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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适逢 ...


  •   溪言对那条信息琢磨良久。
      那晚他兴致缺缺,却又不得不出于礼貌而应付她的态度实在很明显,她又不傻。这会儿还一条信息追过来,什么意思呢?
      是嫌不够遭罪么?

      车到站,溪言下车走一段路就到小区门口,这一片就这里还是旧居民区,里头的房屋楼层最高6层,这里除了路面是翻新的,其余都是旧的。楼底下花园的大理石桌椅,乘凉的老太太老爷子,一株老榕树独木成林,粗大的臂枝已独生了根须。
      这里到处弥漫着厚重的年代感,连静谧都显得生冷枯朽。
      路上撞见树下卧着一只肥大的橘猫,溪言从包里拿了块饼干,掰一小块喂它,这猫挺凶猛,平时被无端招惹的话立马吆喝着挠人。

      溪言放了一小块饼干就走,往前走了一段就到家楼下了,她拿钥匙开单元楼的大门,铁门上绿色油漆掉得差不多,显得锈迹斑斑。
      她在楼下就闻到了家里饭菜的香味,来自专属于朱木兰同志的厨艺功夫。

      溪言到家放下包包往厨房一望,走进去帮忙端菜。
      朱木兰没留神,赫然被她吓一跳,“臭丫头回来也不吱一声!”
      溪言笑着把清蒸排骨端出去。
      朱木兰紧追着过来,神秘兮兮问道:“怎么样?他联系你没有?应该就这两天了。”

      溪言起先没明白“他”是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里蓦地一跳,问:“怎么了?”
      朱木兰说:“我跟你三叔说了,让人跟你再接触接触,别才见一面就否定别人,太片面。”
      溪言一愣,再是一惊,再好的脾气也终于知道是时候该急了,“妈,您怎么能乱来呢?这是我的事!”她憋了半天只挤出一句:“您怎么老这样!”
      朱木兰也跟着急了,忙问:“怎么了?这怎么了?”
      溪言捂了下眼睛,转身回房间。

      朱木兰急忙忙追上去,“溪言啊,到底怎么了?跟妈说说。”
      她一进屋就扑倒在床上,脸往枕头上砸下去,简直羞愤欲死,太丢人了!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的!更何况是对着那个人!
      朱木兰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丫头,怎么了?你不是喜欢人家么?妈帮你还不好?”
      她不言不语,一个劲地气恼。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也是一声不吭,平时家里有个什么不愉快的,都是李溪宇从中调剂,但这会儿他在学校没回来,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朱木兰忍不住说:“也不知道你这性格像谁,温温吞吞的……”
      李马峰说:“像我,不用怀疑,这我闺女。”
      朱木兰没搭理他,对女儿说:“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推了吧,你长大了,妈不逼着你,也管不了你。”

      溪言正是在犹豫这个。
      这回仍是对方主动联系了,要是不见,就此驳了人家的脸面似乎不太好,毕竟他跟三叔一个医院里共事,三叔那边刚牵了线,她这头直接一刀切断,也间接下了三叔的面子。

      而且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人少爷毛病多,自尊心特别强,他有一个特别不近人情的原则,凡事只给一次机会,尤其他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两次。
      他这两次相邀,估计是看在三叔面子上才有的动作,看似主动实则被动。所以她有些惊讶三叔竟然能在这种私事上面使唤得动他,还一使唤就是两次。
      可如果赴约,她觉得尴尬。

      她没决定好,干脆置之不理,反正明天才星期五,还有时间考虑。
      周五一早,她到教室里监督早读,一眼就看见教室后面最后一排空了个位置,周禹又迟到了,直到早读结束他才一脸惺忪,拖着慢吞吞地步子过来教室。

      溪言心里正烦,于是说话态度就严肃了些,“你到底想不想读书了?一个星期五天课,你迟到五次,你是对我这个班主任有意见,还是真那么不喜欢读书?人生是你自己的,一个不会把握自己人生的人,别妄想以后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以前她高中班主任也在课堂上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她不太懂把握人生和能不能在社会上立足有什么关系,把握不住人生的人最后不也都安逸地生活着呢么?
      后来她才知道,那不叫安逸地生活着,那叫图个安逸于是苟延残喘。

      她从没对学生说过一句重话,平时耐心十足,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她当老师这几年没学会如何在学生面前树立威严,所以这回发威,倒是吓到了里面一众学子。
      不过眼前的周禹似乎无动于衷,还是那副无所谓的面容,他说:“老师,别企图跟我讲人生道理,你自己才几岁?你连自己的学生都把握不住,怎么在学校里立足?”

