感觉自己累极了，她想要找个地方休息。
　　但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知道休息两个字会要了自己的命，首先还是得找到食物。
　　所以等遇到下一个和自己穿着一样的女人，即使对方的态度再不好，时卿还是厚着脸皮跟上去。

　　在逃跑的过程中，很快，时卿遇上了和自己穿着一样的女性，如幽灵一样在这里游荡。
　　想要和对方交谈，可无论自己怎么搭理，对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也不抬。
　　如果动手拽对方，时卿还能收获对方看待空气一样的眼神，也不反抗，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知道将人看的头皮发麻，不敢再拉着为止。

　　至今，时卿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是上面那副模样，除了眼前这个女子。
　　当时可是抱着试了一不定有用，但不试一定没有的心理，早就放弃的时卿拦下了这个像之前遇到的女性没有二样的女人。
　　可没想到，刚拦下对方，就得到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时卿一愣，然后犹如捡到宝贝一样，粘到这个人的身旁。
　　即使这个人完全不似那个死去的女人那般友善，但这也比那些好似没有灵魂，在这里游荡的躯壳好上太多，太多。
　　这让时卿想，女人最后一句话里的它是不是指和自己一同落下的女人？
　　目前一头雾水的时卿完全弄不清自己处于什么境地，更无法弄清楚女人即使死都没来得及说完的叮嘱。

　　因为她没有像之前遇上的女人一样，一副幽灵的模样。

　　难得碰上一个有情绪的人，时卿感到这里总算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心底的惧怕少了几分，她就像一只磨人的小妖精，缠上这个表情有些冷漠的女子。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冷漠女子忽然停下脚步瞄了时卿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被她看的心脏砰砰跳的时卿在想自己是不是问错话了，她紧抿双唇，思考着怎么挽救。
　　冷漠女子也仅是看她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与外表完全不相符，分外甜腻的声音响起，“这里是猎人牧场，狩猎人类的猎场。”

　　被甜糯糯的声线所吸引，时卿一脸震惊审视向一脸冷漠的女人，像似无法置信这过于甜糯的嗓音是从她口中发出。
　　被时卿的目光看得眉宇深深皱起，冷漠女子眼中浮现几缕烦躁，双唇却紧紧抿住，像似对自己过分娇柔的声线极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看到她这幅模样，时卿才反应过来冷漠女子说了什么。
　　猎场？
　　狩猎人类的猎场？
　　时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居然有人将人视为猎物？这在她的世界观里是不可能发生的，要知道人类一直处于金字塔的顶端！
　　可一想到之前见到的那面目狰狞的怪物，冷漠女人的话又不那么难理解，生活在和平时代的时卿开始慌了。
　　忘了眼前的女人和自己认识根本不到五分钟，自己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时卿直刺刺的伸出双手捉住冷漠女人的裙子一角，“那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冷漠女子回头，一双美目认真看了一会时卿，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见她的脸上始终只有慌张神色，目光甚至透着几分哀求。
　　冷漠女子有些失望，比时卿更白皙如玉的手用力掰开时卿的手，将自己的裙摆抽回来。
　　即使声音再甜美也遮不住其中的冷意，“不是我们怎么办，而是你怎么办。”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时卿满脸错愕，呆滞的眼睛里是冷漠女人远去的背影，完全没想到刚还友好的人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而且毫不犹豫的抛下自己。
　　她想要追上去，可冷漠女子说的没有错，自己又不是对方的谁，凭什么要将一个陌生人的生命包揽在自己身上。
　　更何况羞耻心始终都在，并没有消失。
　　无法否认自己刚才问出那一句话里所含着抱大腿的意思，时卿无法为自己辩解，即使她还不想死，想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活下去！

　　她甚至知道，这个冷漠的女人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漠，面对陌生人的搭讪没有拒绝，也愿意回答时卿的疑惑，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毫无疑问，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跑上去缠上冷漠女子，即使她会拒绝，但一定不会赶自己走。
　　可时卿始终没有迈开脚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让她始终没有迈开脚步，
　　明明最好的选择就在眼前。

　　时卿眼神复杂的注视冷漠女人离去的方向。
　　成为一个人的后腿，即使能让自己活下去，也并没有那么容易，至少在被对方点破心底的阴私，时卿脸皮还没有那么厚的黏上去。
　　感情用事不仅仅只形容爱情，总有各式各样难言的东西阻止名为理智的存在，在右边往好，左边往坏的岔口往左。
　　时卿握紧拳头想到。

　　但一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就忍不住色变，虽然时卿还没有见到，但那个死去女人说的它，大概就是指猎杀人类的生物，也很有可能是当时躲在柱子后时卿听到的那个声响。
　　无论是什么，在寻找食物的同时，也要找到武器，最好还能找到其他人聚集的地方。
　　只是回想自己这一路上遇到的人，遇人的概率实在太少了，也不知道是那怪物分区将她们抛下，还是因为掉下来人都被……
　　第二个想法蹦出来，时卿硬生生被自己的想法吓的打了一个寒颤。
　　自此，时卿的行动更小小心。

　　只不过走了几个小时，时卿的内心隐隐的后悔，觉得自己该跟上那个冷漠女子，这该死的地方，不要说吃的，连水都没有，周围除了柱子就是墙，全部空荡荡的，不要说是吃的，连水都没有，更不要说武器。
　　在这种情况，对这个自己的状况几乎是一无所知的时卿根本不认为自己能活下。
　　她此时觉得自己的羞耻心有些可笑。

　　悔意在肚子里泛滥成灾，连舌尖都能尝到阵阵苦意。
　　这点苦意让时卿见到下一个原处有白影一闪的时候眼睛一亮。
　　在这里的白影，唯有和自己一样穿着白裙子，从上空降落下来的女人！
　　她连忙朝白影出现的地方快步跑去。

　　远处的白影越来越清晰，逐渐形成一个人形，事情眼中的喜悦更甚，完全忘了之前自己遇到那么白裙女子，都是一副宛若幽灵，半死不活，一点都没有反应的模样。
　　已经无路可走的事情将原处的白影当做自己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她眼中含着喜悦抓住了那人的一只手腕，在时卿期盼的眼中，白影回过头来。

　　时卿欢喜的表情被冻结，一寸一寸碎掉。
　　她下意识松开自己抓住她的手，往后倒退了一步。
　　然后猛地回头，疯狂的跑。

　　被时卿抓住手的人，不能说是一个人。
　　虽然她站立行走，也穿着和时卿一样的肮脏白裙，但时卿清楚的看到，对方的小腹有一个硕大的伤口，整个上半身的骨头都移位了，在时卿的认知当中，有如此严重的伤口是绝对不能直立行走的，这绝对不是人。
　　早就是一只惊弓之鸟的时卿条件反射就是逃。
　　这是她错过的第二次机会。

　　呼呼呼。
　　呼呼呼。
　　呼——

　　时卿如一只缺氧的鸭子，大张着嘴巴，试图不断吸气，可剧烈的奔跑让她整个身体里好似有一团火，要将她整个人焚烧成灰烬的火，从她嘴里只有出的空气，没有进的空气。
　　时卿的大脑从来没有如此清楚，她知道，自己再不停下来，说不定下一秒就倒地不起了。
　　可是她不敢，她怕自己停下来的那一刻，刚才那个不是人的怪物会将自己抓住！
　　所以她不敢停！
　　只能一直跑下去。

　　可人哪里能一直跑下去，因为体能消耗，她的速度只会一点点慢下来。
　　慢到肩上突然出现的那只手轻轻一用力，就可以将她拖到在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