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远方来》款冬KA

17、第十七集 表情

　　没用几个小时，李炫夜店被警方调查这个新闻就传出了千里万里，毫无悬念地登上了热搜的第一位。紧接着一系列与他有关的演艺界、商业圈人士被点名调查。一切如宋京昊所说，SBS拿出此前早就掌握的一连串爆料，进行了穷追不舍的跟踪报导。事件发酵了不过48小时，不仅商界，连政法机关的高层都被牵连了进来，一时间舆论哗然，大家没有想到这背后居然牵扯出了如此之多的名人，简直就是一根烂藤枝枝蔓蔓。
　　而处在事件漩涡中心的李炫，自然是被警方传唤调查了。《处方》也不得不把即将播出的第三第四集紧急撤档停播，重新剪辑。导演组剪辑组和编剧连熬了几天大夜，在最大限度保留已拍摄素材的基础上剔除了李炫的角色。
　　虽然已经尽力保留了之前的很多画面，但还是有许多戏需要重拍或者补拍。杜雅仪的戏份本来就不算多，这一轮补拍加班硬是让她一周来回AB组每天拍足了十二个小时。更不用说宋京昊，本来戏份就最吃重，这样一来就是连续十几天熬大夜，每天睡眠时间居然只有两个小时。他直接在片场化妆间搭了个气垫床，有时候妆都不卸戏服都不脱就直接睡觉。
　　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杜雅仪自己拿着剧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瞥着他脸上的表情。
　　机器一停，他就是相当迷糊的状态，原本是个挺爱和人开玩笑的人，现在也不跟人说话，就手插口袋微垂着眉眼，低低地看自己的脚尖。等导演一说准备，他又立马是神采奕奕，仿佛从来没有疲惫过。

　　在这样类似的千百个瞬间，杜雅仪心口总是会掠过丝丝缕缕的触痛。可转念又有些变态地想，自己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他。是会在表演和她之间，选择前者的宋京昊。也是会在表演和一切事情之间，选择前者的宋京昊。
　　他对于这个专业的追求其实很迫切，却又有条不紊着。心里知道这正是他应该憋着一口气趁热打铁的时候，所以绝对不能松懈。演员的主角生涯不会有多长的，像他这样能在一号位置上坐稳十年的人已经是够幸运了。他一边要尽力延长这个时间，又要在这个有限的时间里去冲击他想要的顶点。在这个过程中，他人的污蔑，工作的疲惫，都不足以成为绊脚石减慢他的步伐。
　　她喜欢他这份不露痕迹的野心。
　　也喜欢他哪怕累极了困极了，也要抽空发条信息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了的温柔。
　　宋京昊呀，你是这世间，我恰恰喜欢的美好。

