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匠女》君子再临

23、小姑验亲

　　薛菀从西屋出来时，薛南、陈氏和薛敬刚用完晚饭。薛南出去散步消食了，陈氏与薛敬正在收拾碗筷。

　　见她顶着一头毛刺刺的乱发，陈氏顿时笑起来，“哎哟我的闺女唉！”赶忙擦干净手，走过去将她拉到木凳上坐下，又去取来木梳给她重新梳头。一边梳一边唠叨，“你看看你，哪家女娃儿像你这般折腾自个儿的。”

　　薛菀的工图已初步完成，心里没了心事，也不在意陈氏的唠叨，甚至觉得她这样念叨自己显得很亲近，于是呵呵笑道：“一时太过投入，遇见疑难之处，难免抠头抓脑。嘿嘿~”

　　这其实是她穿越以前的习惯。每次制作工图时，碰到一些比较费脑力的难点，或是思路滞涩时，她就会不自觉地挠头。那时候头发也短，挠完随意扒拉几下，发型就整理完了。不像在这里，男女都必须蓄着长发，还不能修剪。故此才会出现这种情形。

　　薛敬见娘帮姐姐梳头发空不出手，便主动拿起一个小矮凳，站到灶台边，撑着身子揭开木锅盖取出温着的饭食，端来摆到薛菀面前的木桌上。“姐姐，快吃。饭菜都是热的。”

　　薛菀拍拍他的肩，笑说：“谢谢小弟。”

　　薛敬抿嘴，摇了摇头。捧起一本书，安静地坐在桌旁，一边看书一边陪着母女俩。

　　薛菀忽然想起自己买的羊乳，便让薛敬去将陶罐抱来，将其中的羊乳倒到碗里赶紧喝掉。虽然现在天不热，但是不加防腐剂的羊乳，仍是越快喝完越新鲜。

　　羊乳被倒出来后，薛敬见到有那么一大碗。于是取来另一只碗，将其中一半分倒出去后推到薛菀面前，“姐姐也喝。咱俩一起喝。”

　　薛敬又问陈氏喝不喝，陈氏直笑两个孩子懂事，却摇摇头笑道：“娘可不喝。娘自幼就喝不惯羊乳。你们也别给你们爹留，他一喝羊乳就拉肚子。你俩正长身体呢，赶紧喝吧。”

　　薛菀见弟弟这么贴心，有好东西还记得和自己分享，自己真没白疼他。若是拒绝他的好意，估计他喝得也不安心。于是也没多做推辞，端着碗喝起来。

　　薛敬喝到还剩一点时，发现大黑摇着粗短的毛茸茸尾巴，在他脚边不停地绕来蹭去，馋的两只小狗眼精光闪闪，还发出“呜呜”的可怜叫声。薛敬看得不忍心，便将剩下的一点倒入大黑的专用水碗里给它喝。

　　薛菀见此，也将自己碗里的羊乳匀了一个碗底子，倒给大黑喝。

　　大黑高兴的直摇尾巴，埋头到狗碗里喝得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再抬头时，毛乎乎的狗嘴巴周围沾了白白的一圈羊奶，再伸出小舌头一点一点舔了个干干净净。那馋样儿看得陈氏、薛菀和薛敬三人哈哈直笑。

　　等薛菀收拾空碗时，随意瞄了一眼薛敬手中的书，发现他正在看的居然是《论语、颜渊篇》。

　　薛菀很是吃惊，问他：“小弟，你怎么已经开始读《论语》了？我记得前两月春生哥还有夏生弟弟还在学《大学》啊。你不是与他们一同念书的吗？《大学》学完了？”

　　陈氏闻言，也睁大眼睛望着儿子，脸上露出惊喜神色。

　　薛敬脸红了红，垂着长长的眼睫，“先生说我记性好，念得快。让我可以提前学《论语》，有不会的就去单独问他。”

　　哈！小弟虽然软糯，但却是个学霸啊！薛菀为此兴奋不已。说不定她今后能有个秀才弟弟呢！

　　开心地扒了两口饭，薛菀忽然想起来刚才好像听见有外人来过家里，便问：“娘，方才家中是不是来人了？”

