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利叶的崩坏》张酒心

8、第八章

　　“去我肯定去。”唐柠欣话锋一转，“我想辞职回家。”

　　唐母兴高采烈地说：“那正好，今天提离职，明天跟赵伯母家的儿子一块回来。”

　　唐柠欣反驳：“哪有那么快，得交接。”

　　“其他的不说，你们先见面。”唐母态度坚决。

　　“看来是逃不了了。”唐柠欣幽幽地叹了口气，同意了唐母的安排。

　　出人意料的，她再没想起周知维。

　　倒是沈其浩，坐在周知维家门口，心里一个劲地念叨唐柠欣别再犯傻。

　　“你不把唐柠欣带回来，我是不会把画给你的。”周知维堵在门口。

　　“我尊重你的决定。”沈其浩轻描淡写，“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周知维没出声。

　　沈其浩走了几步，又回头：“娶你妈给你选的未婚妻挺好。”

　　“够了！”周知维不可控地恼了，“别说什么未婚妻，要不是你老是说未婚妻，唐柠欣也不会走。”

　　“冥顽不灵。”沈其浩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转过头往门口走，却突然感觉后脑勺挨了一棍子。

　　他转过身去看。

　　周知维拿着木棍，站在原地盯着他，如蛰伏的饿狼，随时都会扑上去将他撕碎。

　　沈其浩想打电话报警，却在下一秒失去了意识。

　　周知维走到他的身边，踢了踢他，见他没反应，就蹲下身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找到唐柠欣的号码，发过去短信：你在哪？我要见你。

　　短信的提示音响起，唐柠欣没来得及回复，就看到那头又发了一条。

　　沈其浩：我是周知维，我要见你，我有话要和你当面说。

　　紧接着语音通话打了过来。

　　唐柠欣吓得直接按了挂断，把沈其浩的账号拖进了黑名单。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更想不起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周知维伤害过自己。

　　那他会不会来门口堵她？唐柠欣越想越害怕，快速收拾好重要的东西，提着行李箱去中介退租。

　　按照租房合同，先违约的需要赔对方一个月租金。

　　为了安全，唐柠欣没计较得失，陪中介收完房就离开了小区，在离小区很远的酒店住了下来。

　　第二天，万里无云——

　　唐柠欣去办公室提交了辞职报告。

　　老院长是个惜才的人，不舍得唐柠欣草率地辞职，更接受不了唐柠欣因为想家而辞职。

　　“我先给你办停薪留职，如果三个月以后你还是决定辞职，我再给你办手续。”老院长试图挽留。

　　唐柠欣诚恳地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已经想好了。”

　　老院长听不进去：“你先回办公室拿资料，和许医生交接，交接完你就可以走。”

　　唐柠欣清楚她拧不过老院长，沉默地退出办公室，和许医生做好交接，离开医院，回到家等待和赵阿姨儿子的会面。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唐柠欣提前四十分钟出发，早早到了约定的二十四小时咖啡屋。

　　由于不是高峰期，店里的人比较少，稀松不过五六个人。

　　唐柠欣踏进去，左右看了一眼，试图找到那个她母亲口中说的赵伯母的儿子。

　　没有信物，没有暗号，唐母只告诉她，她到了那赵伯母的儿子会认出她。

　　唐柠欣真的很无奈了。

　　“唐医生。”一道不轻不重的呼唤响起来，听着声音有点耳熟。

　　唐柠欣寻着声音投过视线。

　　斜后方，陈与之身着正装站起了身，眉眼间尽是笑意。

　　唐柠欣款步走过去，迟疑地问：“你是赵伯母的儿子？”

　　陈与之笑了笑，答案显而易见。

　　好在两个人之前有过一个月的同事关系，唐柠欣面对他没有很别扭，和他面对面坐了下来。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喝咖啡，我给你点了水果茶。”陈与之试图打开话题。

　　唐柠欣微微点头，试探性地问他：“赵伯母有说让你来做什么吗？”

　　陈与之笑了笑：“无非就是打着介绍朋友的名号，让我们相亲。”

　　一语点破，唐柠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是别人她还可以剑走偏锋拒绝，但面对陈与之这个熟人，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不用这么紧张，”陈与之通过她的表现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应该统一战线。”

　　统一战线？那他也是不情愿的？

　　唐柠欣秒懂，放开口说：“我觉得你可以回头看看我院的那些护士，有挺多喜欢你的。”

　　陈与之无奈笑出声：“你这是打算先把我推销出去，然后一个人逍遥自在吗？”

　　“也不是。”

　　“我们帮一下彼此，家里也好交代。”

　　唐柠欣笑笑，并没有拒绝他。

　　人生在世多演绎，帮个忙大家都好过。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被风吹在窗上，发出了破裂的声音，又很快被柔和的乐声掩盖。

