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梦网》锦鲤小姐

3、3

　　如果脑海里能刷小弹幕的话，朴宥恩一定会疯狂地刷“老脸一红”四个字。
　　怎么说也自诩比对方多吃了一年饭、多上了一年学，短暂的尴尬后，朴宥恩清嗓，压低声音说：“没，就是看着你这个方向发呆。”
　　她这么一说，朴志训恍然大悟，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抬头眨眼睛装作无事发生，他的黑笔压在纸上划了一下，却没有黑色字迹出来，朴宥恩愣住了，下意识地问：“笔没水了吗？”
　　少年乖巧地点头。
　　朴宥恩想他也不像是有时间常来图书馆的人，估计随手拿了包、把书和笔一股脑塞进来就赶来学习了。这样一想又不禁感叹，自家爱豆这么好学，自己居然在这里觊觎他的美貌、他坐过来的那一刹那甚至产生了旖旎的想法，实在是太龌龊了。
　　所以她想都没想把手里的笔递给了朴志训。
　　“你先用吧，我今天主要用电脑。”
　　“真是谢谢学姐了。”朴志训笑着道谢。
　　这是距离朴志训最近的一次，隔着屏幕、大炮镜头观察到的他和眼下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截然不同，若非要细说区别，大抵是更加安静了——褪去了镜头前带有几分营业性质的刻意打闹，朴志训也不过是个内敛、沉稳、不大爱说话实则半肚子坏水的大男孩。
　　仅有的那次签售会经历上，更年长的一位站姐和她说：“我们志训还是孩子啊。”
　　不光是年龄，还有心性的单纯。
　　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单纯。
　　朴宥恩想，这大概是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他的原因吧，单纯、执着、诚恳，认准了的事情绝不动摇地向前走。正因为如此，才会心疼依然会忐忑踌躇、为不明而不安的二十岁出头的这个大男孩。
　　能一直守护他就好了。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朴宥恩怎么也学不下去了，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行行字发呆，朴志训像是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完成他不知道是什么科的作业，运笔如行云流水，长长的额发挡住了眉眼。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朴宥恩认命地合上电脑，收拾东西时却刻意地放慢了动作，然而朴志训并没有如她所想的抬头说话，像是真的沉浸在完成作业里。
　　为他的认真感到安心的同时，朴宥恩又感觉到了难言的失落。
　　最后她还是轻手轻脚地拉起书包，绕过椅子之间的间隙、向楼梯口走，借着转弯侧身的瞬间她回头看朴志训，他坐在原位，左手撑头，右手捏着黑笔，皱眉思索某一道题。
　　从她到他，需要至多三十步，也是从前她做站姐时两人之间最近的距离。
　　他笑着和前一位粉丝交流、握手，低头握笔签名时也是这般平淡又美不胜收的风光，像是遥远的蝴蝶扇动翅膀在她心间卷起风浪，只是传到她面上时又细微得难以捕捉。
　　不能再看下去了，已经说好要脱坑了，朴宥恩咬住下唇扭头，再没回头。
　　在校外买奶茶时遇到了蹦蹦跳跳的小学妹，大老远就和朴宥恩跳起来挥手问好，朴宥恩皮笑肉不笑，小学妹这么热情可不是多喜欢她，而是入学一个月内前辈都有请后辈吃饭的责任。
　　特别是对于朴宥恩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前辈来说。
　　小气鬼朴宥恩点了最便宜的两杯布丁奶茶，主动问：“早上没课？”
　　“没，我们表演系最近很轻松，”小学妹向来健谈，即使是和寡淡的朴宥恩也能聊起来，“都不布置作业的！”
　　“啊？你们没作业？”朴宥恩愣住了，心想朴志训在图书馆写什么居然能写到黑笔没水。
　　“都在上理论啊什么的，”小学妹比了个大拇指，“考前那什么一下就好啦。”
　　朴宥恩叹气，把书轻轻盖在小学妹头上，语重心长：“你学姐我平常还是学习的，挂科你就知道哭了。”
　　“我听说朴志训今天来图书馆了，”小学妹尽职尽责地当情报收集器，“您这是……刚从图书馆出来？”
　　她问得很诚恳，朴宥恩也回答得很诚恳：“对啊，还借了他一支黑笔。”她补充说，“由于他学得太认真了，没拿回来。”
　　小学妹听她说完整个过程，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姐姐要是真喜欢他，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说着脱坑的话，死活不肯换掉用了对方的杂志拍摄图的桌面，卖周边还反复查看买家是不是高价转卖的假粉，知道人来了中央大，明里暗里找人照顾，搁总裁小说里就是盯上小白兔的霸道总裁。
　　说朴宥恩对朴志训一点意思都没有，小学妹是决不相信的。
　　可是当事人就是一脸正直、想她真是想多了一样地说：“……想多了。”
　　“为什么姐姐总觉得自己想多了。”
　　朴宥恩晃了晃奶茶，原先都会糊弄过去的问题，或许是刚才的那番思考让她大脑暂时短路，未经思考便咬着吸管含糊地说：“他对我有印象，是因为……比较讨厌我啦。”
　　说到最后声音彻底混在奶茶声和细不可闻的叹气声里了。
　　当天晚上朴宥恩又做了个奇怪的梦，似乎从朴志训考进中央大后，她就一直被奇奇怪怪的梦境缠绕着，上一次她还在草地上和笑得欢畅的少年目光相接，这一次她站在首尔再寻常不过的小巷里，阴冷的潮湿感让她打了个寒战，扣着黑帽子的女人粗鲁地抓过她的胳膊，三四个女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吵得她头疼。
　　她看到了朴志训，站在几个年轻男孩身后，十四五岁的模样，厚重的刘海盖在额头上，圆框眼镜后是那双疲惫到困倦的漂亮桃花眼，他那时的皮肤委实说不上好，在这群男孩里太不起眼了。
　　闪光灯，快门声，推嚷，男孩们充满怒意又不敢斥责或者动手的表情，还有女人们越发得意、得寸进尺的动作。
　　都定格在朴志训抬头看向她的那瞬间。
　　是冷淡，厌烦，还有……厌恶。
　　画面一转，她回到了某个追朴志训行程的那个午后，隔着她举起的沉重相机的镜头，朴志训再次看到了她，眼睛忽然睁大了，复杂的情绪在这个被迫快速成长的少年眼睛里翻滚，晦涩不明，像是那个潮湿阴冷的小巷，好像她令人齿冷。
　　他讨厌我。
　　惊醒时冷汗已经浸湿了枕头，朴宥恩大口喘着气，把手按在心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