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秦纵横驰骋》江月弄清辉

1、荼蘼与雅安

　　公元前246年，战国纷争不断，七国暗流涌动。此时，秦国秦庄襄王驾崩，太子赵政被立为秦王，年十三。这时吕不韦为相，封十万户，号曰文信侯，独擅大权。嬴政即位时由于年少，国政皆由相邦吕不韦把持，并尊吕不韦为仲父。嬴政生母赵太后日日与内侍嫪毐纵情享乐，不问二人纷争，嬴政势单力薄，一时之间，秦国上下为吕相之命是从，更甚秦王。
　　同年，在秦国西面边陲有一个小国，名叫襄戎，这里的人们多为羌人，部落繁多，大多以游牧为生，民风淳朴，无拘无束。
　　“啊——啊——”娜依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席卷了全身，使本来美好的女孩儿变得面目狰狞。
　　草原上，一个储藏草垛的帐篷里传来阵阵痛呼。
　　“阿妈！阿妈！”娜依流着眼泪紧紧攥住自己阿妈的双手，企图从其中汲取一点点力量。
　　“阿妈在！阿妈在！我的娜依，你再使使劲儿，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帐篷外跑进来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是娜依的随侍拉玛格，然后一个箭步跪在娜依生产的草席旁，语气焦急地说道：“你大哥家的其米格也在生娃娃呐，巫医都去了她那，我，我一个也请不到啊！”
　　娜依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只感觉肚子又痛了几分，连精神也开始恍惚。
　　娜依的阿妈痛惜的看着自己惟一的女儿，心中不忍：“娜依，阿妈去找你哥哥，你等着，阿妈叫你哥哥来救你！”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帐篷。
　　“阿妈，啊，阿妈，你别去。。。”娜依挣扎着想要起身将阿妈拉住，却无力的跌回了地上。
　　拉玛格焦急的看着娜依，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紧握住娜依的双手给她打气。

　　庄房外，龄山搓着双手在门口等待，只听到自己的女人一声接一生的喊叫，心中忐忑别提有多着急了。
　　这时，他就看到自己的阿妈泪流满面的朝自己家冲来。
　　“阿妈！”
　　“龄山，你妹子快不行了，你就给我个巫医，看看她去吧。”
　　龄山看着自己的阿妈，心有为难，半天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
　　“龄山！”龄山一个激灵，看着一双血目瞪着自己的阿妈，喃喃开口道：“阿妈，不是我无情，娜依做了丑事，怀了野种，本该天火焚身，是天神饶了她才能活到今天，可除了她的一条命，再多我也给不起了，我身为襄戎的首领，不能让全族上下跟着我妹子丢人。”
　　娜依的阿妈攥着龄山的衣服缓缓滑落，跪坐在地，呆呆地流着眼泪：“她是你妹子啊，是两条人命啊，娜依，阿妈苦命的娜依啊。”
　　这时，房间门打开，一名男子从里面出来，龄山顾不得自己的阿妈，立即迎了上去，“宋先生！其米格没事吧！”
　　宋先生柔和的眉眼看着眼前壮实的汉子，一派随和：“其米格脉象平稳，已是无碍了，巫医说，已经看到了孩子，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做父亲了。”
　　龄山激动地满头大汗，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多谢了，多谢宋先生了！”
　　“生啦，是个女娃！”
　　龄山激动地趴在门边，抻着头直往里看：“给我看看！让我看看！”
　　宋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正欲转身就走，就看到坐在地上的老妇人。
　　宋先生蹲下身，将老妇人扶起，却被她一把拽住，接着就要给他跪下。
　　“宋先生，求你了，我听他们说你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求你帮我去看看我的娜依吧，她也在生娃娃哩，就快没命啦！”
　　“大娘，你起来，我去。”

　　娜依恍惚着记得，自己好像还在生娃娃，自己的血染红了身下的席子，有些甚至都浸到下面的干草，留到了泥土里，娜依觉得自己这次肯定死定了，却便宜了那个杀千刀的负心人，自己到死，也没看到他，没和自己的娃娃见上一面，若是娃娃像他，应该会长的很好看吧，那可真好啊。。。
　　“娜依，你听话，使劲儿，你再使把劲，孩子就快出来啦！”
　　一瞬间，娜依觉得自己突然有了力气，她半个身子悬在空中，用尽了她半辈子也没试过的力气，然后有什么东西从肚子里滑了出去。
　　“生啦，是个女娃！”
　　娜依看着，听着，渐渐地，整个世界模糊起来.
　　“真好。。。”

　　在襄戎国遥远的东方，一处人迹罕至的世外仙山上有一座高耸入云的摘星楼，取“伸手可摘星辰”之意，俯瞰神州大地。
　　一位老人站在摘星楼最高处，仰首观星，忽然，他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星域，挥手叫来侍者后，拿起竹片开始演算。
　　忽而，竹片从中心开裂，未等老人制止，竹片已四分五裂，开裂得木刺还划伤了老人右手食指。
　　“南公！”
　　老人抬手制止，又亲自弯腰将碎片拾起捧在手心，来到栏杆处。
　　南公轻叹一声：“天下皆乱，如今，又有异星凸起且星光闪耀，不知其祸福矣。”
　　侍者未敢搭话，只见老者站在风口处，长袖舞动，白发摇曳，冯虚御风，有羽化登仙之感。

