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牧场》砚剪

23、第二颗心脏

　　岚声音想藏了冰一样，重重砸向了女人们，将她们石头做的心脏撬开了一个狭小的口子。

　　女人们脸上血色消失殆尽，她们能对红线区域内的所有女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是因为红线区域里的女人是陌生的，是无关的。

　　没有感情基础，她们可以坚定自己的立场，漠视所有暴行。

　　可陌生的受害者变成前一刻还与自己并肩作战，一起分享食物的伙伴呢？
　　悔！
　　痛！
　　更多的是一种无言的恐慌。
　　今日的她，会不会是明天的自己？

　　“后悔？”一阵低低的笑声过后，声音醇厚有质感，“怎么可能后悔。”
　　语气里没有任何调笑的意味，一如SA31212那双深邃至极的眼眸，斩钉截铁道：“即使死都不会后悔！”

　　在这双眼眸注视下，刚还弥漫着不安气氛的女人们惶恐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是啊，她们不是不想救她，只是……不行，更不能。
　　她们怎么能放弃利益最大化呢，在作为旁观者的那一刻，有一些东西早就应该预料到了。

　　时卿便见岚忽然转头，冰凉的视线落在SA31212身上，过于苦恼道：“果然不能对你们抱有什么希望。
　　她眼中有几分失望，又有几分早已预料。

　　眼前这群女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了，或者说她们已经割舍掉身为人应该有的部分情绪。
　　有时候，比起铁钩兽，她更恨她们。
　　只不过，现在她不恨她们了
　　“我始终无法将你们当做人来看。”素手轻轻拂过掌中标枪，“就像你们也从来没有将别人当人看一样。”
　　黑目蒙上一层冷意，“你们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
　　闻言，时卿慌张地抬起头。
　　岚满眼都是认真，一点也看不出玩笑的意思。

　　女人们人多势众，时卿双手不自觉的想要揪住裙子，落了一手空。
　　她的裙子早就在前阵子破了，身上不过是堪堪遮体的破布。

　　岚，你想要做什么？

　　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脑海里不由浮现遇到白清溪之前，那名将自己吓跑的惊悚女子，还有她被戳破的肚子。
　　对铁钩兽十分了解的……
　　岚……

　　她的名字在时卿唇齿之间来回滚动，她那双时卿无法看清的眸子在此刻散去了些浓雾，让时卿窥到一抹隐藏好的景色。
　　仅仅是一瞥，时卿跳开了视线，睫毛微颤。
　　不敢去探究，不敢去深想。
　　她该明白的。
　　她该明白的。
　　就像自己恨白清溪一样。
　　怎么能不明白呢！

　　眸子里凝聚着一丝怨毒，皓齿死死咬住下唇，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眼底爬上了一层痛苦。

　　“SA31212，我果然还是讨厌你们，比可恶的铁钩兽更厌恶你们这群人。”岚淡嘲。
　　在时卿骤然放大的瞳孔中，将手中的武器用力朝女人们投掷出去。

　　在一片惊呼之中，□□倒地的闷哼声格外明显。
　　漆黑的身体上扎着一根雪白的棍状物体。
　　SA31212眼里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

　　原来在两方对持的时候，有一头刚成年的铁钩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了过来。
　　岚神情不变穿过站在女人前面的SA31212，伸手压了压有些钝了的标枪，凝视因为自己的动作痛苦不已的铁钩兽。
　　“只要看到你们，我就清楚意识到，我绝对不能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
　　一个用力，把地上挣扎的铁钩兽彻底碾死。

　　“你会后悔的。”SA31212平静的道。

　　“后悔？”岚目光落在刚进入地狱的尸体，嗤笑一声，“你们未曾后悔，我更不会后悔。”

　　岚的模样让时卿的心脏抽抽的疼，她得人助而逃出生天，岚呢？
　　会有人像救自己一样，解救她吗？
　　害怕侵袭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时卿止住自己发散的思绪，不敢深想……怕自己推敲出一个可怖的答案。
　　其实心里早有答案了，不是吗？

　　时卿抓紧了弯刀，再也无法对女人们生出一丝好感，之前勉强算是友好的眼神里满是敌视，如只刺猬一样竖起了全身的刺。
　　无声靠近了岚，自己绝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大概是她们眼中无关的人，在自己这里是无比重要的！

　　见到身边的人，岚眼神一阵动容，五指揉揉时卿的脑袋，褪却了所有冰冷，脸部的线条柔和了几分。
　　只不过在看向SA31212时，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我们是不同的，永远都不会一样的。”

