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匠女》君子再临

15、李文松

　　暮色合围，周围景致变得朦胧模糊起来。薛菀与陶莹吓了一跳，直到那人规规矩矩地立在两人面前，才看清他是谁。

　　薛菀在脑中搜索一番，得知此人名叫李文松，是里正家的大儿子。他身穿一身天青色的书生襴衫，头上系着同色系的布巾子，应是县学里的书生们统一发的衣裳。

　　“莹儿妹妹、婉儿妹妹，有礼。”李文松对两人行了个书生礼，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意，“你们可是要归家去？天色已晚，不若乘我二叔的牛车，送你们一段儿？”

　　陶莹脸颊绯红，双眸含水，垂着头窘迫地推辞，“不用了，我、我们就快到了。李大哥还是赶紧家去吧。”

　　薛菀见那行止儒雅的少年书生，眸光时不时地划过陶莹的脸颊，心里立刻有了谱。

　　这位就是传闻中的村草？看他这眉目含情望着身旁美少女的模样，明显心仪她的陶莹姐姐啊……而陶莹姐姐，似乎对他也有意？不然又怎么会含羞带怯地回望他？

　　薛菀抿着嘴，感觉自己像个一万瓦的电灯泡，可她又不能离开只留陶莹一个人与李文松说话，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李大哥有礼。我们离家没多远了，你赶紧家去吃饭吧。今儿我与陶莹姐姐做了桂花糕拿去小货栈卖，宋大娘买去一半呢。你快回家尝尝我们的手艺。”

　　李文松眼中闪过喜色，连忙说：“好，我回家一定尝尝。”说着，也不见他重新跳上牛车，只与他二叔稍微说了几句，他二叔便赶着牛车先走了。

　　陶莹始终埋着头，做鹌鹑状。薛菀却没那么多顾虑，嘻嘻笑着问他：“咦？李二叔怎么走了？李大哥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啊？”

　　陶莹的脸顿时变得更红了。

　　李文松忽略薛菀眼中的促狭，挺直脊背，坦然道：“天色渐晚。我送你们两个小姑娘一程，更稳妥些。”

　　薛菀斜睨着他继续笑，也不戳破他的心思。心中却想：自己这电灯泡还挺管用。要不是有自己陪着，李文松和陶莹两人走在一起就不合适了。加上她，三人一同漫步，反而光明正大，不会被邻里说闲话。

　　*

　　薛菀回到家中，陈氏正坐在堂屋门口，趁天还未擦黑，侧倚在门边，眯缝着眼睛纳鞋底。

　　“娘，咋不点油灯？天色已黯，你这样可费眼力呢。”薛菀赶忙几大步走上前去，将陈氏扶起，半推半扶的将她推到堂屋桌子旁的条凳上坐下。又取过灶台上的火折子将油灯点燃。

　　陈氏笑她太小题大做，却就着油灯又埋头纳起鞋底子。

　　薛菀去灶头的大锅里舀了一碗热水，两手捧着水碗一边哈气一边对陈氏说：“娘，我今儿与莹儿姐姐拿去小货栈寄卖的桂花糕全卖光了。”

　　陈氏脸上现出笑意，抬头扫了一眼女儿，柔声问：“哦？卖了几钱？”

　　“我与莹儿姐分下来，一人得了十六文钱。”薛菀说着，将藏在衣带里的十六文铜钱掏出来，放在桌上，往陈氏面前推去，笑眯眯地望着她，“给娘，收好呀。”

　　陈氏拿针的手停了停，眼睛红了，摇摇头，“婉儿收着吧。这钱本就是你赚来的。”瞧见薛菀是从衣带里摸出的铜钱，连个装钱的荷包都没有，陈氏心里酸得难受。

　　以往在老宅，她不经意看到过嬷嬷孙氏悄悄给大堂伯家的几个娃儿塞零花钱。薛敬因为每日要去县里念书，往常孙氏还会给他九、十文钱防着。可轮到薛菀，却是从未从她嬷嬷那儿得过什么钱。

　　这个女儿，之前从不在家中争抢长辈们的宠爱，现今想来，着实让人心疼。心里感慨又愧疚，陈氏根本没打算要薛菀今儿赚来的钱。还想着今后家里日子若好过些，便每月都给个一、二十文钱给薛菀当体己零用。

　　陈氏沉沉叹了一声，收起伤感，“十六文钱，顶上去别人家里做一天短工的钱了。”又摸摸她的头发，欣慰的说：“婉儿大了，越发聪慧，知道怎么赚钱了。”

　　“不是每日都能这么好卖。今儿不是惊蛰么，又逢炒虫节，去小货栈的客人多，才不愁卖的。”薛菀皱皱鼻子，悠闲地喝了口热水，“照我说呀，在咱们村子里，也就逢年过节能卖卖，挣点儿零花钱儿。并非长久营生。”

　　“能挣点儿零花钱已经很好了，还不知足？哪家小丫头能像你与莹儿那般，还未及笄就能想法子帮家中挣钱了？娘可知足呢。”嘴上劝着，陈氏语气却不急。听女儿的话意，她并未觉得女儿为此沮丧。反而像是可有可无似的，不太上心。有之当然好，无之她也不在意。

