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宫秘史》秋叶黄

61、女扮男装

　　她的确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如今是怎么也撑不住了，她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黄昏才醒。睁开眼时，刘欣竟然不在身边，这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一直以来，刘欣总是阴魂不散，总是纠缠于她，这还是她遇到刘欣之后第一次睡的一个好觉，也是第一次睁开眼没看到他。

　　说起来好笑，此时片刻的宁静，竟然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太久没有一个人静静的呆过了。董贤平躺在床上，将手臂伸展开来，极大的放松自己。她看着帐顶，那些花纹引得她走神，她在享受这个小小的空间中的片刻宁静。

　　渐渐的她放松了下来，又开始对过得近乎绝望的日子有了希望，昨晚想的那些，此时此刻又发生了变化，她的心境变了，她的确太容易变了。

　　时间流逝得很快，从黄昏到深夜，床帐之内的光一点点被抽去，董贤眼前只有黑暗了。她的肚子很饿，可是她不愿意因此失去她难得的宁静，所以她忍着肚饿，静静的享受一个人的独处时光。

　　床帐之外也是有声音的，她能听到一些人走来走去的声响，等到完全陷入宁静，她忽然间又开始好奇刘欣在做什么，她不在的时候，刘欣都在做什么呢？他也会像她一样，有贪恋独自一人静处的时候吗？

　　董贤悄悄拨开一点床帘，偷偷去看殿内的情景，她没看到刘欣，她原以为，刘欣会一直守在这里的，没想到她只看到殿内的角落里燃着的烛火，除了烛火会动，其他一切都是静物。

　　很意外，往昔守在殿里的人此刻都不在，董贤的心里有片刻失落。她干脆下了床，桌上有点心和茶水，她便坐在桌前吃了起来，觉得肚子饱了后，又出去看了看。

　　刘欣会在哪里呢？她才不想去想他，趁他不在，还是回家一趟吧，她好像很久没有回家了，虽然她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家，可她想找小青帮忙，她要去拿药。

　　可宫门已闭，她出不去。她出不去，她也不想回太子的寝宫，所以她在花园里漫无目的的溜达。夜已深了，花园里很安静，只有虫子的声音，偶尔也有巡逻的守卫路过，董贤坐在小湖边，想着自己该何去何从，忽然有人给她披上了衣裳。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肯定是太子了，也许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吧，这样一想，她才觉得太子是她熟悉的太子。

　　“睡醒了？是出来找我的吗？外面冷，咱们回去吧。”

　　这声音正是刘欣的，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董贤转头看向他，主动的牵起他的手，“嗯。”

　　刘欣很是意外，又十分欣喜，圣卿竟然会主动牵他的手，他点了点头，将董贤拉了起来。

　　“殿下，我睡了这么久，现在回去也睡不着，你能带我在这宫里四处走一走吗？宫里好像比我想的要大，好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殿下能带我都去走一走看一看吗？”

　　“是睡了很久，你都睡了三天了，我真怕你这一觉就不醒了。都是我的错，怪我让你夜不能寐，以至于让你如此嗜睡。”

　　他不说，她还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原来不是一天，是三天啊，是太久了。

　　董贤此刻主动去牵他的手，不过是给他点甜头，以后再提要求，就更容易了。

　　刘欣点了点头，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提着宫灯，带着她到处走。

　　看到一间彤红奢华的宫殿，灯火通明，刘欣指着它说道：“那是赵昭仪的宫殿，赵昭仪和皇后娘娘是姐妹，她们原本是阳阿公主府的良家女，到如今，也是恩宠无二，宫里的妃嫔无不羡慕，若不是她们不能有孕，又善妒，也就不会有我当太子的这天了，不过我也不想当这什么太子。”

　　董贤印象中好像只见过皇后娘娘，芊芊细腰，温柔妩媚，姐姐是如斯佳人，想必妹妹也应如是。不过身为国君，又怎么能以色取人？自古来，一国之母若是容貌过甚，一定会被人诟病的，无非是说国君荒淫妖妃狐媚祸国，亡国之恨，到头来就会落在一个女子身上。她借着男子的身份，学了不少的诗书，知道一些历史，也知道一宫之主该取贤才行。

