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将妙笔独生花》陌上品

3、章三 神棍

　　那道人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的靠近他们，莫名其妙的说那句话。
　　还没等他说完，“砰”的一声，被什么东西打中，歪脸飞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在数丈开外。
　　一只健硕匀称的手臂出现在花无谢脸旁，而这只手臂的主人正站在花无谢身后，目光凌然盯着那道人。
　　“呃……”花无谢觉得现在有些难办，他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阿云对那道人不待见，但他看见那道人被那重拳打得飞出好远，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却是哎哟直叫，看着好可怜。而且这个道人还是个残疾人。
　　这么对一个残疾人真的好吗？
　　于是花无谢安抚性地拍了拍阿云的手背，径直跑去将那道人扶起。
　　“哎哟，痛痛痛，我的脸是不是歪掉了？”那道人摸着自己的脸，吃力地坐起来。“我俊美无比的脸哦!”
　　花无谢突然不想扶他起来了……
　　那道人连忙抓住花无谢的手，满脸真诚地说：“少年人，这桃花凶险，我这刚好有化解此劫的灵符，要不要来一打？”
　　“呵……江湖骗子？”
　　“欸，这怎么能说是骗呢，我们做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计，很辛苦的。所以少年人，来一打桃花劫符可好？”
　　花无谢的笑容有些僵硬，现在的骗子都骗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你听我说，用了这桃花劫符无论你的劫有多强，怨气有多重，一定能帮你清扫地一干二净，耳根清净。”
　　那人满脸堆笑，继续说道：“如果配合着桃花丹来用，能让你魅力值激增，不美的变成美的，美的让你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灵丹可厉害了，还能让你容光焕发青春永驻，活到九十九还能迷倒一大片俊男美女。你看这么宝贵的灵丹，我都贴身携带，生怕被人发现夺去。”
　　说着竟然从内衬的衣服里掏出一只手来，手里还捏着一个小瓷瓶。
　　“敢情你的手没断……”
　　那人嘿嘿一笑：“嘿，走江湖总是要留一手，你看我这不就留了一手吗。”
　　花无谢觉得这个人还是躺着的好，正要将手抽回来的时候，那人竟然又飞了出去，而且还是被打飞的。
　　阿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花无谢身边，又一拳打到那道人另一边脸上，将他打飞出去。然后伸手将刚才被道人带到地上的花无谢拉了起来。“还没学精，小心被人拉去卖掉。”
　　“不至于吧……”花无谢有些尴尬地笑笑，其实他靠近那道人只不过想问问路而已。
　　阿云没理会花无谢的小心思，对那道人冷哼一声：“既然你把这鬼画符说得那么好，那现在的你刚好能用上。”
　　那道人双手分别捂着一边脸，已经站了起来。那脸已经肿得像猪头一样，让那道人原本就小的双眼几乎都看不见了。
　　那道人站定的瞬间已经飞掠到阿云的跟前，就像盯着花无谢一样凑到阿云跟前，只不过还没凑过来，就被阿云抵在他脖子前面的拳头给挡住。
　　那道人重复说道：“少年人，你印堂发黑，恐泛桃花……”
　　这时又没等他说完，就又躺倒在地上，只不过这一次是花无谢抬脚把他给撂倒。因为花无谢害怕如果等阿云出手的话，这道人歪的不是两边脸，怕是连脑袋都会被打歪。
　　花无谢觉得阿云的武功已经是武林顶级高手的级别，普通人可抵挡不住。这道人挨了两下也算是不错，这第三下打下去，可别平白伤人性命。他们与这道人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阿云拉着花无谢的手跨过那躺在地上的道人，径直往前走。
　　身后传来那道人的声音：“别走啊，这灵符真的很灵的。虽然一打用起来效果最好，不过你可以先要几张试试也不错……不然就一张……少年，你印堂发黑，桃花劫啊……”
　　继续等他说下去，指不定还给你免费送呢……
　　阿云拉着花无谢的手走了一段距离，也没放开手。
　　花无谢感觉自己脉搏跳得有些快，不过很快就忽略了这样的感觉，低头问道：“阿云是觉得那个道人有些奇怪吗？要不我们再回去问一下他？”
　　阿云果断拒绝“沙漠深处突然出现的人物，一定有问题，而且这个地方也有问题。”
　　这个地方确实有问题，因为阿云知道，他应该来过这个地方。
