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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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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人彦有很多秘密,不愿撒谎诓骗别人,便深埋心中谁也不说。这在林平之看来,便是城府极深,从不坦言心中所想。林平之更是猛然惊觉,余人彦似乎从未言明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这么一想,便又记起了岳灵珊的好来。
所以当他看见岳灵珊有危险的时候,才会下意识的出手相救。本以为余人彦会因此吃醋,心中除了愧疚以为,其实还是有些期待的。可他却失望的发现,余人彦只是轻描谈写的一笑,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林平之越来越不确定余人彦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可心中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心不在焉跟在岳不群和华山众人的后面,面对岳林珊的温柔娇眉却只觉食不知味,强颜欢笑。
当他知道江湖正道打算聚于少林,诛杀余人彦的时候,终于慌了阵脚,再也顾不上那些风花雪月的小心思,只觉得,如果余人彦就此死了,他的人生便再也没了指望。
林平之慌慌张张想去白虎堂通风报信,到了之后才发现余人彦已经走了。他思来想去,连夜赶路先行去了少林,希望能够来得及。
他到的时候,大殿中一个人都没有,可没一会儿功法,白道众人纷纷而至,全聚于此。林平之怕被岳不群盘问为何又不告而别,一个人躲在了大殿的牌匾之后严阵以待,先搞清楚形势再想对策。只是没想到,自己和他分开到现在,不过半月有余,余人彦身边就多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心中不免又有些气不过。
在余人彦还应当自如的时候,林平之不依不饶的作壁上观,可真的看到余人彦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林平之终于慌了。想到余人彦的种种好处,不禁暗骂自己小肚鸡肠、不识大体。
心动才会如此在意,终究是深深爱上了啊……那么,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都与他并肩面对好了。就算他身边多了别人,再抢回来便是。不计较是不可能的,只是,来日方长。
当发现他又一次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方觉,似乎自己所有的挣扎,都是在无理取闹。而他护在身边的那个女人,始终像哽在喉间的一跟鱼刺。
东方不败终于带人攻进寺中,上官云抢回曲非烟,新任左使童百熊抢着立功,大刀阔斧、不依不饶……两军交锋,大局为重,不放人只能两败俱伤。
林平之是可以选择跟东方不败一起离开的,可这算什么呢?要他以什么身份上黑木崖呢?
他入了华山,便是华山派的门徒,正邪不两立。东方不败那抹狡黠的微笑意味深长,却叫人不寒而栗。
回想起方才倒入怀中之人气若游丝、面若寒潭的样子,刺骨的温度仿佛依旧残留于手。林平之心如死灰,只觉仿佛有把钝刀在胸腔不停翻搅,目光灼灼的傻傻盯着日月神教众人早已瞧不见的背影,想着:你怎么那么傻?三番五次为我至此,让我情何以堪!若你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今日便帮你报仇,若是能与你黄泉路上做个伴,也算是不负此生了!
林平之挥剑而起,恨不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却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喉间一甜,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是在去福建的路上了。他手脚皆废的被锁卧在车板上,动也不想动弹,一边的残羹剩饭更是不想吃上一口。若不是半梦半醒间有人悉心与他喂食,指不定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撑到被岳不群压往向阳老宅。
天寒阴雨,岳不群将林平之一把摔在地上,义正言辞说道:林平之,我见你身负血海深仇,又无处可去,好心收留你至华山门下,你却不好好练功,私下与仇人之子相互勾结,甚至将家传剑法拱手奉上,更欲陷武林正道于水火,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林平之凄然一笑,仰面朝天摊在地上,呆呆望着破败不堪的房梁,不愿与岳不群白费口舌,心中想的却是:你口口声声说他是仇人之子,岂知若没有他,林平之怕是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他不仅从没有对林家的家传剑谱起过半分窥探之心,更是毫无保留的将傍身绝技倾囊相授,而你这个做师傅的,又教过我什么呢?
岳不群间他不理,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勾结魔教,胡作非为,才被武林正道就地正法,合力废去看手脚。你当着你死去爹娘的在天之灵,有何要说的吗?
