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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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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看着眼前的人周身忽然生出了一堆粉红泡泡,赵余祎扯了扯嘴角,敷衍地答了一句,随后想起什么一般,追问了一句,“你刚才说……‘悬崖勒马’?”
“嗯?嗯。悬崖勒马。”萧晚茗从甜蜜的缘分中抽身回来,尽责地同赵余祎解释,“你别害怕,这不算坏结果。”
萧晚茗也知道这在普通人听起来是有些可怕,她好心安慰道:“会有些波折,但你会发现问题,并改正它。”
没有起法阵,没有压祭品,这次占卜的结果并不太具体,可作为一片好心的“赠品”,萧晚茗想写,赵余祎也不会不知好歹地深究。
果然,赵余祎只是低着头思考,直到萧晚茗起身告别,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儿,赵余祎这才果断扔了已经融化成水的甜品,若有所思地往酒店走去。
酒店里,安晓纯还在摆弄着她那副盗版塔罗牌,想想萧晚茗的特制骨牌,赵余祎忍不住感叹“巫觋果然是个现实的职业,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她心事重重地看了眼手机里的天气预报,没有任何改变,明天还是晴的一整天,降水概率几乎没有。
那她应该发现的问题是什么呢?真的有人为了这比赛去弄人工降雨?
赵余祎歪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占卜师水平有高低可以骗人,但占卜道具不会。这么简单粗犷的占卜,答案没有更似是而非的解读,骨牌所说的“悬崖勒马”是真的,那么“波折”也是真的,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到钥匙在哪里。
“赵老师。”
还没想出答案,安晓纯已经抱着牌急急忙忙地凑了过来。她不想打扰在思考的赵老师,可自己摆了三次基础牌阵,结果的位置都是逆位的倒吊人,让她觉得十分不安心。
“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她沮丧地坐在赵余祎旁边,垂头丧气,“说不定天气预报不准,又说不定明天到点的时候,天上会忽然飘来一朵积雨云然后哗啦啦地下雨。”和赵余祎待了整整一天,见识过她用天气预报“占卜”之后,安晓纯好像没有那么拘谨了。
至少,她说话的时候敢自顾自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想一股脑说出来了,只是没来由的,听到安晓纯的话,有什么东西戳中了赵余祎的直觉。
“其实……这天这么热,我觉得临南市明天弄个人工降雨也不是不可能的。”安晓纯叨叨了很久,语气越来越没精神,最后还把她盗版塔罗牌往赵余祎面前一推,试探着问:“虽然说塔罗牌不能给别人用,但是赵老师您要不要试试看?”或许这个结果最终还是她的问题呢?安晓纯心想。
“倒吊人也不是单纯失败的意思。”塔罗牌确实是巫觋庭的基础课程,但没有人会这样机械地解答结果,可赵余祎已经知道,她的学生是个没有接受过系统学习的野路子,于是耐着性子解释,“况且不同牌阵其实意义不同,你这个……”她看了一眼连上色都有问题的牌,叹了口气,“哎,算了,”拍了拍安晓纯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有别的办法。”
人工降雨也好,别的什么也罢。既然是肯定会出状况,但又不知道状况出在哪里,赵余祎懒得再猜,直接决定要用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一切。
“晓纯,房间里应该有能打火的东西,你帮我找找。”她吩咐道,心里有些发虚。作为一个巫觋,这些道具本来就是她该准备的,但她原来燃符根本不需要外力,五年没用自然也忘了这个步骤。
见安晓纯听话地动身,赵余祎也行动起来,她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左挑右捡抽了五张不同的等价符出来。
偃长青的道具越做越精美了,捏在手里,赵余祎不禁再次感叹。虽然图案千奇百怪但用笔十分规整,一张张符文既像是抽象派艺术品,又像是古典纹样工笔画。
“这个行吗?”安晓纯递了一个小纸袋过来,笑得有些心虚,惴惴不安地问她:“宾馆的便民包里有两根火柴。”
“够了。”进入工作状态的赵余祎反手接过来,眼睛没有离开自己手上的等价符。
“欸?这是什么?”安晓纯也注意到了等价符,好奇的想看却又瑟缩了一下,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等价符。”赵余祎看着好笑,琢磨着怎么给她通俗的解释,“大概就是……换取愿望用的。”
换取愿望?安晓纯面部扭曲了一下,试探着问:“就是像流星或者生日蜡烛一样?”
“……”
“嗯……应该……不太一样……”
在第三庭,里面的人大多是从孩子起就被接来了巫觋庭,在他们的眼里这个世界本身的样子就是“怪力乱神”,虽然在那“奶”了不少孩子,但是赵余祎第一次面对一个正儿八经的中学生提出的疑问,怎么解释她还真一时卡了壳。
于是,曾经的孩子王“嗯嗯呃呃”了好半天,又怕吓到她又不敢说得太多,硬是没找到合适的说辞。
“哦!天哪!”忽然一直细声细气的安晓纯扯着嗓子叫喊了一句,吓得赵余祎捏符的手一抖,她还什么都没说……该不会把孩子吓坏了吧?
担忧地看了安晓纯一眼,赵余祎此时有点儿心虚,放缓语调,极尽温柔地问她:“晓纯……你……怎么了?”