　　SA31212凝视两人，良久，“希望如此。”才从嘴里吐出一句。

　　终不是同路人。

　　数不清的铁钩兽，杀不尽的铁钩兽。

　　瘦弱的肩膀上背了数不清的细长标枪，现在以标枪来命名不太合适了。
　　因为岚打磨了很多形状，有尖，有扁平，有细长的。
　　原来的圆锥形顶端，说实话，杀伤力并不是很大，岚改良了，想要在射程、伤害上各方面都有增强。

　　大把大把的武器被时卿背在背上，分外承重的重量压垮了她的双肩，原本立得笔直的脊背高高隆起。
　　豆粒大的汗珠不断从她额间渗出，一缕缕的黑发被打湿，在她脸上留下灰色的痕迹。
　　睫毛轻颤，没有手抹去汗水。
　　双手十指死死相扣，牢牢将那一根根粗糙制作的武器背在身上。
　　力量对女性总是弱势的。
　　身体好似被水淹着，很重很重，步子难以跨出，跨出的步子小而慢。
　　一步，两步，三步。
　　做工粗糙武器将她白嫩的背部磨出一条条血痕，带有毛刺的位置在精致的蝴蝶骨上刮痧走了薄薄一层皮肉。

　　咣当。

　　放下背上东西的时卿没有样子的瘫倒在地上，阵阵抽气，这一刻，她比工地里背钢筋的工人也好不上哪去。
　　十指欲碰，还没碰到被磨烂的伤口，牵动的手臂拉扯了背部的肌理，丝丝红线从伤口淌出，令她扭曲了五官。
　　早死早超生，痛得一脸狰狞的时卿咬咬牙，狠狠心用力揉了揉僵直的颈椎，捶捶腰肢。
　　一连串动作下来，吃呀咧嘴的人缓缓站直了身体。
　　额近蹦出的青筋也钻了回去。

　　“要开始了。”
　　“要开始了。”
　　同样的话，时卿满含雄心壮志道，岚却含着淡淡郁色。

　　两人主动往红线区域迈出双腿。
　　这里所有的铁钩兽都是她们的目标，这里数不清的铁钩兽都是她们的猎物。

　　一脚踩住尾巴，弯刀贴着铁钩兽袭来的钳子滑下，埋入。
　　刀尖剖开黑色的皮囊，在粉红色的肌理上游走。

　　随着绿色液体的飞溅，血管里的血液开始沸腾，那是一种无法压制的情绪，只随着铁钩兽的丧命，获得了短暂的冷却时间。
　　时卿将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女人身上。

　　虽然现在时卿已经可以独自一人对付铁钩兽，即使出现意外，也能留下一条命来独自逃跑。
　　但她们还是决定两人一起行动，为的不是别的，为的就是控制战局。
　　比如角落里那个女人。

　　解决掉铁钩兽，时卿所有的心神全放在她身上。
　　虽早有准备，在看到她的模样时，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紧。
　　口水从错位的下颚里淌出，滴落在长久歪在肩膀上显得畸形的脖子上。
　　如此近的距离，可以清楚看到倒在地上的女人溃烂的四肢，有乳白色细长的物体在溃烂出沉沉浮浮。

　　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时卿不敢靠近，她怕自己的靠近让女人的伤势加重，她怕这个女人会如那个让自己逃的女人一样，在自己手中流逝最后的时间。

　　但这一刻，时卿大脑却分外的冷静，她没有靠近女人，转头向自己刚弄死的铁钩兽蹲下身。
　　指尖的弯刀横在死不瞑目的铁钩兽脖子上。

　　当初自己肩膀都粉碎性骨折，气管断裂都能活下来，很大的原因是铁钩兽的血液。
　　时卿相信，她也一样可以。
　　弯刀轻易割破铁钩兽脖子上的细软鳞片，露出粉红色的肌理，却在白骨处停留下来。
　　轻薄的弯刀能轻易割破铁钩兽的皮毛与血肉，却无法斩断同等材质的骨头。

　　早已恢复完毕的右手用刀尖将脖子上的血肉筋脉剔除，然后扎入细缝之中左右摇动，将骨头撬开，顺势将头颅割下。
　　就像当初的那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一样，领着不断淌出血液的头颅向倒在地上的女人而去。

　　为了做到最好效果，时卿一切都是按照那日记忆中而来。
　　只不过，还不等她靠近女人，一只手拦下了时卿。
　　岚摇头。
　　没有争吵，没有质问，时卿静静的看着岚。
　　“现在还不行，你看她的肚子。”
　　时卿之前就看过了，地上女人的腹部，她的肚子并没有高高隆起。
　　岚抓住她一只手伏上地上女人的腹部，“感受到了吗？”

　　噗通噗通……
　　时卿瞪大了眼睛。
　　女人肚子里好似有第二颗心脏，随着那颗心脏跳动，五指下的肌肤不断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