林平之依旧没有半分回应,却在心中默默说道:爹,娘……你们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他性命无虞啊!平儿愿拿自己的命换他平安活着。他与我,是良师,是挚友,更是平儿此生最心爱之人。孩儿不孝……若是侥幸活着,除了他,平儿断不愿再与旁人一起了,宁愿一个人孤独终老……就不能为林家开枝散叶了……
岳不群见林平之一副心灰意懒的样子,眼珠一转,反声劝道:为师完全能够理解你被魔教妖人逼迫的无奈……其实你也不必如此,若是你能交出辟邪剑谱,让我华山的人都能学上一学,看上一看,大家联起手来对付魔教群妖,也并非是没有胜算的。而我华山也能因此发扬光大,不是?珊儿与你之间的情谊,我和你师娘是有目共睹的,这些天全是珊儿在照顾你。你交出剑谱,为师回去便将珊儿许配给你,为师答应你,等我百年之后,这华山的掌门之位也传于你,如何?
林平之听到这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岳不群啊岳不群,当初我在华山时你就不好好教我武功,想尽办法刺探我家传剑谱招式,今天总算直截了当说了出来……哈哈哈哈……那我告诉你好了,剑招就是我舞的剑招,剑诀,我也不知道在哪!
岳不群知道自己已经被拆穿了,也不再掩饰,说:那魔教妖人的身法诡谲如影,快似闪电,使得却不是剑。你虽使剑,但明显没有那人厉害。江湖人都以为辟邪剑谱是本剑法,只有我看出了其中玄机,你还是老实告诉我真正的辟邪剑谱在哪吧。
林平之听后笑意更胜,说:江湖上人人都想要辟邪剑谱,以为学了便能称霸武林。岂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咳咳……可笑,余人彦使得根本就不是中原的武功,而我用的才是真正的辟邪剑法!
岳不群听得一愣,余人彦使的武功确实怪异,江湖都传他是因为骗到了林家的辟邪剑谱……真相竟然是这样?只是没想到,中原之外竟有如此高手……可眼下还是先拿到辟邪剑谱要紧,等我练好了剑谱再去找他讨要也不迟,于是狞笑着说道:那你就乖乖交出辟邪剑谱吧,我问你一句,你不说我就砍去你左手,再不说,就砍去你右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罢,岳不群就执起长剑,一剑像林平之的左手砍去。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名女子倏地一下扑倒林平之面前,大喊着:爹!你别伤他!
林平之一怔,从前以为岳林珊和岳不群沟壑一气,照顾他无非是为了剑谱,怎么也没想到岳林珊会在这时拦到他面前。
可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挣扎想要推开岳林珊。一是他心有所属,不想平白无故欠了岳林珊的情;二是,谁知道这是不是父女俩商量好的苦肉计,无奈手脚被废,完全使不上劲,只能大声说道:你走开,不要你假好心。岳不群,你要是便杀,我不知道剑谱在哪,你就算把我杀了我还是拿不出来!
岳不群挥剑再次指向林平之,说:珊儿,你让开,你这样为他,他还不是一点也不领你的情?
岳林珊听到此处,眼中泪水朦胧,却拼命护在林平之面前死也不肯放开,只说:爹,女儿不孝……就算小林子不喜欢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这样欺负他……您是我爹,从小到大,您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心目中端方正直的翩翩君子……您,您就放过小林子吧!
岳不群听到此处,忽然好好大笑起来,说:难道为父现在就不正直了吗?为父这是在替天行道,铲除勾结魔教的恶贼!你快点让开,不然便是窝藏贼子的同谋,我岳不群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岳灵珊愣愣的看着那个另她感到无比陌生的父亲,泪如雨下,连被一剑刺中了肩膀也毫不自知,只默默呢喃着:爹……
虎毒尚不食子。岳不群眼底略过一闪即逝的慌张,怎么说也是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乖巧女儿。心中不忍,手上便松了力,剑锋终究只是刺入了半寸。
就在此时,一阵幽幽的二胡声凌空响起,琴声凄凉,似是叹息,又似哭泣,跟着琴声颤抖,发出瑟瑟瑟断续之音,如是一滴滴小雨落上树叶。月光之下,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一手挡住了利刃,琴中藏剑,剑发琴音。
那老头说:岳姑娘,你带着这小子,快走吧!
岳林珊背着林平之走后,两人又是一阵剑拔弩张的打斗,岳不群一边指责莫大多管闲事,一边步步紧逼,莫大却说:当年我师弟和曲洋以琴会友,本是佳话,却硬生生被你们这些伪君子逼得走投无路……那余观主的独子何等无辜,无奈造化弄人啊……你们华山派的内务老夫本也不愿干涉,只是看不惯你们这副冠冕堂皇、咄咄逼人的丑恶嘴脸,这便告辞!