      溪言气得脸上一阵充血,她居然被一个目无尊长,无组织无纪律的学生给教育了,而且她脑子严重卡壳,一时之间竟无言反驳。
      周禹同学就这么从她眼前进教室了。
      简直是让她颜面无存。
      她在教室门口冷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对周禹严肃道:“1000千字检讨,下个星期一交上来,迟一天字数翻倍。”说完头也不回走出教室。

      即便这么着,溪言还是郁闷了一天,因为她觉得周禹说得对,但也不对。
      他们班里大部分学生还是很听她的话,毕竟她是脾气好但不是性格软,总体还算教导有方,唯独这个周禹,油盐不进。
      她得好好想想如何对付这个周禹,究竟是铲除异己,还是收为己有。
      ……

      她心里苦闷,下午回到家就拿了老李同志的白酒出来,借酒消愁。
      于是空着腹,白酒一杯一杯下了肚,到最后她醺醺然地想起来一件事,晚上好像有个约会。什么约会她没想起来,但这事搁在她心里头蕴积了许久。色,受,想,行,识,五蕴皆盘于这一亩。
      现下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赴约就能解了这个郁结。

      六点半了。
      她脑子里晕乎乎,忘了自己还在纠结是否赴约扥问题,仅凭直觉跑回房间换衣服,还是上次那条复古长裙,暗红色,看上去不那么扎眼。

      朱木兰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正好撞见她在门口穿鞋,似乎是要出门,赶紧问:“穿成这样上哪儿去啊?这都快开饭了。”
      免得事后再来一次盘问,当下溪言没敢明说,只道:“约了许攸。”
      说完急忙忙跑了。

      路上稍微塞车,等路一通,那车一路疾驰,她到的时候居然还提前了十来分钟,一下车直奔餐厅,餐厅里灯火依然璀璨炫目,只是这一下子炫得她头昏眼花。
      溪言找到位置坐下来,酒劲还在。她怔了半天,终于冷静下来,也明白自己干了什么。
      忽然手机震了几下,震得她手心发麻。

      是信息。
      顾文澜发来的,很简短。

      临下班前,顾文澜回到办公室,刚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就接到神经外科的会诊电话,病患突发呼吸困难,疑似心力衰竭,请求协助。
      他拿着手机默了数秒,给李溪言发了信息过去。
      ——李小姐,很抱歉,急诊,咱们下次再约

      看出来他的十万火急了,末尾处连个句号都来不及打上去。
      溪言将这条信息来回读了好几遍,直到服务员过来问是不是现在上菜。
      他仍是周到地提前下了单,估计和上次一样已经是结过了账,溪言心想来都来了,不吃岂不白白浪费了?再说来回车费也贵,大不了吃完了再把钱还给他。

      桌上一瓶红酒。
      溪言对酒类不了解,她平时兴致一起就开老李的白酒喝两口,这一习惯保持多年,她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坚持这样的习惯,会喝酒对她来讲似乎并不是什么有意义的事。
      可她坚持下来了,或许她的一生太过于安逸,于是想给自己妆点砖瓦。

      除去白酒,其他酒类她几乎不碰,红酒也是,好还是不好她尝不出来,不过以顾文澜的品味,这酒怎么也得是个上品。
      白酒她都能应付两杯,红酒嘛,更不在话下。
      大概是。

      于是这晚,她在这里待了近两个小时,东西没吃多少,全程就喝了两杯红酒,餐厅里古典乐如流水潺潺入了耳,也算对酒当歌了一回。
      她喝着酒还一边发着愣,两杯酒硬是坚持到晚上10点钟……
      差不多可以回家了。

      喝酒的时候她还知道控制着量,让自己保持一丝清醒,待会儿还得坐车回家,但现在她整个人俨然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抱着酒瓶下巴垫着手背,趴在桌上。
      她在醒酒。
      然而这幅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以及她醉酒以后就一副智商不高的样子,这情这景在服务员看来,深感不妙,生怕她一会儿直接睡过去。
      于是转头就给订座的顾先生去了个电话,那头响了两声就接起,她问:“请问是顾先生么?”