“我刚意识到,原来赵老师您真的是能人异士啊!”安晓纯的声调调整回了她常用的音量,眼睛却亮亮的,像是乌鸦看到了珠宝一般,“我还以为您和我一样,是来混吃混喝指望蒙个安慰奖的呢……”
“呼……”赵余祎吐了一口气,没吓坏,还好,随口搭腔:“我不是来混吃……嗯?”赵余祎回过味来,琢磨了一遍安晓纯的话,反问她:“你是来混吃混喝胡蒙乱猜的?”
亏她以为安晓纯真的是巫觋或者身负什么诅咒,感情都是她一个人在乱想?赵余祎当场要气得笑出来,想她堂堂(前)第三庭首祝继承人,如今不过是不能开天眼结果竟然结结实实地被她看似老实的学生给糊弄了过去了?
而且……
“安晓纯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比赛?!”她被骗是小事,安晓纯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赵余祎说话的语气也严厉了几分,她训斥安晓纯:“组委会一再强调,这次比赛具有危险性,需要组队参加。你什么也不知道,还敢往里扎?”
巫觋不会轻易警告,他们的任何警告都是一种通牒,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口头警示后面到底施加了什么。
这事安晓纯或许不知道,她赵余祎可绝对清楚。
从古至今,蔑视女巫警告的人有太多下场凄凉祸及子孙的例子,她没想到看似胆小安静的安晓纯竟然还有这个胆子。
不对……赵余祎愤恨地锤了一下自己手掌,她早该想到,当安晓纯拿出那副盗版塔罗牌的时候,她就应该意识到事情有猫腻。
“我……赵老师……我……”不过是说了一句重话,还顾念到她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要在第三庭赵余祎绝对出手教训了,但安晓纯却已经哭了出来,雨带梨花好不惹人可怜。
“我……我……我……”她啜泣着连说了好几个“我”字,看得赵余祎担心她背过气去,赶紧给她拍背顺气,无奈地安抚了一句:“慢慢说,我听着。不过晓纯,我劝你找组委会退出。”
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不错,可这只小牛直接闯虎穴也太厉害了点,赵余祎一阵无力。
“我爸他……欠了好多高利贷……”虽然断断续续,但安晓纯总算开始解释了,“这个月再筹不够钱,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全家的……”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她整个人在赵余祎的怀里颤抖起来,倔强又无助。
又是一个俗套但让人气愤的故事。赵余祎垂下的手暗暗握拳,脸上还是波澜不惊地安抚着安晓纯,柔声问她:“嗯,然后呢?”她轻声地应着,试图让小姑娘镇静下来。
“我还没成年,找不到工作。”或许是安抚有了作用,安晓纯环抱赵余祎,也越说越顺畅,“甚至想过出去卖,但人家都看不上我……”
“……”
抱着安晓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赵余祎的眉毛也拢了起来,相比这个选项,来了这里好像还是好很多?她心里嘀咕,满眼心疼。
“后来我就看到了宣传单,发现这个比赛赛程短,安慰奖都有奖金。我就想占卜师不就是骗人胡诌嘛……”说到这儿安晓纯抬起头来,悄悄瞄了赵余祎的脸色一眼,担心冒犯老师,毕竟从那些奇奇怪怪的符纸看,她的赵老师好像真有点了不得的身份。
还好赵余祎脸色不变,只是皱着眉头在走神,应该是思考些什么。
“拿到报名须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安晓纯回想起她看到的免责条款,什么“敢于献出灵魂”、“不与恶魔做交易”、“以巫觋的名誉宣誓”等等,是让她有一瞬间的退缩,但当时看到赵余祎签名签得十分潇洒,安晓纯瞬间就放心下来,根本没有再害怕了。
这种小瞧了老师的话,安晓纯自然只敢憋在心里,不敢再说出来。
“我就想,怎么也是死,早几天晚几天,还不如……搏一搏。”她停了好一会儿,才半真半假地只说了后半段原因。
平时在班上被人欺负成那样的小鹌鹑竟然有这种魄力?赵余祎不禁对她有所改观,另眼相待了。
只是……赵余祎哭笑不得,琢磨着自家单纯的学生到底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种状态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好像打破了人类恐惧最后的禁区。可是这个时候,上天便会让更大的恐惧降临,巫觋的残酷世界从来不能用“死亡”来简单解脱。
赵余祎想起第三庭里那间黑暗的房间,床上不像人类的凄厉呐喊,周围屹立不动的熟悉面孔,还有……她无意识地抚摸起自己的手背,被老师按下的手,这么多年过去触感还是如此真实。
躺着的分明是她的同伴,但她帮不了他……她的老师也不行。
这世界没有安晓纯想象的简单,但幸好暂时她也不知道,那扇门如果还关着,就一直好好地关着下去吧。
“哎……这样吧。”安静了整整两分钟,赵余祎才叹了一口气说:“你申请退出,我遵守约定,奖金给你。剩下还不够的,我先借你,解燃眉之急。”
只是民间的比赛,安晓纯甚至不是巫觋,中途退出应该不算违背契约?赵余祎合计着,若组委会不同意,她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说他们审核不严,出现连巫觋禁制都没设这种疏漏。
幸好她发现得早,赵余祎庆幸着,在发生无法弥补的恶性事件前,她阻止了一切,事情也算是解决。
“不,赵老师,我不会退出”安晓纯果断地反驳打断了赵余祎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