　　陈氏眸光一暗，点头，“嗯，夏生来了。叫我明儿上晌去帮你小姑验亲。”

　　薛菀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笑，“娘，明儿去老宅，若是嬷嬷说了什么难听话，你别往心里去啊。就当一阵风，刮过就算。”

　　陈氏笑着轻点她的额头，“知道了，放心吧。这么多年我都忍过来了，还在乎这么点儿时间么。你也太小看娘了。”

　　*

　　翌日，陈氏早早起来用过早饭，又将薛敬送出了门，便自己收拾一番，寻了件酱紫色约莫九成新的褙子出来，内配雪青色长裙穿戴齐整，头上则插了根桃木簪子。

　　平日陈氏在家都只穿着干活时的旧衣，如今日这般换了身衣裳，登时令薛菀眼前一亮。

　　“娘，你这么穿真好看。往后都这么穿呗。”薛菀在记忆里搜寻一番，得知这套衣裙还是前年他爹在外面接私活赚了钱后，自己留了一点没交于孙氏，偷偷买给陈氏的。

　　“那怎么行。平常哪舍得这么穿，还要不要做活儿了。这不是今日是你小姑的好日子么，不然我也不舍得穿出来。”

　　薛菀笑说：“那等我以后赚了钱，再给娘买新衣，也给爹和弟弟买。”

　　“你有这份孝心就行了。若真赚了钱，也得存着给你弟弟读书，还得给你攒嫁妆。”

　　母女俩有说有笑的回了老宅。薛春生和薛夏生都不在，与薛敬一同去县里上学了。

　　张氏在扫院子，孙氏正在鸡舍那边喂鸡。见到两人，张氏笑着将他们迎进院子。

　　陈氏微笑着与孙氏和张氏打了声招呼。薛菀也笑着喊了声“嬷嬷早。大伯娘早。”

　　接着，二人又与在堂屋里坐着的薛老头和大伯薛东打了招呼。薛莲得知今日男方要来家里验亲，便一直等在东屋里不出来，大伯家的三丫桃儿在陪着她。

　　孙氏睨了一眼陈氏的衣裳，臭着脸，拿竹筷子使劲儿捣鸡食盆里的碎叶子和麦麸子，一边还对着鸡舍里的一只花母鸡指桑骂槐：“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又不是看你，毛擦得那么亮，瞎显摆什么。成天光知道扑棱翅膀糟践东西，不好好呆在窝里下蛋！”

　　薛菀看见她的眼神，在听她话里的意思，知道她在暗讽陈氏。刚开始她没弄明白孙氏不满陈氏穿得好是出于什么心理。今天对老薛家来说算是个大日子，儿媳妇穿的得体是给她长脸的事，她为什么要生气？再扭头看张氏穿得一身湖绿色的长裙，也很光鲜亮丽，孙氏为什么不刮刺她，而只刮刺陈氏？

　　后来薛菀才汇过神儿来。一个人若是不喜欢你，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会挑刺看你不顺眼。既然如此，那理她干嘛？直接当空气就行了。

　　“娘，你瞧，院儿里的梨花开了。好美。”薛菀见陈氏沉着脸不开怀，忙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指着院子东侧的一棵梨树，“我记得之前读过一首写到梨花的诗。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薛菀一提，陈氏的脸上登时有了几分自豪的神采。女儿不但能习文认字，还会念诗，这在青山村可不多见。于是笑道：“好，念吧。也念给你嬷嬷和大伯娘听听。”

　　不一会儿，少女清亮脆嫩的嗓音，在小院儿里响起：“风光迟舞出青蘋，兰条翠鸟鸣发春。
　　洛阳梨花落如雪，河边细草细如茵……”

　　孙氏见陈氏与薛菀两人听见自己刮刺她们却毫无反应，薛菀居然还念上诗了，心里气得不行。原先一同住着时，只要自己说几句难听的，陈氏就会愁眉苦脸，薛菀也会闷着头羞得憋红了脸。哪知今日自己再使这招，竟完全不管用了。