　　等娜依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身旁睡得正香的小人。
　　娜依伸出手，想去碰碰这个承载了自己生命的孩子，然后就看到她那小小的手攥住了自己的手指，柔软，稚嫩，却力道十足。
　　这时，阿妈端着盆热水，笑呵呵的来到娜依身边：“娜依，你感觉好点了么？”
　　娜依凭着阿妈的劲儿坐起了身子，“好多了，我都以为，这次死定了。”
　　娜依的阿妈不高兴了：“可不许胡说！不过这次多亏了那个龄山救起的外乡人宋先生，教我们给你正了胎位，又开了些草药什么的，这孩子和你的命，才保的下来。”
　　娜依看着孩子微微有些后怕：“那我该去谢谢人家。”
　　娜依的阿妈听了连连点头，“很是，很是，我去找你阿哥，他连理都不理，宋先生一个没有干系的外人却肯帮你。”
　　娜依听到这里，心仿佛抽了一下，然后执起自己阿妈的手，语气哽咽：“阿妈，你别怪阿哥，是我，给你们丢人了。。。”
　　阿妈宽厚的大手抚着娜依的头顶：“你是我的娃，不疼你疼谁。你自小主意大，我劝不了你，只要你平平安安好好在阿妈身边，阿妈这辈子就知足了。”
　　“阿妈。。。”
　　帐篷外，拉玛格捧着一束鲜花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娜依，你看着荼蘼花开的多好，如今漫山遍野都是荼蘼花，可漂亮啦。”
　　“采什么不好，要采这些荼蘼，娜依刚生产完，未免有些不吉利。”
　　“没事，拉玛格，你过来给我看看。”娜依一说完，拉玛格刚有些怯懦的步子一下又欢腾起来。
　　“你看，我都是瞧着开得最好的采摘的，多好看呐。”
　　娜依看着红白相间的荼蘼花，目光怔怔：“是啊，真好看呐。”
　　“好看也没用，”阿妈见管不了娜依，也不去理睬了，坐着给娜依擦身，“荼蘼一开了，就代表整座大山的花都开尽了，又称“末日之美”，开得好看可终究意思不好，有时漫山遍野都是，一般没什么人去摘那玩意。”
　　拉玛格浑不在意 ：“也就是摘着玩玩。哦，对了，首领家的女娃起了名字，叫雅安，说是代表了祝福，是大长老给起的，都说长得好看，我去瞄了一眼，可没咱家孩子长得好。”
　　“就是，我还没见过刚出生就这么好看的孩子呢，长得像娜依。”娜依的阿妈如今心里只有女儿和外孙女，对于自己的孙女虽然也想看，可知道雅安是首领的女儿，也就是襄戎国的公主，肯定众星捧月，还是女儿这里更需要自己。
　　拉玛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本来这个孩子，也该由大长老来起名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说完后，拉玛格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娜依。
　　娜依动作轻柔的将自己的孩子抱起，目光深情地仿佛能滴出水来：“就叫她荼蘼吧。”
　　阿妈一听坚决反对：“不成，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劝！刚跟你说了，这名字不吉利，你怎么净当耳旁风！”
　　“阿妈！”
　　娜依低头看着自己弱小的孩子，觉得眼眶湿润，“这是她父亲取的，他去办一件事情，告诉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临行前为孩子取名，要是女孩就叫荼蘼，意蕴着让我可以将他忘记，此生不见。孩子要跟随我的姓氏，为襄戎的国姓“厉”，可以保护她平安。我答应了”
　　娜依的阿妈看了半晌，深深叹了一口气：“荼蘼就荼蘼吧，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是可怜了我这孩子，明明和雅安是一天生的，命运却如此天差地别，将来孩子长大了定会来怨你。”
　　“哇——”半天没人搭理的小娃娃自己就醒了，一声嚎叫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我是谁？我在哪？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宋惠千之前一直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一直难以挣脱，只能安分守己的呆在这里，这对于高等体育大学柔道社团ACE，是难以原谅的。
　　直到昨天，宋惠千才感觉到自己拥有挣脱这个地方的力量，结果刚嚎了没两嗓子，就抗拒不住本能，睡了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不但变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婴儿，自己的家庭情况也并不好。
　　“我看看，外婆的小荼蘼，是不是尿嘘嘘了？”
　　宋惠千此时并不能很清晰的听到来人到底具体说了什么，可用自己此时并不发达的小脑猜也能猜到，小婴儿的世界，不是饿了，就是嘘嘘了。
　　果然，下一秒，宋惠千就感觉自己腿上盖着的东西被扯了下来，然后就感觉凉嗖嗖的，有些漏风。
　　“尿了，我给她换一块就好了。”
　　救命啊，丢人啊！
　　“阿妈，还有件事情。”
　　“什么事？”
　　娜依说着有些不好意思：“阿妈，我没有奶水。”
　　拉玛格一拍大腿，“啊，你怀孕的时候吃的那么差，身体虚弱，如何能再喂养荼蘼呢！”
　　阿妈凑上来，逗弄着荼蘼的笑脸说：“我再去你阿哥家看看，我当初给你嫂子介绍了不少还奶孩子的女人，我去给我家荼蘼要一口来，保证阿婆的小荼蘼吃得饱饱的。”
　　娜依有些犹豫：“阿妈。。。”
　　“这你别管，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他龄山再有本事也不能把他亲阿妈亲妹子给逼死，再说，先紧着雅安，其米格也不会多说什么。”
　　说完，阿妈又给娜依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宋惠千看着三个女人围着自己打转，又叽里咕噜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只觉得内心悲惨，又看几人的面容眉眼有些不像汉人，竟有几分异族特色，就更觉得自己孤立无援，连带着婴儿脸上也透漏着萎靡不振，只想大哭一场，我连中国人都不是了，谁管我怎么哭呢，反正这里也没谁能认识我。
　　“哇——”
　　娜依刚准备喝宋先生开的草药，就听见自己的女儿在哭，连忙把碗放下，将荼蘼抱起来。
　　“哦哦哦，阿妈的小荼蘼，是乖宝宝，不哭喽，不哭喽。”娜依看着荼蘼豆大的泪珠不停的滑落，一时悲从中来，也开始哭泣。
　　宋惠千当时只觉得自己被天底下最温柔的一双手捧在掌心，然后她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不能称之为女人的稚□□孩脸上带着柔和的目光，宋惠千现代的妈妈老早就走了，打小只能看着别人的妈妈眼馋。没想到，如今身处异世，前途渺茫，竟然还能得到自己前世求而不得的母爱。
　　宋惠千告诉自己，这是我的母亲，我的阿妈。
　　宋惠千用稚嫩的小手抹去娜依的泪水，然后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她。
　　拉玛格在一旁看的惊奇：“荼蘼好像是在给阿妈擦眼泪呢。”
　　娜依看着这个承载了自己和最爱的人的孩子，破涕而笑，然后俯首亲了亲荼蘼的那只小嫩手，心里爱的不要不要的。
　　阿妈的荼蘼，为了你，阿妈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只愿保护你，平安长大。
　　宋惠千，此后唤作荼蘼，好像用光了自己所有的精神，放任自己沉沉的睡了过去，毕竟自己如今，还是阿妈的好宝宝嘛。