　　她正思索中，又听刘欣说，“自有后宫来，赵昭仪的宫殿是最奢华的了，不过以后，我会给你做比她的宫殿还要华丽的宫殿。便是金屋我也觉得不够好，全是金子太晃眼，俗气得很，要用黄金施以点缀才好看，地上都铺满白玉，殿内的飘带要用最薄的轻纱，要用最特别的颜色。还有世间的宝物，我全都要送到你的宫里。”

　　董贤听得胆战心惊，先不说当朝皇帝还在，就是他说的那些东西，都是大逆不道之词，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她一定会被后人骂是祸国殃民。

　　董贤立马出言相劝道：“殿下，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要，以后这样的话，殿下也别再说了，殿下身在皇宫，该知道谨言慎行这四个字才是，刚才殿下说的那些话若是让别人听了去，怕不是要诛杀你我二人。而且，宫里的哪样东西不是从百姓那里得来的，我们吃的米，穿的衣，还有脚下踩的，无一不是从百姓身上得来的。殿下如此铺张浪费，我并不觉得开心，反倒是觉得苦了那些百姓。殿下的所思所想，让做臣子的心寒，也让所有百姓害怕。殿下若是对我有那样的心思，不如将那些东西花在百姓身上，让百姓过的好一点，轻松一点，百姓高兴，我也高兴。不过我也知道，殿下说出这样的话，并没有不好的心思。只是因为殿下久居深宫，在宫里过得是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殿下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便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觉得有奴仆伺候是自然之事，觉得其他人就算身份地位不如你，活得也不会太痛苦。是吗？殿下不知道在这宫墙之外的那些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吧？殿下可曾出去看过那些平民百姓是如何为了能吃饱一口饭出卖自己，他们不管怎么辛苦，也只是勉强得个温饱，有时候连温饱都不曾有。能出卖自己的劳力还算好的，还有那些因为穷苦，不得已妻离子散，不得已卖妻鬻子的人，他们这样做，难道是心甘情愿吗？难道是为了荣华富贵吗？就算这样做了，他们身上穿的还不是打补丁的衣服，或者是没得穿只好衣不蔽体，而吃的什么呢？殿下看了怕会以为是猪食。平日里无灾无病就是大幸了，若是碰上病，或是灾，便没有活路了。殿下，不说宫外的平民，就说宫内的这些奴仆，他们难道不是在给你当牛做马吗？想必殿下心里觉得他们下贱吧，殿下身为太子，已是位高权重，高高在上了，就算是这样，殿下仍有烦闷的时候，可是那些贱民呢？他们身不由己的事比殿下更深更重，若是可以，殿下愿意跟他们一样吗？谁又愿意呢？殿下，我说这些，并不是要指责你，只是殿下站在这个位置，要想的要做的，是一定要为百姓思虑的，如果没有人提醒殿下去爱护天下的百姓，那就由我来。”

　　“圣卿！”

　　听到董贤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刘欣仿佛重新认识了董贤一遍，这种话，如果是别人说出口，他一定不会听的，哪怕是圣卿相劝，他也有些生气的。他又不想做这个太子，谁要当谁当去。

　　可董贤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殿下，你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身在其位，自谋其政。如果百姓有的选，怕是也不会选你。既然已经到今天这一步了，就做好来，好吗？”

　　是圣卿在劝他，圣卿的话，他是听的。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哪些？”

　　“你说宫外百姓过的生活，真是那样吗？”

　　对于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大象的人，是很难去想象大象的样子的，刘欣不管是在王府，还是在长安的宫里，都未曾去见过那些真正底层百姓的生活，他从未见过贫穷是什么样子，所以他对董贤的话半信半疑，因为他觉得董贤说的不像是人间，更像是地狱。

　　“是的，都是真的，我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殿下不仅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怕是也不爱念书吧？有些东西，书里也曾写到过的。百姓有明君才是幸事，若是遇上了无能的昏君，就不仅仅是穷苦了。我看书上也记载过，两国交战时，死伤无数，有时候断粮了，还会被迫人吃人，这样的事，不管是谁都怕吧。殿下也是人，若是御驾亲征遇上这样的事，会害怕吗？”

　　董贤原是女子，又受了男子的教育，她细腻的心思，和她现在的位置，让她不得不去关心天下百姓。

　　刘欣握住董贤的手，点了点头，“圣卿，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做一个明君，我一定不会辜负天下百姓，我也一定不会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