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牧场》砚剪

25、恩将仇报

　　将烂肉全都喂到女人肚子里后，她身上的伤口大部分已经恢复如初了。
　　岚大拇指抹去女人双唇间最后一抹血痕，视线落在时卿身上。
　　垂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时卿茫然抬起头来，撞进岚若显疲倦，却含着淡淡担忧的眸子。
　　下意识答，“我没事。”

　　这道声音按下了什么按钮，时卿没有得到岚的回复，掌下多了毛茸茸的触感，痒痒的。
　　是长而密的睫毛扫过掌心的感觉，时卿紧紧捂住女人双眼的手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失去了所有的力道，露出一张富有胶原蛋白，细腻柔软的面容。
　　那是步入中年的女人无法停留的青春，只不过这张写满青春的脸上，却有一双比将死老人更为死寂的眸子。

　　岚退后一步，开始清理自己赤红的双手。
　　“你还好吗？”时卿扶起地上的女人，小心翼翼问。

　　那女人似个聋子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要不是眼皮子还会一开一合，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人偶。
　　时卿也不生气，分外有耐心，对女人叨叨絮絮的念叨，“铁钩兽已经死了，你安全了。”
　　女人眸子依旧没有波澜，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没有时卿那么好运，有一个解救她与水火的人，只能在深渊里越坠越深。
　　就像迟到的正义一样。
　　正义偶尔会迟到，但永远都不会缺席。
　　可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在它迟到的时候，悲剧像似一种无法抑制的病毒，将本可得到终止的悲剧不断传播，酝酿出更多悲剧。
　　在它迟到的那一刻，真的还可以称为正义吗？
　　真正需要正义的人已经见不到它迟到的样子，迟不迟到，却不缺席，这些全都看不到。
　　从未按时抵达的正义，又如何能称得上正义？
　　其他人又以何角度，何资格给它冠上迟到的正义之称。
　　不过是无关人给自己一个能抚平内心的自我安慰。

　　如今，时卿就是那迟到的正义。
　　来得不算太迟，但也没有即使抵达。

　　时卿清楚知晓，她与岚不一样，她将自己关了起来，将自己的世界彻底封锁。
　　在她的视角里，或许并不能看到铁钩兽，更还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时卿等人，
　　她只活在自己想象中的世界。

　　她会慢慢走出来的。
　　时卿努力往好的地方想，伸手想要将女人扶起来，在手指接触女人的一刻，女人没有任何抵抗。
　　时卿内心松了一口气，可眉头却深深皱起。
　　她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了。
　　长长一叹，时卿忧心忡忡，有些后悔自己上学时怎么选修的不是心理方面。

　　“别想七想八的。”将手掌上的污渍抹在裙子上，手指弹了下时卿脑门，“顺其自然就好。”
　　然后扫了一眼魂不知道飞哪里去的女人，低声对时卿道：“你一个人看不住她，我来吧。 ”
　　时卿点点头，瞳孔忽然一缩，脸色变得十分阴沉。
　　她的眼睛死死盯住不远处，从另一个方向来的女人。
　　一张写满天真无辜的脸，正一脸认真，十分专注地侧耳倾听身边的人说什么。
　　这张脸，这幅姿态，时卿在熟悉不过。
　　忍不住将手里原来只向铁钩兽挥出的武器狠狠甩项那个女人。

　　一道破空声响过，落到了地上。

　　只可惜自己的准头并没有岚那么好，虽然技巧已经比原来好太多太多了，不至于三米内落下，但白清溪轻轻一歪，便躲了过去，落在她身后不远的地上。

　　抬头扫了一眼是谁，见到还活着的时卿，白清溪露出一丝惊讶，整个人却一点都不慌，甚至撩了刚刚转身滑下的发丝，侧头靠向身边的人。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想要恩将仇报的女人，我没想到她还活着，而且看模样，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
　　那人听得，眉眼间露出厌恶的表情，看向时卿的目光，像似看一个垃圾一样，满眼鄙夷。