说罢便一跃而起,岳不群想追,却一剑砍在了房梁上。朽木间倏地飞下了一件袈裟,隅露一角间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辟邪剑谱。岳不群捡起袈裟,不禁仰天大笑起来,那还有心思去追早就不见踪影的莫大。
而这边,林平之手脚被废,行动不能,岳灵珊身受重伤,血流不止,却任然死死背着林平之,不肯放手。林平之心下不忍,态度缓和,柔声说道:没人追来,你放我下来吧……你的伤……
岳灵珊环顾四周,确认确实没人追来之后,刹那间失去了全部气力,下一秒便摔在了草地上,一张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脸惨白的吓人,紧蹙着弯弯娥眉,我见犹怜。
怜香惜玉之心人人皆有,更何况是从小受儒家熏染的林平之。他想快点带岳灵珊离开此地,无奈使不上劲,只能先为她草草包扎一下,自己盘腿打坐疗起伤来。
幸好林平之跟余人彦学过迦叶经,将阻塞的经脉打通并非难事,只是他现在身处荒郊野岭,既要小心岳不群追来,又要防着豺狼野兽,急于求成。手脚是能动弹了,却留下了病根。
而此时此刻的林平之已经关不了那么多了,强行运气背起昏迷在地的岳灵珊便飞奔了起来。
幸运的是,没走太远便看见了一个村落。见到有早起的村民,强弩之末的林平之只觉喉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便昏了过去。
二人被村民救了起来,以为是一对私奔的苦命鸳鸯。先醒来的岳灵珊只是惨淡一笑,并没多做解释,又是砍柴提水,又是做饭抓药的照顾起走火入魔的林平之来。两人逃得急,没多久,身上的银两便所剩无多,眼看着生活捉襟见肘,林平之却依旧没醒,药更是不能断,岳灵珊便偷偷跑去了当铺,打算当了碧水剑。
回忆起往昔,碧水剑被大师兄打落山崖,还是林平之冒着摔落山崖的生命危险,为她捡回来的。如今想来,心中只觉又酸又甜……林平之命苦,爹爹更是对不起他,可岳灵珊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何林平之要在那种时候挡在那个魔教右使面前。
其实,她以前对余人彦也是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动的,毕竟是那般优雅写意,英俊淡雅的翩翩公子……可是后来听说他入了魔教,还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便只剩厌恶了。
小林子依旧昏迷不醒,口里却不停念着:余人彦……彦彦,我不能没有你……余人彦!
岳灵珊惊慌失措的夺门而出,魂不守舍的独自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荒郊野岭……谁也想不到,林平之就在这种时候醒了。
他又梦见余人彦为了救他,被左冷禅一掌打飞的情景了。猛然起身,只见自己正身在一间十分简陋的茅草屋中,迷茫的来到屋外,只听隔壁正在生火的妇人说道:呀,你终于醒啦!你家娘子刚才急匆匆跑出去,也不知道去干嘛了,还带着把剑。昨天好像听她说你的药不能断,要把那剑给当了给你买药。我说,当了就当了,既然都跑出来了,就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留着把剑做什么?
碧水剑对岳灵珊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林平之岂会不知?此刻,他已经明白了岳灵珊对他情深义重,只是他心中已经住进了别人,怎么也不能让岳灵珊为了他继续泥足深陷下去。
林平之来到大街上,见人就问岳灵珊的去向,终于根据村民的指导,踏进了不远处的树林。
而这片树林正是令狐冲和陆大有遇到岳不群暗算定逸师太的现场。陆大有刚好被令狐冲支开,令狐冲正被岳不群紧追不舍却不愿还手。就在令狐冲退无可退,要被岳不群一剑穿心的时候,岳灵珊出现了。
岳灵珊和令狐冲从小一起长大,就算和他只有兄妹之情,岳灵珊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父亲的手下。更何况她明知自己的父亲已经变成了一个看似道貌岸然、实则丧心病狂的伪君子。父亲的变化;心仪之人和魔教右使的不伦之恋;冷静下来之后,对私奔这种伤风败俗之事的不堪和惭愧,无一不残酷的折磨着岳灵珊单纯的心灵,颠覆了她此生所有的幻想和期待,让她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所以,她微笑着挡在了令狐冲面前,含笑看着自己被冰冷的长剑刺穿了咽喉。
漫天四溅的鲜血,无措的大师兄和父亲,匆匆赶到的林平之一览无余的惊慌,就这样永远的定格在了渐渐失去意识的岳灵珊面前。
令狐冲紧紧抱住没了气息的小师妹,再无心恋战。林平之抽出碧水剑,一剑便挑向了还在惊愕之中的岳不群。剩下的便是正版辟邪剑谱,与另辟蹊径的辟邪剑谱之间的对决。
岳不群终究了练剑的时间短,没有掌握此剑法刁钻诡谲的剑意,而林平之又和余人彦学过太极以柔化刚的精髓,岳不群眼见自己颓势已现,便怪声怪气的大笑着说道:可惜珊儿不知你练的这剑法到底为何物,不管不顾的要与你私奔……不知你心中作何感想啊?