　　好容易得闲，杜雅仪在回公寓的车上刷手机。最近新闻上充斥着李炫夜店门的消息，不时有新的名字浮出水面，热搜的榜单称得上是群魔乱舞。一片混乱间，她居然看到玄娜发的一篇文章。
　　又是宋京昊。
　　又是洋洋洒洒一堆文字，说他与李炫有着甚密的私交。又把之前分手时对他的控诉老调重弹，说他私生活混乱，爱好之一是调戏新人女演员。毫无证据地列了一堆名字，还重点点名了杜雅仪。
　　“宋京昊是看中了杜雅仪，才假公济私地让她成为了女主角。这一对狗男女互相利用，不惜拿李民浩导演珍贵的作品开玩笑，大家不要被他们欺骗了！”
　　她的脑子里轰地一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办好。坐在前面副驾驶上的静美也看到了这条消息，回过头来正要跟她说，看到了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咽了咽口水直接问下一步。
　　“雅仪姐？我们怎么应对？”
　　应对？
　　直接否认是很难的。毕竟她和宋京昊确实有私人关系，这下居然被玄娜歪打正着。如果他们现在否认，以后要公开就很难了。但不否认的话，就会被解读成心虚默认，也是一样的不利。
　　因为有短期经纪合同在，K.E.公司立即打来了电话，要她去总部开会。司机只好改道去K.E.总部，赶到会议室的时候发现已经坐了一大圈人，公司代表、理事、公关团队、舆论专家全都来了。
　　“等宋京昊先生来了我们再开始。刚刚电话过助理，他们结束了今天的拍摄日程，正往这边赶。”
　　她有点恍惚。事态严重到这个地步吗？需要把拍摄提前结束来开会？还有为什么明明不止她一个女演员的名字被提到，但其他人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坐在会议桌顶端主位的姜代表清了清嗓子，向杜雅仪提问：“雅仪小姐你有什么想法？”
　　“诶？”
　　“在这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你想怎么办。你和宋京昊先生的恋爱关系打算怎么办？”
　　她在会议室明亮的白色灯光里懵了，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单刀直入。并不是推测的语气，而是已经心里有数了。难道宋京昊已经跟他摊牌了？
　　正踌躇间，就听得会议室门被一下子推开，宋京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姜代表，跟我谈就好了。”
　　杜雅仪的视线追过去，看到进来的宋京昊。连卸妆的时间都没有，戴着的墨镜口罩才刚刚摘下拿在手中。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用手微微扯了扯领带，抬眼来看离他一张长桌距离的代表。
　　“京昊啊。也不是我说你，这半年我们应对会议也开了太多次了吧？”
　　他闻言苦笑一声：“是啊。代表这话意思是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苦笑未罢，他的语气就冷了起来，眼神也更坚硬。
　　“非要说的话确实是你有问题。是你要跟玄娜谈恋爱的不是吗？”
　　“嗯。是我要跟玄娜谈恋爱的。”宋京昊淡淡点头，“我那时候确实是怀着要跟她度过余生的态度交往的。这有问题吗？”
　　全场寂静。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望着站在桌前的宋京昊，仿佛被他的话说到屏息。
　　杜雅仪远远看他的表情，在这沉默里感慨。他是怎样深深地爱过那个女孩啊，曾经想要把所有都交付。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女孩会让当初甜蜜美好的卿卿我我，现在会变成如此荒谬恶毒的针锋相对。
　　姜代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玄娜自从几个月前退队换了新公司，对方公司可是一个劲地给我们K.E.施压呢知道吗？就在这节骨眼上你居然还搞什么地下恋爱，你有没有想过被爆出来之后公司的处境？”
　　“姜代表。我来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这事一定会妥善解决。”宋京昊一边说，一边慢慢踱步到代表面前，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代表不相信我吗？”
　　沉默。
　　“算了。先跟各大新闻媒体联系，把这个新闻往下撤。今晚的《处方》还是照常播。……联系李民浩的导演组，这周末给他们腾一个黄金档期，播《处方》的拍摄特辑，其中着重强调一下女主角的表演实力，需要的话请各位合作前辈录一些评语。安排宣传组着重宣传这部分。”
　　会就这样散了，杜雅仪看着大家各自领了活走了，她自己在座位上傻傻地坐了半天。
　　就这样冷处理？真的管用吗？
　　她这么思绪纷乱地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路过长长的明亮的走廊去搭电梯。
　　“呀，宋京昊，你真的这么蠢吗？”
　　阻住她步伐的是代表办公室传出来的姜代表的声音。
　　杜雅仪在关着的门前停下，听里面的对话。宋京昊的声音一如往常地稳重而温暖：“我不觉得这是蠢啊。”
　　“不是……我说你……何必呢？听我的话发个否认声明有那么难？配合电视剧的宣传组正好可以洗洗清楚啊。”
　　“我不想说谎。”他一字一句说，“我确实跟杜雅仪在交往，要我去否认这个我做不到。更何况如果我今天否认了，将来如果要公开我们的关系，今天这个声明就是谎言，那才是真的出大问题了。到时候不管是我还是雅仪，还是李民浩导演，甚至是K.E.都会失去公众的信任。所以现在就让宣传组好好澄清，雅仪不是因为和我的关系拿到的角色这一点就可以了。”
　　“将来？你又要信心满满地计划将来了？你们会交往到必须公开的那个地步吗？”姜代表微微愠怒了，压低了声音说，“你别忘了多少年前，你要跟玄娜公开的时候也是这么自信地跟我说这是你要结婚的女人，一定要公开。现在呢？真是吃了亏还不长记性啊。”
　　一时间房间里的对话陷入僵局。
　　门外的杜雅仪听见他们又用更低的声音说了几句，接着有笃笃的脚步声靠近，她就赶紧避开，假装路过，继续往电梯边走。没过几秒门打开了，宋京昊从后面跟上来叫她的名字，和她一起上电梯。

　　两人在电梯间里沉默。杜雅仪双手拎着包，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来对他说：
　　“京昊呀，我们去看海好不好？”
　　她对他很认真地笑，前所未有地认真。也看见他疲惫的表情变得温柔，仿佛想起了一些简单的时间。
　　京昊呀。你这深深地爱我的表情，我必须好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