　　白清溪的声音虽说小声，但她们并没有隔得多少远，至少时卿听清楚了大半。
　　“不，她不是个好人，心怀鬼胎，你别信她！”
　　时卿十分激动，红了脖子对不认识那人喊。
　　“呵。”白清溪露出少见的厌恶，冷笑一声，“我心怀鬼胎？我哪里说错了？”
　　“当初是不是我让你免于死亡？而你是怎么对我的？想要自己一个先逃出去，甚至都没有和我商量，直接抛下我，自己逃命去？这不算恩将仇报吗？”
　　“如果这都不算，我无话可说。”

　　时卿被她一句句质问怼的哑口无言。
　　白清溪的确没有说错，她无一句假话，每一句都是真，自己落到那般境地不过自作自受。

　　“你的确没有说错。”时卿干干脆脆的认了，“我本就被铁钩兽追的心慌意乱，你又说那些目的性极强的话语诱导我，你以为你比我好得到哪里去，我时卿是个卑鄙小人，你白清溪也不会高尚到哪里去。”
　　“我们不过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嘲笑谁。”

　　白清溪一惊，她身边的人眼中也出现了一丝疑惑，没想到时卿如此爽快的承认，这倒是让她不知道怎么办。
　　若是时卿开始狡辩，她倒是不信，但这样说，不由升起了一丝怀疑，不动神色瞥了一眼白清溪。

　　这大大方方的承认。倒是让白清溪高看了她一眼，也仅是高看一眼。
　　“反正自己洗不干净了，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白清溪一点都慌张，淡定自若对答，“是真是假，到时候自然揭晓。”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

　　嘴巴上的功夫，自己的确是敌不过她。
　　时卿冷冷笑，她知道，在对方的衬托下，自己此刻一定像极了小说或电视剧里的反派，即使当日的时，有很大成分是自己自作自受，可她就是忍不住。
　　谁在深坑里狠狠摔上一次，不怨恨那个暗中将板子抽走的人？
　　不可能，自己又不是什么神佛。

　　眼底戾气一闪而过，自己在别人眼中已然是一个卑鄙小人，反正都是如此了，何必要洗干净，干脆卑鄙到底。
　　时卿面无表情掏出了第二件武器，阴冷道：“想必你很能理解一个卑鄙小人想要将黑历史抹掉的心理。”

　　白清溪挂着正直表情的脸猝不及防一僵，险些维持不下去。
　　双眸死死盯住时卿右手抓住的武器，她的反应，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果然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那人抓住白清溪的手，替她抱不平，“清溪你还想回来救她，这种人，当时就应该让她死在铁钩兽手里。”
　　“你别怕，如今她只有一人，我们有两人，她伤害不了你的！”

　　不。
　　你智障吗？没有脑子吗？
　　我都说了，她当时被铁钩兽抓住了，能从铁钩兽手上完好无缺的逃出来，你以为她是你这个没脑子的吗？

　　想要拒绝她的白清溪勉强将自己的人设扶正，义正言辞道：“不，你看她手中有武器，你又几日没吃过东西，哪里能撑的下去，我挡住她，你先跑。”
　　然后暗含期待的看向那人，见她十分感动抓住自己的手，心中安定，打算再说一两句我绝对不会让她伤害你。
　　却没想到那人像似看到什么圣人一样，热泪盈眶说了一句：“我一定不会辜负清溪你的好意，你等着，我马上找人来救你。”让后撒手就跑，头回也不回！
　　一眨眼的功夫，就化成一个小白点。

　　暗含期待的等待她回一句，“不，她针对的是你，不是我，清溪你先跑，我挡着的！”的白清溪一脸痴呆，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人设险些立不住了，不过也没有好上多少。
　　时卿也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完全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一幕。
　　两人四目相对，莫名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默契，随后又怒目相视。

　　“不是每一个人都吃你这一套。”时卿发出一阵冷笑，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傻。”白清溪毫不犹豫怼回去，