　　对于这点，陈氏心里颇感稀奇。婉儿近来的确开朗许多，但她也觉得她在变开朗的同时，心粗心大了不少。

　　陈氏明白女儿家从小到大，经历稚童阶段，再到长成荳蔻少女，想法多少都会随着年龄转变。但婉儿的转变总让自己觉得说不出的不对劲儿。与寻常农家同龄少女相比，感觉婉儿的转变怪异的很。难道还是上次的打击没缓过劲儿来？

　　被陈氏一说，薛菀心中忽的泛起一阵警觉。也对，她现在这个身体才十三岁多，她不能将穿越前自己独立工作独立赚钱就能养活一家人的标准的那套思维搬到这个时空来。小女娃儿就得有小女娃儿的样子，否则太过特立独行，迟早有天会被扒马甲的。

　　吐了下舌头，薛菀赶紧扯开话题。“娘，我今儿与莹儿姐姐家来时，你猜我遇见谁了？”

　　陈氏没抬头，手里的活计也没停，随意问了一句，“谁啊？”

　　“我遇见里正家的李文松了。他看见我和莹儿姐姐在路上走，还特意从牛车上跳下来说要送我们回家呢。”顿了一下，薛菀的眼睛微闪，一脸兴高采烈的问陈氏：“娘，我看那李文松啊，对莹儿姐姐可用心了。”

　　“这孩子，怎么什么你都敢瞎说。”陈氏倏地放下纳了一半的鞋底子，抬头看了看四周，用力拍了一下薛菀的手臂。

　　薛菀被陈氏训得莫名其妙，“怎么了啊？”

　　“你莹儿姐姐快到说亲的年纪了，以后这类话，除非在家里，否则千万别在外头乱说。会影响她名声的。”

　　薛菀“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点点头，“娘放心，这事儿我就与你说说。旁的人我只字不提。”

　　陈氏微微点头，又执起鞋底子继续穿针引线。

　　“李文松说要送我们回家，莹儿姐姐脸红的厉害呢。难道她也满意那李文松吗？”薛菀好奇不已。

　　“李家那娃儿要说起来呢，在咱青山村同龄的男娃里，的确出挑的很。家里头殷实，他又能读书识字，长得个子高高的，相貌又俊。若说村里的女娃儿们稀罕他，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陈氏没正面回答薛菀的问题，但说的意思也差不多。薛菀点点头，“也对。这么优秀，没道理不喜欢的吧。我看呐，若是他家去提亲，陶叔陶婶儿八成很快就同意了。”

　　陈氏没接话，算是默认了。

　　薛菀杵着下巴发呆，感叹好不容易来了个能说到一起、脾气性格都很好的好闺蜜苗子，眼见没多久就要嫁人了。想想心里就有种淡淡的忧伤……

　　“娘，姐姐，我回来了。”清润的男童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突兀的响起。将专心做活的陈氏和发呆的薛菀都吓了一跳。

　　“敬哥儿！你回来怎么一点儿脚步声都没有啊！吓我一跳。”薛菀从桌边忽的站起，望着一身小书生扮相的安静男娃儿，觉得他就像这黄昏傍晚的小院儿一样的清寂。昏暗的光线，使他秀致的小脸模糊不清，朦胧的仿佛蒙着一层细纱。

　　也不知他回来多久了，又将她和陈氏的对话听进去多少……

　　薛敬见姐姐吓得蹦起来，这才又出声，嘴角噙着浅浅笑意，长长的睫毛微颤，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是你与娘说话说的太专心了。”一边说，一边将身后的小书篓放下，慢悠悠的朝堂屋进来。

　　薛菀见他一副淡然的小大人儿样，突然察觉，也许这乖巧男娃儿，内里是个小芝麻馅的汤圆也说不定呢。

　　陈氏放下手中的鞋底子，乐呵呵的与他说话，问他饿不饿，渴不渴。又去灶间另一个灶头里温着的饭菜端出来摆上桌，叮嘱他赶紧吃饭。

　　该聊的八卦聊得差不多了，自己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薛菀的心思又回到了赚钱上，便问：“娘，上巳节时，能不能让爹与我一起去县里摆摊卖桂花糕啊？那天人多，一定好卖的。”

　　陈氏笑说：“若是农忙忙得过来，就让他陪你去。”顿了顿，又说：“你啊，怎的最近这么想赚钱？掉钱眼儿里去了？”

　　薛菀呵呵笑了，“有钱，说话就硬啊。银子就是实力，你看那次我赚了十两银子回来，嬷嬷不是被我们堵得没话说了吗？”

　　薛敬听了，一边往嘴里啊呜啊呜扒饭，一边嗯嗯点着小脑袋表示赞同。薛菀望着他亮晶晶的黑眼睛，笑他心思重。

　　陈氏抿嘴，回想起上次闹和离闹分家的场面，也是解气的很，于是略微用力点头，“别说，还真就是。你这丫头岁数不大，看得还怪透的。”心里又想着，女儿怪是怪了些，但很懂事。她想法儿赚钱，这也不算啥坏事。今后女儿再有啥点子，只要不过分，自己都不会拦着她。

---

作者有话要说：　　为免小天使们站错cp，我忍痛剧透一下。李文松不是副cp的男主，副cp是年下。咳咳……剧透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