　　唐柠欣和陈与之坐着，从无聊到有，意外地发现他们竟然还挺聊得来，三观也基本位列在一条线上。

　　之前做同事的时候，陈与之话总是很少，做什么都是默默的，要不是他长得好看，很容易被人忽视。

　　今天他们能有说不完的话，是唐柠欣从来没有想到的。

　　不知不觉坐了有一个小时，雨停了下来。

　　他们脚下的地方从咖啡厅变成了餐厅，最后变成了适宜散步的风景小路。

　　近几天多雨，空气里总是带着些湿气，缠着人的皮肤化为了寒气。

　　“披上挡挡寒气。”陈与之贴心地脱下外套披在唐柠欣娇小的身子上，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外套还残存着陈与之的体温，唐柠欣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伸手拽下外套塞进陈与之的手里：“我不冷。”

　　“女孩子要学会保暖。”陈与之再一次把外套披在唐柠欣的身上，调侃道，“我可得做好好照顾你，要不然冻病了你，我母亲可是要找我算账。”

　　来不及开口，包里的手机先响了。

　　唐柠欣下意识从包里摸出手机，看见屏幕上唐母的电话号码，脑子里飞过了一群乌鸦。

　　这是来查进度的？

　　“我妈打来的。”她举起手机在陈与之眼前晃了晃。

　　“你接，我去那边转转。”陈与之笑了笑，体贴地走远了一点。

　　唐柠欣道了句谢，转而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了唐母的笑声，隐约间还有洗牌的声音。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唐柠欣以为是无意间拨出来的，迟疑地叫了声：“妈？”

　　唐母反问她：“干什么？”

　　“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

　　“哦，我想起来了。”唐母笑呵呵的，“你和与之相处的怎么样啊？”

　　唐柠欣抬起眼望向远处的陈与之。

　　他背对着她，颀长的身影在石子路上映出了一片阴影，美如画卷。

　　匹配的外形条件，门当户对的家庭，聊得来的三观，两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合适。

　　合适。多难得。

　　“小静，你来代我打一下。”

　　唐母的声音响起，让唐柠欣回过了神。

　　电话里的声音从嘈杂逐渐变为宁静，唐母说：“囡囡，与之那孩子不错，和你又是同行，你试着相处看看，我让你们俩见面认识认识，不是非得让你们结婚，你不用太抵触。”

　　“我……”唐柠欣试图解释。

　　唐母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君子协议我们是立了，我也不会管你的那些琐碎事，你自己看着办。”

　　“妈，我暂时不想谈恋爱。”唐柠欣终于插上了话。

　　唐母没怎么在意，云淡风轻地说：“爱情和婚姻不一样，能碰见个永远不会背叛的难之又难，不急是好事，但也别蒙头错过了合适的。”

　　不急是好事？这话太不像唐母了。

　　唐柠欣狐疑：“你今天怎么这么怪？”

　　“没事，”唐母的语气淡淡的，“就是突然想告诉你，人这一辈子不是非要结婚。”

　　唐柠欣一怔，联想到不好的东西：“妈，你和我爸……是不是？”

　　“我们两个没事。”唐母叹了口气，“就是觉得亏欠你，特别想你。”

　　唐母的性子开朗，言语间一向都是带着笑意的，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唐柠欣乱了心绪，脑子里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绝症无医啊，什么唐父婚内出轨啊，什么两个人要离婚啊，总之是有多差想多差。

　　唐母出身官家，小时候被长辈保护着，上学遇到了唐父被唐父保护着，一路顺风顺水，从来没遇上过大挫折。

　　如果唐父真的做了点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可能真的会想不开。

　　唐柠欣有些急了：“你等我，我马上回去！”

　　空气凝滞几秒，唐母不咸不淡地说：“你这么好骗的孩子，我不操心怎么行。”

　　好骗的孩子？唐柠欣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唐母的声音轻快起来：“你和与之一块回来吧，正好过一段时间你爷爷也要过生日了。”

　　“我知道了，我会跟陈与之一块回去。”唐柠欣心塞地挂了电话，她抬起头看向陈与之，他那边刚接起电话。

　　唐柠欣以为他会很打很久，结果他没说了两句就朝她走过来，把电话递给她：“伯母说让你跟我一块回去。”

　　“她也给我打了。”唐柠欣笑笑，“你把电话挂了就行。

　　陈与之点点头，和唐母客套几句，挂了电话和唐柠欣说：“你家是不是在附近？我先送你回家，明天早上再来接你。”

　　唐柠欣顿时起了戒备心：“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陈与之察觉出她的抵触，淡淡地说：“到家报平安。”

　　唐柠欣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离开。

　　走到拐角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确定身后没人跟着，才叫车回到酒店睡觉。

　　深夜，敲门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响起，一声一声，周而复始。

　　唐柠欣被惊醒，细细地听着，竟然是从自己的门口里传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