　　又说阿妈这边，龄山看重自己首领的脸面，自然也不想自己阿妈扯着嗓子到处瞎喊，就命其米格让雅安的奶妈子每日喂完雅安以后，将剩下的奶水挤出，给娜依送去。
　　阿妈又去看了自己的亲孙女雅安，嘴上笑着也说好，却也只是普通刚出生的小孩模样，不算难看就是，哪里比得上自己的荼蘼。
　　阿妈拿到了奶水，准备去跟龄山说一声，结果就听到他与人说：“这时雅安的生辰，我要把它交给贤知大人，让他为雅安测算，待会。。。”
　　“报——大统领！”
　　“什么事？”
　　然后阿妈就看到了龄山带着人出去了，写有雅安生辰的字笺就摆在桌面上的锦匣内。
　　这是襄戎国的传统，每当王室有新生儿诞生，出生第三天要把生辰交给贤知大人用以卜算吉凶。
　　“雅安是首领之女，襄戎国的公主，身份尊贵，日后不用想也知道必定前路顺遂，而我的荼蘼，明明与雅安是姐妹，前后只差一个时辰，以后却要遭受白眼，连卜算的机会都没有。”
　　突然阿妈的手有些抖，她伸手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书笺拿出来，照着上面只改了一个时辰，另写了一份，然后开始挣扎。
　　看着两份生辰，阿妈心里飘忽不定，刚刚头脑一热就做了，如今却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下一刻大门便被开启，吓得阿妈随手将一片扔进了盒子里，另一片攥在了手心。
　　“王太后如何在此？”是前来打扫的侍从。
　　阿妈强忍住焦虑，佯作镇定：“我等你们首领。”
　　侍从恭敬回道：“首领刚刚领着人出去了，一时半刻可能回不来。”
　　“那就算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也不用告诉他了，我先走了。”
　　“您慢走。”侍从觉得王太后今日哪里有些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将桌案上有些歪斜的盒子归置妥当。
　　阿妈急匆匆的跑出来，总算没人看到了，就扶着一棵树开始喘气。
　　如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盒子里的究竟是雅安的生辰还是荼蘼的，现在也不想知道，她选了一个深山山坳，将怀里的那页竹笺狠狠地扔了下去，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里。
　　一切，就让老天爷来决定。
　　龄山看到贤知大人从内室里出来，激动的迎上去：“贤知大人，不知。。。”
　　贤知盘膝而坐，好半晌方才开口：“此女有凤命，一朝涅槃，自可翱翔九天，不受世间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