这原本的辟邪剑谱林平之是没见过的,但听余人彦说过此剑诀阴毒,练之前须自宫,想来岳不群是照着剑谱练了,还以为自己和他一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既已练了这剑谱,我告诉你又何妨?我林家的祖传剑谱确实是上成的武功,也曾称霸一时。后来家道中落,便是因为祖辈只传剑招,不传剑诀……呵呵……你只见我使其形,就以为我也练了。其实我练的和余人彦是同一种武功,乃小乘佛教的迦叶心法,并不是辟邪剑谱!哈哈哈……
岳不群猛然一惊,愣在原地,似有癫狂之态,口中闷闷念道:怎么是这样?怎么是这样!
说完,便似欲疯魔般匆然离去。
林平之内伤还未痊愈,血脉尚未完全打通,强行运气之下已然走火入魔。见到岳不群终于走远,强行执剑插入泥土,依旧难以支撑愈发沉重的身体,跪在地上,一口浊血自胸腔翻涌而出。
令狐冲抱着香消玉殒的岳灵珊,茫然看着岳不群羞愤离去的背影,呆呆说道:师傅他……这是怎么了?小师妹……
呆了半天,林平之却始终没有回应,这才发现倚剑而跪的林平之,不知何时已经昏了过去。
令狐冲天生狭义心肠,见此情形,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弃之不顾。刚巧恒山派的人寻了过来,发现躺在一旁的定定逸太已经奄奄一息,定静师太早已气绝声望。
定逸师太在弥留之际,无奈之下,一语震惊众人,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令狐冲。
令狐冲带着大家回到恒山,林平之在此之后便一直在恒山上面养伤,也得道了余人彦并没死的消息。本想着伤好了就去黑木崖找余人彦,没想到余人彦却自己来了。
余人彦愣愣的看着似笑非笑向他走来的林平之,微蹙着剑眉,难掩的苍白憔悴。他两世行医,怎会瞧不出林平之身受重伤,久病未愈。
这一瞬间,余人彦终于意识到,什么“别再找他了,跟曲非烟成亲吧”的想法都是扯淡。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之后,你就会发现,只有有他在的人生才是拥有色彩的。你或许会被一时的色相所迷惑,可若失去了他,人生,就会变得像是褪了色的黑白老照片,再也无法真实起来。
余人彦已经不想知道林平之为什么会和岳灵珊私奔了。也不想管,要是他们真的的在一起了,自己该怎么办。他到底是不是林御歌,仿佛也不重要了。只想着:管他呢,老子要是能让他被别人抢跑了,这两辈子不是白活了?
想到这,脸上不禁重新浮现出那抹让人熟悉的慵懒微笑,说:哟,还有心思吃醋呢?
说罢,就一步上前,单手拂上了林平之的后脑,倾身吻了上去。
令狐冲完全没想到两人竟然会是这种关系,瞬间便石化在了当场,就差风化了。一旁的方正和冲虚更是不忍直视,轻咳着转身溜了。
一吻毕,余人彦意犹未尽,含笑打量着林平之原本白皙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说:现在知道害羞了?晚了。
余人彦一边说还一边捏住了林平之的下巴,笑眯眯继续说道:不过小爷喜欢你害羞的样子,还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你是我的。这样,今后你就不用没事瞎吃飞醋了,如何?
林平之剑眉一挑,想要装作生气的样子,可卷起的嘴角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欢喜,嗔怒道:去,我又不是姑娘家!油嘴滑舌,没脸没皮!
余人彦嬉皮笑脸回道:对,对,你是恢宏大度的儒雅公子,是我斤斤计较、鼠肚鸡肠,偏要用这种卑鄙的方式把你拴在身边,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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