　　他们又走了一小段，来到一个荒废的小镇，说是荒废，因为他们看见镇上的建筑已经出现斑驳的痕迹，而且街道和窗台堆积了许多沙土，没有人清理。而街道两旁还能看见有支起的帐篷，好像这些人走得匆忙，连帐篷都没来得及收。墙头不时有东西飘动，似乎有人在招手，但是仔细一看，只是挂在木杆上的破烂的布在随风飘动。
　　花无谢并没有感觉到有风，但是耳朵里却传来呜呜的风声。二人越靠近这个小镇就觉得越是诡异，原本在看到石碑前还能感觉到一些阳光，进来的时候还是中午时分，但走进国界碑也不到两刻，这天却似乎要暗下来，看着像已经到黄昏的样子。
　　而更诡异的是，正当他们走进小镇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
　　那人背着一个巨大的行囊，像一座小山一样压下来，那人却无动于衷，似乎背上没有任何东西。那行囊外面贴满了符纸，四周挂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是东西，不如说是招魂幡上的布条。一根雨伞的伞柄斜斜地露出来，似乎这么大的行囊还装不下一把伞。
　　那人衣服破烂不堪，一个袖子还算完好，另一个袖子空荡荡的挂在衣服外面，一双鞋也只剩几根布条绑着，几个脚趾露在了外面。灰色的内衬外面围着一些万字纹的布条，头上歪歪斜斜戴着顶皱巴巴的方巾，勉勉强强看着像一个落拓的道士模样。
　　花无谢抽了抽嘴角，这个人不就是刚才那个……再看那人顶着的猪头脸，百分之一千就是刚才那个人。花无谢心里想着，他们虽然走得不快，但这道人竟然能无声无息地走到他们前面，身手有些诡异。
　　只见那人目光如炬，竟似乎不记得云花二人，径直走向他们，就像第一次一样，走到离他们有一丈远的地方又停了下来，眯着已经看不见的眼睛，不停地捏着手指，嘴里还念叨一些东西。
　　花无谢觉得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认识一下这个人，见他又停在前面，便叫到：“前辈……”
　　却不曾想那人立刻停下手上动作，瞬间走到花无谢面前，速度之快也就是转瞬之间。
　　只见那人凑到花无谢跟前，眯着眼睛捏着山羊胡子，对他说道：“少年人，你印堂发黑，恐犯桃花……”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言辞，这人怕不是有健忘症。
　　花无谢扶额，一面摁下阿云就要向那人砍过去的大刀，一面将那道人推开一些，说道：“前辈，我们已经见过了……”
　　“咦？我们见过吗？”
　　道人似乎看不清楚，格开花无谢的手，又凑得更近，眼睛几乎都要贴到花无谢的脸上。
　　花无谢有些无语：“前辈，你该不会是近视吧？”
　　还没等道人回答，又被阿云揍了一拳，只不过这一拳直接捶到脑袋上，将他钉在地上。
　　原来花无谢摁得住阿云的黑刀，但没法挡着他另一只手，见着对方的头顶鼓起个打包，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将阿云往后推了几步，蹲下来向那道人道歉：“前辈对不起啊！阿云不是故意的……”
　　还没等花无谢说完，道人刷的一下举起一把灵符：“你买下这把灵符，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宏大量既往不咎。”
　　“……多少钱？”花无谢有些无语，这人真是爱财如命。
　　道人哗的一声抬起头来，脸肿得像个包子，嘴角和鼻子都流出血来，却还堆着笑嘿嘿说道：“看在你们都是晚辈的份上，我给良心价。”然后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二两？”
　　那人摇头。
　　“二十两？”
　　那人继续摇头。
　　“二钱？”花无谢准备掏钱出来，花钱打发这个道人，不过要想讹诈他花无谢，也不是容易的事。经过第一次见面，花无谢就打心里觉得，这个人肯定就是个江湖骗子，在别的地方骗不好，偏偏来这个地方行骗，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那人听后气炸了，噌地跳了起来，“别人都是往上加，你倒好，怎么会有人往少的说！”
　　花无谢一脸无辜：“那你自己又不说，我如何知道是多少嘛？”
　　那人继续举着两个手指说道：“两千两……” 咽了咽口水：“黄金。”
　　“你不如去抢。”花无谢退了两步，就像那人真的要过来抢一样。
　　那道人连忙说道：“哎哎，我可不是贪财，这灵符真的值两千两黄金。”
　　花无谢一脸不信。