　　两人再次怒目相视，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

　　其实这时候，时卿已经冷静了下来，没有刚才见到白清溪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的那种冲动。
　　若没有刚才跑掉的那个人，说不定时卿在冲动之下，真将白清溪做掉。
　　可冷静下来，时卿却下不了手。
　　理由很简单，她不敢。
　　别看她杀铁钩兽干净利索，分尸去骨也慢慢熟练，可那是铁钩兽，不是人，不是同类。
　　这个时候，让她去杀一个人，二十多年都是活在法治社会下的时卿不敢，也做不到。
　　说句难听的，她的骨子里，还是那个“遵章守法”的小市民。

　　时卿双眸流光一转。
　　虽然下不去手，但吓吓她也是可以的！
　　从嘴中吐出一声冷哼，浑身杀意凛然，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一把尖锐的钩子，钩起白清溪的心脏。
　　阴森森的凝视白清溪，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手中的弯刀，“不知道你的血会不会像铁钩兽那般甘甜。”活生生一个变态。

　　白清溪给时卿的模样吓得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始终保持镇静的眸子里出现一抹不可见的慌乱，“你敢！”
　　像似被她激怒的时卿唇角一垮，汹汹抓着刀往白清溪靠近了一步，“你看我敢不敢！”
　　心中却暗自嫌弃自己刚才的行为。
　　完了完了，这地方没水，弯刀刚割过铁钩兽，还没擦过，这用舌头舔好脏啊！不会生病吧？
　　完全忘了自己吃的肉也是弯刀割下来的事实。

　　白清溪可没有窥心的能力，不知道时卿心中想的是啥，忍不住倒退一步，却保持着死鸭子嘴硬的风格，伸长脖子，“别以为你有武器我就怕你。”

　　时卿眉毛一横，发出一声讥笑，“那你别后退了。”
　　“我又不是傻。”白清溪理所当然道：“那可是刀子！”分分钟忘了自己的人设。
　　或许说，没有别人在，她不需要保持人设。

　　时卿忽然觉得没意思了，让她真动手将白清溪剁了，她做不到，将她丢给铁钩兽，让她尝尝自己的境遇，时卿不会去做，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愿自己变成那样一个人。
　　虽然她依旧恨白清溪。
　　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食肉寝皮。
　　只不过对她的恨，比起某些东西，太轻。
　　真的是没意思极了。

　　时卿收起刀，“那扇门我去看了，打不开。”
　　虽然自己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答案，但时卿还是说了一声。
　　此时的自己无法亲手杀害一个同类，但白清溪的危险性她再清楚不过，什么东西重要，什么东西不重要，她分得清。
　　“你滚吧。”或许下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能想到折磨她的方式了。
　　见她放弃了杀掉自己的想法，白清溪清澈的眼眸里快速划过一道暗芒，没有再嘴硬，头回也不回的离开了。

　　见时卿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岚也带着女人上前来，她凝视白清溪背影，眉心蹙了蹙，“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得小心了。”
　　时卿猛地抬头，瞳孔猛地一缩，白清溪刚才脚踩住的位置赫然有一把利器，是时卿之前抛出的那一把！

　　敌人的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会示弱的敌人。
　　白清溪的所有情绪转变，看着丢人，怂货，却不知不觉将时卿的恶意降到最低处，同时做好反击的准备。
　　一个能让对自己恨不得食肉寝皮的人在分分钟改变了态度，这是多么恐怖能力。
　　与这样一个人结仇，可是比面对铁钩兽更为可怕。

　　时卿的脸变来变去，最终归于平静。
　　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现在，白清溪对时卿的心理把控始终十分精准，和她比起来，自己还是太嫩，太嫩。
　　时卿内心没有丝毫不平，白清溪能算计到自己，是她的本事。
　　但下一次，绝不会如此容易。
　　敌人虽然厉害，但自己也不是一直原地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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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驾照到手了，除了丑真的没有任何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