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琴瑟在御》珏影

50、生死

　　转眼便又是三日过去，第七日弄玉仍然坐在庭院中的大树下弹奏着无形的七弦琴，雷无桀坐在她旁边，目光却始终落在麒麟阁的大门之上。

　　“弄玉姐，你弹得曲子萧瑟能听到么？”

　　弄玉缓缓掀开眼帘，神情平淡地瞥了雷无桀一眼，没有说话，手悬空架着，不停拨弦的动作。

　　过了片刻，弄玉忽而道，“来了！”

　　“什么，什么来了？”雷无桀疑惑地问道。

　　忽而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雷家堡外传来，“药王谷小神医在此，可知病人在何处？”

　　雷无桀闻言随即明白了弄玉说的话，是华锦来了！萧瑟有救了！

　　他连忙高声回应：“在此！”

　　弄玉抬头望向天际，只见一个金衣人抱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施施然落在庭院之中，金衣男子怀中的小姑娘急切地问道，“萧瑟在哪？”

　　雷无桀闻言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一个箭步上前便把麒麟阁的大门踢开了，同时对那个小姑娘说道，“华锦，他在这里面！”

　　麒麟阁的大门打开了，弄玉此时也看到了萧瑟的样子，面色惨白，周身气劲隐隐不安，只待寻到一个突破口，便会一下子泄出去，将他的生机一同带走。

　　弄玉看到的，被金衣男子抱在怀里的华锦也看到了，她从金衣男子的怀中跳下，快步跑到了屋中，抽出她身上的一条长带子，十几根飞针顿时飞到了她的面前，同时她从身上找出了一个药瓶，将瓶中的药水均匀的洒在银针之上，手轻轻一甩，十几根银针急速飞向萧瑟，刺进了他的脑颅之中。

　　萧瑟顿时浑身脱力，浑身真气一下子隐了下去。

　　华锦施完针后，对着屋内的人喝到：“闲杂人等，都退出去！”

　　屋内的谢宣小心的将萧瑟扶着躺下，而赵玉真则一扬袖，便将雷无桀送出了房门，同时带上了大门，将外面的所有人阻隔在麒麟阁的大门之外。

　　弄玉望了那一身金衣的俊美男子一眼，没有言语，复尔又合上了眼眸，屏蔽了所有外界的声音，沉浸到她的世界当中，而她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因为华锦和这金衣男子的到来而有一丝停顿。

　　萧瑟隐脉受损，这一次强行运功，伤到了隐脉导致真气在体内乱窜，而根之法唯有海外仙人的补魂天术，华锦就算医术通神也无法根治，只能再一次将萧瑟的内力逼回隐脉之中，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她能做的只有缓解萧瑟精神上的痛楚。

　　华锦的动作很迅速，也很有效，不一会儿，谢宣和赵玉真就推来了麒麟阁的门走了出来，他们看到金衣男子和不知何时到来的叶啸鹰与叶若依父女俩相对而立的场景愣了一下。

　　“谢先生？”金衣男子也是一愣。

　　谢宣意味深长地看了金衣男子一眼，“哦？侯爷？”

　　原来这身着金衣蟒袍手持长刀的男子便是当今圣上的皇弟，唯一留在天启城没有外封的兄弟，兰月侯萧月离。

　　萧月离轻轻一笑，又望到了赵玉真的身上，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道剑仙赵玉真！？原来你下山后来了这雷家堡！”

　　赵玉真的脸上虽有一丝疲惫，但仍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望了萧月离一眼，冷冷地点了点头，便越过他走向庭院中的大树。

　　萧月离看着他，见他走到坐在树下的弄玉身旁，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那里还坐着一个女子，而女子身后的大树的树干上坐着一个白衣俊美的和尚，他看着那和尚的脸，感觉有些熟悉。

　　站在麒麟阁大门的谢宣，顺着萧月离的眼神望去，看到了无心和尚，便知萧月离在疑惑些什么，他轻声说道，“他是叶鼎之的儿子。”

　　“原来是他！”萧月离恍然道，随即又将目光投向闭目空弹得弄玉，“那她又是何人？”

　　谢宣一下，“她呀，是里面这位的妻子。”