　　“你不信啊，没关系，等一下你就会信的。”只见他指着花无谢身后的阿云说道：“你身后的人满身煞气，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花无谢回头看了看阿云，阿云穿着确实与自己有所不同，那道人这样说明摆着胡诌。花无谢已经失去了耐心，冷声道：“阿云，打他。”
　　阿云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那道人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道人嘿嘿笑着，说道：“贫道道号玄灵子，乃是全真门子的第二大弟子，降妖除魔寻龙点穴岐黄素问，我要是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江湖上的事，无论大事小事，上天入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哎哟喂~”
　　阿云也不听他废话，直接将他撂倒，说道：“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那人定了定神，说道：“我进来都有一个月了，你看，我的食物都快吃光了。”说着打开那巨大的背囊，竟然只是为了装食物，现在食物所剩无几，所以背起来才那么轻松。
　　阿云问道：“那你为何不走？”
　　玄灵子道：“走？我可不走。这地方怨气冲天，一定藏着什么绝世凶鬼，作为一名造福百姓的有志之士，怎么可能放任一方妖孽不管？”
　　玄灵子说得正气凌然，竟让人无法反驳。
　　“难怪我来到这里十多天，一直都在沙漠外，也没见着你这样的人物。”阿云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对方根本没有听见。
　　阿云问道：“所以你发现什么了吗？”
　　“啧，这个不好说，虽然倒是收了几个小鬼，但这凶鬼狡猾得很……咦？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总而言之，这地方差不多都让我翻了个遍，很是古怪。”说着又拿出他的符纸递给阿云：“买个灵符保命吧！”
　　“不需要。”
　　阿云的话音刚落，一阵奇怪的狂风吹了过来，带着地上的沙尘掩住他们前面的路。
　　阿云下意识站在花无谢身前。
　　“小心!”此时玄灵子拿着灵符跳到他们前面四处挥舞，随后一柄剑从他背后的行囊里飞了出来。那剑仿佛有灵，竟围着玄灵子舞动起来，倒是又几分天师的做派。
　　“这个玄灵子是什么来头？”花无谢方才被阿云拦着，而且有些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所以轻声询问阿云。
　　阿云答道：“没什么，一个神棍而已。”
　　言罢，阿云拉着花无谢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经过方才那阵风沙，一座高塔出现他们前面，立在这小镇的中心。
　　“咦，刚才有这座塔吗？这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吗？”花无谢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
　　“果然是这样……”阿云将花无谢揉眼睛的手拉住，要是把沙子揉进眼睛就不好了。
　　“什么塔？”玄灵子终于停止跳大神，但是因为刚才的舞动，扬起的沙还没有平息，所以站在中心的他什么也没看见。“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啊？”
　　“你刚才舞太过了，自己扬起了沙尘。你现在别动，等会就好了。”花无谢好心提醒道。
　　其实不用花无谢提醒，只要玄灵子意识到大风已停，再自己走出来就好了。但是经别人这么一提醒，好像千万条路就只剩下这一条一样，让人只能乖乖地去做了。
　　“哦……”玄灵子乖乖听话不动了，任由沙尘从他头上掉下来，将他埋成一个沙人。
　　“噗~”花无谢不由得笑了一声。
　　玄灵子虽然不动，但这嘴上还是不停：“你们看刚才要不是我的灵符抵挡，这凶鬼早就得逞将你们二人掳了去。这次我不要钱，只要给我两壶水，我就把灵符给你，怎样？很划算吧！”
　　“两千两黄金不要了？”花无谢道。
　　“在这鬼地方，水自然比这什么狗屁黄金要贵多了。”玄灵子道。
　　“那是因为刚才你看了一眼你的背包，里面一点水都没有了。而且，刚才吸入那么多沙尘，你的口中已经是干渴难耐。在这沙漠里，没有水就等于没有命。命当然比黄金更重要。”阿云无情戳穿他。
　　玄灵子识时务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句话，换不换？”
