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余霜》未补完

103、第一百零三章

　　一百零三
　　天界，文昌宫。
　　少匀缓缓睁开双眼，他一时间想的竟是自己居然还活着，下一刻，当他看到眼前他熟悉无比的床帐时，记忆便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他忍着头痛，撑起身子，想要往半开的床帐外开去，怎料因为身子太虚弱还没撑起多高，就一下子摔了回去，疼得他直躺在床上嘶嘶抽气。
　　刚好这时东君拿了药回来，一进门便看到了瘫倒在床上不停喘气的少匀。
　　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将装药的托盘哐的一声放在床边道：“怎么，现在知道难受了？之前下去的时候我看你动作可是快得很啊。”
　　少匀也知道自己私自随着墨澄下凡一事确实欠妥，只能在床上红着眼眶看着东君。
　　“你倒是委屈起来了？不是挺能耐的吗？弑神剑给你来一下都没死呢，这天界放眼望去能有几个人像你这般有能耐。”
　　“师兄……”少匀有些尴尬地想叫自家师兄别再骂了，可东君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直数落个不停。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靠近了少匀一脸严肃地问道：“对了，你那延后经期的药，是从哪里偷的？”
　　“啊……这……我……”一提到这个，少匀便开始变得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什么。
　　东君见状，心下了然，于是他道：“被我猜中了吧？呵！看看你这个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师尊警告你不能这么做是为了她自己吗？你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样做对你自己危害是最大的！现在怎么办呢？师尊早就猜到了，现在正发火呢，我建议你啊，养好了伤感觉去给师尊道歉。”
　　少匀其实也没有想过用延后经期的药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虽然之前总是听师尊警告他，叫他不要用这种药，但他为了下界盯着墨澄，还是用了。
　　之前因为要处理的事太多都没有怎么关心过这个问题，这时候他才一下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东君看了他这种犯了错还一脸委屈的样子就来气，冷冷哼道：“你现在才开始担心这个，痛死你算了。”
　　少匀不禁有些惭愧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看他这幅有错就认的表情，东君说了几句之后也觉得不好再说他，只是叮嘱他要记得把药喝完还有好好休息之后便转身要走。
　　“师兄！等等!”这时少匀却从床上咬牙半支起身子，想要挽留东君。
　　东君一回头就看到他面色发白，额上冒汗地想要叫住自己。本来想要一走了之的他一下子便心软了起来，于是他又折了回去，没好气地问道：“你还要干什么？”
　　踌躇一会，少匀才红着脸道：“我想……看看澄儿……”
　　“你居然还想着你那孽徒！”东君又被气了一回，可他看着床上虚弱的少匀还是不忍心。
　　“行，小祖宗，给你看！”东君最终一翻袖子，在少匀床前化出了凡生镜，好让他看清楚现在墨澄的状况，自己却一气之下直接摔门而去了。
　　少匀将自己半个身子支起来，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指尖凌空一触，那凡生镜便自发地发起了光，随即开始展现凡间的画面。
　　少匀看见了，他看见了那日风洵死后，慕容羡紧紧地拥着怀中逐渐变得冰冷得尸体，眼泪化为涓涓细流从眼眶中落下。
　　他哭了，那个在长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居然就这么抱着自己爱人的尸身跪在皇宫流了一整天的泪。
　　在第二天的傍晚，还是姜嫦玉叫来人将他半托半拽地给弄出去的。
　　好像这时候慕容羡才承认自己的爱人再也不能醒来，他终于将风洵的尸体放在床上，叫人打了水，他亲自给他仔仔细细地将身子擦干净了，穿上了一身正统的将军朝服后，叫人打造了一台材质顶好的棺材，将人儿僵硬的尸身轻轻放入棺中。仿佛还是不愿意离开风洵，慕容羡又不嫌脏地用手轻抚人儿冰冷地面颊，复而在其青紫的唇上落下一吻。最后盖棺盖之前，他甚至还在恋恋不舍地握着风洵细细摩挲。
　　他知道风洵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他让风洵走时，是以朝中大将军的身份走的。同样，送葬的仪式也没有太隆重，只是叫了朝中的几个重臣和风洵身前的友人前来送他最后一程。
　　风洵最后被葬在了将军陵，就在他爹的旁边。从少匀这个角度远远看去，只能看到正中的风将军墓碑旁又多了一块矮它一头的墓碑，而此刻慕容羡正站在那墓碑前，身后还跟着姜嫦玉、已经回来了的三皇子和一些朝中和风家交好的重臣。只见慕容羡怀中捧着一捧槐花枝放在墓碑前，又拿出了食盒中尚为温热的海鲜粥和几盘风洵喜欢吃菜，一一摆在了风洵的墓前。
　　少匀能看到他的眼眶红得几乎要滴血，估摸着是近来没有睡过好觉和心中难受的缘故才会这样吧。看到这里，少匀不禁内心愧疚，端着药丸的手也不住发抖起来。或许他不该让那个凡间的阿羡如此难过的，可是……这终究是没有办法的事。此刻，他的心绪，竟是与方才下口的苦涩药水混在一起，不知究竟是哪一方更令人煎熬了。
　　不止是慕容羡，跟他一同到来的人情绪都不大好，尤其是三皇子，他那段时间毕竟和风洵有过过命的交情，如今再见时，已是一个在上头，一个下下头了，自然也不甚好受。
　　此刻，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为风洵难过时，少匀也在上面为自己的去世而赶到无奈。
　　人间的时间过得飞快，在少匀叹息的一炷香时间，凡间已经是一年之后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慕容羡身为摄政王，能力本就强，朝中更是无数人追随，这皇帝的位子当然是非他莫属。其实少匀可以看出他是不太想接下这个重担的，他一心只想随自己一起一走了之，可慕容羡转念一想，风洵并不是想让他和自己一起赴死，所以只能暂时扛下了皇上这个位置。
　　可惜好景不长，因为过度思念和日日不能安眠，慕容羡很快就油灯尽枯，原本年少健康的身子最终也熬成了病入膏肓。不过还在朝廷上还有三皇子和姜嫦玉，才不至于让威信垮塌。
　　只是他每日夜晚想风洵时，都在虚弱地咳血，甚至经常会在梦中呓语，每一声都在唤着自己的名字，看起来是思念入骨难忘了。少匀看在眼里，心中像是在滴血一般。
　　慕容羡的日子一天逐渐比一天难熬，见他日渐消瘦的模样，少匀终是不忍再往下看去，一挥手，那镜子便消散在了空中，而少匀自己也因为重伤加上法术消耗，也无力地靠在床上直喘气，不知什么时候，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待他睡着后，东君才又进来，替他收拾好药碗，无奈地扶着瘫软地靠着软枕昏睡过去的少匀躺会床上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出了门。
　　第二日中午，风洵醒来后，便有人告知他墨澄仙君已经回来了。
　　可自己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去看他啊，少匀无助地缩在被子里想着，只能看看这个徒弟能不能想得起自己来了。不过此次他随着墨澄下凡，他从来没有跟墨澄说过，所以墨澄也不会知道他的师尊便是风洵，他能不能抽空来看少匀一眼便不好说了。
　　想来想去没有个结果，少匀终是敌不过翻涌而来的睡意，渐渐裹着被子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