　　“什么！？”萧月离惊讶地睁大了眼，“他成婚了？”

　　谢宣笑而不语，望着弄玉与赵玉真，故弄玄虚地说，“也是……”

　　“是什么，谢先生就别卖关子了。”

　　谢宣没有说下去，因为赵玉真已经把他要说的都表达了出来。

　　“玉清，继续弹下去，他还没医好，你便先倒下了。”

　　赵玉真清清泠泠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让在场不知道弄玉身份的人都惊到了，虽然只有叶啸鹰和兰月侯萧月离两个人。

　　叶啸鹰和萧月离面面相觑，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弄玉睁开眼抬头看向赵玉真，轻声答道：“师兄，我没事！”

　　“没事！？”赵玉真眼神一凛，看着弄玉原本酒红色而如今浅了不少的头发“心力衰竭也叫没事！？”

　　弄玉的心曲他也感受过，虽然那是当年他走火入魔的时候，但是当他清醒后，弄玉却差点倒下了，他也是在那是才知道弄玉有这一向技能，以天地为底座，以心力凝聚而成的心弦，弹奏出来的乐曲并不是所有人能听到的，但是能以特殊之法直接作用在人的精神之上，让人“听见”。

　　“师兄，我有分寸。”

　　弄玉拨弦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她知道赵玉真这样的神情是生气了，继续弹走下去，师兄必然会出手阻止的。

　　拨完最后一弦，弄玉站起身来，忽觉眼前一黑，身形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这叫有分寸！”赵玉真黑着脸看着弄玉。

　　弄玉摇了摇头，“师兄，等华锦压下了萧瑟的伤势，我便请她帮我瞧瞧。”

　　赵玉真闻言，脸色才好了点。

　　就在弄玉和赵玉真交谈期间，雷无桀那边突然吵了起来。

　　只见雷无桀手持心剑挡在了麒麟阁的大门前，凛然霸气的模样不似初出江湖死的莽撞，他冷然看着萧月离，“天启四守护，列位东方，青龙！”

　　萧月离手按在腰侧的刀柄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雷无桀，“你是李心月什么人？”

　　“家父雷梦杀，家母李心月，家姐李寒衣。”雷无桀说道，“而我便是将来名震江湖的，雷无桀！”

　　萧月离点了点头，握住了刀柄，“好，我当年有幸见过梦杀兄，的确该生出如此大好男儿！但是你挡不住我！”

　　只见萧月离向前踏了一步，雷无桀手中的习见便振鸣不已，而一旁的叶啸鹰也拔出了自己的双刀，等待着坐收渔翁之利，但雷无桀作为雷梦杀的儿子，他也不可能让萧月离伤了他的。

　　“还有我！”

　　就在萧月离又向前踏出一步，手将刀拔出一半的时候，一道黑影从他的身边掠过，将他抽出一半的刀给按了回去，等萧月离回掌之时，那人已经退到了雷无桀的身边。

　　“这位小兄弟又是谁？”

　　年纪不大，但已有深厚的修为，确实不凡。

　　“玄武！”唐莲指尖夹着一片薄如蝉翼的利刃，稳稳地站在雷无桀的身旁说道，“天启四守护，列北方位！”

　　与此同时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翩然跃到唐莲和雷无桀的身边，手持长枪的女子挠了挠头，“我不是什么守护，无桀师弟，我能不能站在这里？”

　　雷无桀见司空千落也来给他撑腰，高兴地连忙点头，“能，当然能！”

　　而另一边，一袭白衣的无心冲着雷无桀笑了笑，“再加我一个吧，当日你们站在我的面前，如今换我，站在你们面前。”

　　“小和尚！”雷无桀感动地看着无心。

　　“叫宗主！”无心转过身去看向萧月离，一身白衣僧袍飞扬，好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夫君的事，便是弄玉的事。”弄玉缓缓走到众人的眼前，挡在了雷无桀他们的身前，与兰月侯对上，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更何况，他还不能回去。”

　　萧月离看了看唐莲和司空千落，又瞧了瞧无心，最后视线落在了弄玉的身上，“哦？怎么说？你能为他下决定？”

　　弄玉摇了摇头，“他的决定从来不是旁人能干预的，只是侯爷现在就要抢人未免为时过早了。”