　　阿云觉得，今天给这个神棍的眼神已经够多了，拉着花无谢果断不想理他。
　　“别走！”玄灵子从沙堆里飞出来，直接挂在阿云的腰上。
　　本来玄灵子想挂在看起来弱一点的花无谢身上的，但是被阿云拉开了。于是抱着阿云凄惨地喊道：“别走啊，我上有九岁老母，下有八十八岁小儿，一生孤苦，至今还未娶妻。我好惨啊啊啊啊~”
　　花无谢被他胡诌的言语搞得不亦乐乎，问道：“你未娶妻，这八十八岁的小儿从哪来的？”
　　“啊呸，我刚才说错了。”
　　“说错了？也就是说你并不惨？”阿云想也不想的将他推倒，玄灵子不依不饶地又抱住他的腿。“不不不，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至今还未娶妻，未能尝过人生极乐。本想着抓个鬼回去让师傅放我下山娶亲，却不曾想这鬼厉害的很，我都进来一个多月了，没见到半个影子不说，还被困得弹尽粮绝。”
　　“原来你是被困，而不是真的不想出去。”阿云了然道。
　　“是啊是啊，我好惨啊~”玄灵子继续哭。
　　“那你当初为何想不开去当道士？”花无谢问。
　　花无谢这一说，玄灵子哭得更厉害：“我的爹娘死得好惨啊~~临死了还要把我送到山上，我更惨啊~~到了山上修炼半生还不尝荤腥，真是惨绝人寰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摆脱困境，居然要渴死在这里，简直就是惨惨惨啊~~~”
　　“……”花无谢有些受不住这样的场面，一个猪头抱着阿云的腿，哭得满脸都是泪。
　　“好了，好了，我给你一壶水吧。”花无谢实在拿这人没办法，就要给他一壶水。递到半途却被阿云拦住了，虽然阿云什么都没说，但是从他关切的眼神当中，花无谢知道他心中定然是有些担心自己。说起来，他自己的水也不多了。
　　花无谢轻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花无谢笑起来是真的很好看，温柔而带着暖意，看着他的笑容似乎能感受到春日里萌发的生机与活力，驱散一切阴霾。就是这样的笑容，让阿云觉得一定要倾尽全力去守护。
　　失去过美好的人，才能更加懂得珍惜世间的美好。
　　阿云已经失去过太多了。
　　不过这倒霉神棍，究竟要如何才能摆脱啊……
　　“对了，二位如何称呼啊？”玄灵子拿到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大半，这才想起还没问别人的名讳。
　　“叫我阿云就好了。”阿云无所谓道。
　　倒是花无谢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在下花无谢，见过前辈。”毕竟是大家族的子弟，面对长辈还是要拿捏住分寸，花无谢深谙其道。
　　玄灵子果然点点头，“不错，果然有大家风范，不愧是三大家族之后，前途无量。”
　　“前辈过奖。”
　　玄灵子还没正经多久，下一句又打回了原型：“既然如此，你家肯定不缺钱，一定买得起这灵符。你看你的桃花劫……哎哎，别走啊……”
　　云花二人实在受不了了，向他告辞一声，就捂着双耳往小镇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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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玄灵子：我可是高人啊，高人啊！！这样的破皮老赖怎么可能是我的做派，啊呸！
花无谢：前辈你随地吐痰……
玄灵子：嗯？！！
花无谢：是是是，您是前辈，您是高人。
玄灵子：我怎么听你这话就这么敷衍呢！也不想想后来你那穿胸一箭差点搭上小命，还不是我的妙手回春救回来的！
花无谢：对对，多谢您老人家救命之恩。您老人家神通广大，妙手回春，这医术简直就是天底下最高强的，通贯古今第一人。您要是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是不是？
玄灵子：花无谢你少拿对付你家老祖宗那套来敷衍我，我不吃那一套！！
花无谢：……不然前辈想要在下如何？在下也没冒犯你呀……这，打你的事都是阿云干的，要不您找他干架去？
阿云：哼，有本事就来啊，老头子。
玄灵子：……老夫，啊呸，本仙师要云游去了，小友有缘再见哈~
阿云：记得下次无谢有难要回来帮衬啊。
玄灵子：本仙师云游四方，不知何时归……
阿云：到时重金酬谢。
玄灵子：好嘞！咳咳，花少吉人天相，落难之时自有高人相助，小友莫要担忧就是了。
阿云：那酬金就……
玄灵子：酬金自然是要多谢小友~本仙师去也~~
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