      顾文澜几乎一晚上没开口讲话,现在又是刚下手术台,状态比起平时冷郁了些,这会子不过是应了一声,简短的音调沉沉闷在嗓子里,说不出的好听。
      女孩心底蓦地一颤,差点拿不住电话,一回过神来赶紧把事情交代清楚,最后说:“所以,这位小姐现在看起来不太……安全。”
      其实她想说不太正常。
      顾文澜眉峰皱起,片刻后应道:“我现在过去。”

      溪言在餐桌上趴了很长一段时间,具体时间她自己算不清,直到她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扶着桌沿就要站起来,一起身还是晃悠了一下。
      这酒劲,果真是刚猛。
      她扶着桌子定了定神,拿着手提包慢慢朝餐厅门口走去。

      那女孩见她晃晃颠颠地要走,赶紧上前扶住她,“小姐……”
      溪言看过去,眼睛里荡着醉意和神采,她浅浅一笑:“不,我是老师,同学,交作业了么?”
      那女孩哄道:“没呢,老师,要不咱们回桌上,你来监督我写作业?”

      她闻言只是将服务员往旁边轻轻一掀开,哼唧哼唧地继续往前走,那步法乱中有序,看似无章却又目标明确,噔噔噔就往餐厅门口去。
      只是人刚到门口,就又被那服务员抓住了,“小姐……”
      “我是老师。”
      “好的老师。”

      溪言的脸颊红扑扑,微笑道:“你是哪个班的?大晚上的在这儿干嘛呢?作业做了么?中国古代四大发明分别是什么?阐述一下法兰西第一帝国建立到20世纪20年代,英法关系的变化及其原因……”
      服务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深吸一口气,说:“这位老师,请、请你不要为难我,我已经联系了顾先生,他很快就过来了。”
      “顾先生?”溪言歪着脑袋思索了一阵,问:“他是哪个班的同学?”
      “……”

      顾文澜一过来,就看见她抓着女孩追问:“顾先生读几年级?他的作业做完了么?不做作业是要罚写1000字检讨的。”
      女孩敷衍,“待会儿你亲自问他。”
      她轻哼一声,忽然发难:“是不是那混蛋顾文澜!”
      女孩点头如捣蒜,赶紧附和,“是他是他,就是他。”
      那混蛋:“……”

      喊他的名字喊得还挺顺嘴。
      顾文澜两步靠近把她扶了过来,先跟对面的女孩道了谢。服务员见他来了,大松一口气,转身赶紧溜。他低声问身旁的女人,“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溪言感觉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掌心干燥又温暖,她颠晃着转了过去,见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忽然笑起来,“是你啊,”笑完又一脸认真地问:“你怎么来了?”

      顾文澜没法,只好搂住她的腰,带着她下石阶,“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
      溪言由着他带自己走,但注意力全在他脸上,又穿不惯高跟鞋,走路尚且踉踉跄跄,下石阶时,直接给崴了一脚,只闷哼一声,醉了酒连痛觉都给麻痹了。

      顾文澜一时没察觉,带着她往泊车位去,把她塞进车里系好安全带,自己再绕到驾驶座,过程中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一直到他上车。
      他一只手搭着方向盘,又问:“你家的地址。”

      溪言嘴唇蠕动几下,努力回想家里的地址,一想起家,就想到了她妈,继而想起她和他这次的见面其实算个误会,于是开口就成了,“其实我没想过要再和你见面……这不是我的意思,我已经祝你幸福了……你可以问问许攸,她是我朋友。”
      她一脸醉意,但一本正经。
      顾文澜耐心听完她语无伦次的发言,最后点头道:“我知道了,现在说说你家的地址。”

      “我给她打个电话,向你证明一下。”她掏手机。
      “不需要。”顾文澜的耐心被磨去大半,“我问你地址。”
      她闻言,忽然凝神注视着他沉默数秒,她在表达自己的不高兴,然后开车门要下车,但她努力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从车上滚出去,因为她的安全带没解开。
      她犹如困兽一般坚持不懈地在囚笼里奋力挣扎,那顽强的毅力让车内的男人不禁为之震撼,扑腾许久,最后她身子往车座一歪,垂脸凝噎,哼唧道:“我脚疼。”
      顾文澜:“……”

      最后,顾文澜实在拿她没法,把车开到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给她。
      打算让她自己折腾个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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