　　萧月离仔细反复地打量着弄玉，“难道你也不能么？”

　　“弄玉没试过，自然不知。”弄玉坦然说道。

　　“不过，你说现在为时过早是什么意思？”萧月离忽然皱起了眉。

　　“华锦姑娘能治疗萧瑟的伤势，但治不好他隐脉的问题。”弄玉秋水剪瞳中充斥着对萧瑟的担忧。

　　“什么！”

　　不知萧月离，在场所有人都被弄玉的话惊到了。

　　就在众人想要继续询问的时候，华锦推开了麒麟阁的门，垂头丧气地对众人说道，“她说的没错，我治不好他！”

　　众人适才看谢宣和赵玉真的神情，以为萧瑟已经没有大碍，可弄玉的话以及华锦的肯定，让他们的心瞬间跌入了冰窟。

　　“伤势的确暂时无大碍了，但是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他的脉象太凶险了，如果没有得到彻底的根治的话，不用多久，就真的没命活下去了。”华锦越说神情越黯然。

　　“谁能真的治好他！”萧月离急切地问道。

　　“海外仙山，蓬莱知道，遗世仙人，补魂之术。”弄玉清润地声音响起，引得众人看向他。

　　华锦猛然抬头，看着弄玉，“你知道！”

　　“什么？”众人不解。

　　弄玉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三年前便已经知道了。”

　　“那为什么不去医治？”叶若依皱着眉问道。

　　弄玉扫了叶啸鹰和萧月离一眼，“因为他还没做好决定，是否要回去。”

　　萧月离闻言皱了皱眉，而叶啸鹰则喝道，“蓬莱之岛，海外仙山，不过无稽之谈。”

　　“不，海外仙山，蓬莱之岛，确实存在。”谢宣靠着麒麟阁的大门说道，“每一年都会有商船出航道三蛇岛，取那些珍贵的蛇胆，可是再往西商船就不敢去了，那里有暗潮，商船过不去，去了就会被掀翻。所以北离的国图上，海域的边界就是三蛇岛了。但只要过了那片暗潮，就能看到蓬莱岛。据说此岛烟雾缭绕，若虚若幻，岛上尽是奇珍异宝，只住着一个仙人，与天地共存，与日月同老。”

　　弄玉点了点头，“有人去过那里。”

　　“谁？”

　　弄玉没有说话，而谢宣接着她的话说，“那人每次提起那做到的时候都在喝酒，但不是胡言，因为说这些话的人，是百里东君，所以我相信。”

　　众人闻言一惊，而萧月离则看着谢宣问道，”先生所言，百里城主曾说他亲眼所见，本侯也勉为相信不多妄言，只是先生也说了，三蛇岛之后，是一片终年不息的暗流，又要如何过去？百里城主可曾和你说过？”

　　谢宣笑了笑，“我初闻时，也极为震惊，过后便也想去那海外仙山看一看，所以便问了百里兄，而他确实也告诉我了，但恕我不能告诉侯爷。”

　　“为何？”

　　“因为。”一个暗哑的的声音响起，众人心中一惊，而弄玉则红了眼眶，转身看去，只见浑身插着银针的萧瑟已经从床上爬了下来，正艰难地向前走着，弄连忙上前，走到萧瑟的身旁，她没有伸手搀扶，只是陪着他慢慢地来到门口。

　　萧瑟仰着头，穿过众人，望向站在门口的谢宣，眼神一扫从前的颓然慵懒，满是说不出的坚毅，”只有我能听这个秘密，也只有我一个人会去那个地方。”

　　“萧瑟！”弄玉握着萧瑟的手，支撑着他身体不往下倒去，“你答应过我的！”

　　“呃——”萧瑟一噎，没有接弄玉的话，积对谢宣说，“先生，关于去蓬莱岛的秘密，能否告诉我？”

　　“当然。”谢宣挑了挑眉，“你说的对，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但是海外仙山，蓬莱之岛，终究只是百里东君空口之言，就算真有那绝世仙人，能不能治好你，也是未知之数。但是此去蓬莱岛，千里之遥，路上行凶无比，你真的要去？”

　　“去！”萧瑟答道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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