　　孙氏没能让母女二人心里不舒坦，反倒把自己给气得眼儿直翻。

　　薛菀的诗念到一半，张氏恰好见到村里的主道上赶来一辆牛车。遥遥望见牛车上坐着五六个人，车上摆了一些用红纸包的东西，还有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儿坐在前头赶车。

　　张氏忙扭头对孙氏说：“娘，张顺家的来了。”

　　孙氏再顾不得生气，赶紧放下鸡食盆，拍干净手，唤了一大家子人都出来迎着。

　　牛车哒哒跑到近前，到了院儿门口停下。车上坐着的张家几人依次下来，与薛老头、孙氏几人一阵寒暄。看岁数以及听大家谈话，薛菀知道来的人是张顺的爹娘，还有他的大嫂和他表姐；另外还有一个瞧着约莫十五、六岁，穿海棠红色长裙的少女，应该是张顺的幺妹。

　　薛菀站在陈氏身后，新奇地看着一大院子的人互相大声打招呼说笑。

　　忽的，站在其中的一位宽额头、细眼的长脸大娘看向薛菀。薛菀听孙氏唤她张顺娘，便知她是薛莲未来的婆婆。

　　张顺娘笑盈盈地望着薛菀，眼中露出好奇，问身旁的孙氏：“哎呀，这小丫头长得怪机灵的。是你家二郎家的大丫吧？”

　　她一开口，张家另几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脸上，而且还闪着兴致勃勃的光彩。

　　薛菀顿时有种自己被当成动物围观的错觉，心里有些发虚。怎么了这是？他们以前应该没见过吧？为什么都这样兴冲冲地盯着自己瞧？

　　孙氏的脸当即沉了一瞬间，很快又恢复笑脸，不咸不淡地应了张顺娘一声。于是围观薛菀的几人的眼睛更闪亮了。

　　张顺娘瞥见孙氏忽然脸色不好，虽然很短暂，但她脸也跟着一僵。

　　薛老头邀着大家去堂屋先坐，又高声让薛莲出来给几位长辈见礼倒茶。

　　男女双方验亲的时候，一般是不让未婚嫁的女娃儿在旁陪着的。所以张顺的幺妹张芳便与薛菀一同留在院子里。其余的大人都进了堂屋。

　　薛菀见张芳在院子里东走西看，便想起今天自己来老宅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于是趁着张芳去逛鸡舍，薛菀提起裙子，悄悄跑到西屋北侧的草棚子里偷看农具。

　　草棚子的地上有不少散落的桔杆儿，还有许多干泥块，显得有些凌乱。以前大家一起住时，都是陈氏打扫草棚子。现在分家了，估计这里有很长时间都没人清扫了。

　　薛菀小心地迈过几个大些的泥土块儿，走到角落里，搬开几个堆在一起的扁担、耒耜和木扬锨，她想看的东西终于呈现眼前。

　　耧车！并且不是三脚耧，而是三脚耧的前一个版本：二脚耧！

　　老薛家的家境在青山村算是中上等的，所拥有的农具不算少。按照这个水准来推断，其他庄户家里用的耧车应该也是二脚耧了。

　　哈哈！得知自己昨晚回忆加设计出来的改进方案在这里并未过时，反而很先进，薛菀担心了一整晚的事总算摆平了。

　　很好！那下一个要制作的农具，就定多功能三脚耧车好了！

　　就在薛菀兴奋的差点原地转圈圈时，身后倏然响起一道脆亮的女声，“喂，你是不是叫薛婉？”

　　在心里做着制作计划和如意买卖打算的薛菀冷不防的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下，回过头去，见到方才还在鸡舍那边转悠，此时却不知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观察了多久的张芳，正用一种探究的眼神好奇地望着自己。

　　薛菀一时半会儿的没说话，张芳也不介意，只环抱胳膊，依在草棚门口的木柱子上，弯起吊梢大眼，笑眯眯的又问：“你在看什么？看耧车吗？”

　　薛菀没料到她居然有此一问，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问自己，顿了片刻，才回道：“对。你有事吗？”

　　张芳高声笑了两声，眯起眼睛笑望着她，“真的是你。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现在在我们附近几个村子已经出名了！”

　　薛菀傻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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