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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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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钰峰有两大景色,竹林和花海。一红一绿互不侵犯,反倒相得益彰。
待花开时节,漫山遍野的海棠花,红如烈火,粉如朝霞,层层叠浪,宛若花海。
最初的海棠花,是陆铭送的那朵,离开潮安镇时,陆离鬼使神差的将它带走种在了金钰峰,那朵花被陆离注入过灵气,不管不问也生的挺好。
但花开花落正如生老病死乃是常态,有活的可以抗八级台风的,自然也有活不到花季便已枯萎的。
第一枝海棠死掉时,陆铭回来抱着他哭嗒嗒的掉了半宿眼泪。第二天起,陆铭就开始担任起照顾花的责任,施肥浇水,捉虫除草,认真程度堪比练功,失败程度堪比练字。
不照顾还好,一照顾死的更快。
陆离没办法,只好暗暗跟在后头,看见哪枝有要枯萎的迹象了,便注些灵气让它活过来,年复年年,金钰峰的海棠花竟四季常开,花开不败。
竹林深处,陆离端坐石案前,一双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不断拨动着琴弦,轻缓悠扬的琴声从指尖流出,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却给人一种平静中暗藏波动的感觉。
在他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一黑衣劲装的俊美男子手持利剑随琴声舞动,时而轻身如燕,脚点落叶,时而蛟若蛟龙,游走穿梭。忽听琴声骤急,剑锋一转,一道银光闪过,飞沙走石,激起无数落叶。好像前一刻还过着田家小院般温馨的日子,下一秒就投身了战场,带着肃杀和万丈豪情。
两人配合默契,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永远知道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铮---”琴弦突断,一曲琴声戛然而止。
一颗血珠从被割伤的食指冒出,陆离看了眼,暗暗皱眉,打算随手找片落叶擦掉。
“师父别动!”
手被飞身而来的陆铭小心捧住,像是怕弄疼他般,轻轻的吹了吹,从袖中取出一白玉瓶,将里面的药粉细细撒上,最后掏出一块手绢撕下一角,仔仔细细,像对待易碎物品一样把伤口包了一个漂亮的扎。
就这点小伤口被他这么郑重的对待,陆离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去阻止。
“小伤而已。”
“师父刚刚在想什么?”陆铭不理他,轻轻拨开他的手,仔细的做完最后一步才抬头问。
陆离被问得一愣,陆铭乖巧的蹲在他身前,仰着头看他,一点没有刚才练剑时的锋芒,像一只小奶狗般温和无害。
因为要练剑所以换了一身黑衣劲装,将他完美的身材显露出来,两鬓的发丝因为出汗而有些贴着脸,他的五官很漂亮,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你时,能让人不由自主的深溺其中。刚刚练剑,就因为与陆铭对视时,他朝自己笑了一下,便不小心走了神,断了线。这样的原因让他怎么说出口?
只能撇过脑袋虚咳两声道:“想你如今终于长大了。”
十年,于寻常百姓而言,是一段漫长的岁月。于修仙道者而言,不过是岁月的一个插曲。
于陆离而言,十年,他见证了眼前这位少年的成长。
剑眉如峰,眼若星辰,黑衣墨发,身姿挺拔。七岁练气,八岁筑基,十四岁就已经是金丹后期,前途可望,后生可畏。
“是啊,以后师父可不能再说我还是孩子了。”陆铭嘴角开心的向上扬起,弯弯的眉眼让人看了不禁卸下心防。
“说得对呢,以后得叫陆大人了。”
大概孩子都向往长大,陆铭也不意外,对陆离总说他是个孩子这件事上有着极大的执着。
陆离无奈摇头,瞥到他手中的药瓶有些惊讶:“二师兄倒是将什么好东西都给你。”
“师父是说这个?”陆铭举起手中的瓶子晃了晃,笑道:“那是二师伯怕了师父三天两头的找他了。”
陆铭修为高一半是因为他天资聪颖,灵脉天成,一半与他的刻苦努力牢不可分。每天不过寅时便起,亥时才息,寒冬酷暑一天不落。陆离作为师父,却从来没有过分的鞭策督促过他,只在他遇到瓶颈时适当的点拨。
其实陆离的私心,倒希望他的徒弟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只是也许是他徒弟的原因,有时候某些方面和他实在太像。
所以每当他受伤后,陆离也不多说什么,只默默将闵誉拉来看病疗伤,堂堂一峰之主,沦落到三天两头给一个弟子上药,闵誉被烦的没辙,一股脑丢给陆铭一堆瓶子,内容丰富多样,说就算他只剩半条命了,也不打紧了。
“大夫看病不是天经地义吗?”陆离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
陆铭失笑,半蹲下身子。
“那是师父疼我护我,将所有好的东西都放到我的面前。平常弟子受伤哪有这样的待遇。”
“可你不是平常弟子,你是我陆离的弟子,所以那些东西都是你应得的。”陆离看着他的目光透着丝丝心疼,认真道,“阿铭,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觉得自己不值得拥有好的东西,在师父眼里,什么都没有你来得重要。”
“师父,我.....”陆铭将头埋在陆离的双腿上,双手环抱住陆离的腰,低声叫着,声音像撒娇又像藏了很多东西却无法说口。
“陆大人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孩子了,怎么还和小安桥一样啊。”陆离摸摸眼前伏在他膝上的少年的头,一下一下,轻缓中还带着纵容的味道。
小安桥是温婉的关门弟子,年方五岁,性格娇俏可爱,元真山上下都宠的不行,最喜欢缠着陆铭,但碍于身高有限,只能抱到腿。
对于陆离把他比作小安桥这句话,陆铭选择性忽略,不说话,只是又蹭了蹭。
“尊上!燕,燕峰主他们,回来了!”
明愿的声音由远及近,眨眼间出现在二人面前。
陆铭迅速起身,站至陆离身旁。面色沉稳,仿佛刚刚撒娇的人不是他一般。
“燕师兄回来了,柳师兄可有一起?”陆离有些惊讶。
“一起的,而且....”明愿吞了吞口水,下面的信息量有些大,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用最简洁的话来阐述,“他们要合籍了。”
他说的太过平淡,像是在说他们准备吃饭了,以至于陆离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明愿是不会拿这件事做玩笑的,那便是真的了。
虽然有点突然,但又像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燕浩卿和柳文生是同村邻居,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喝一样的羊乳,拜同一个师父,甚至喜欢过同一个姑娘。
十岁那年,家乡大旱,颗粒无收,盗匪横行。那时候他们在山上随师父修炼逃过一劫,等他们知道消息赶回去时,村子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从那年以后,他们只剩下了彼此。
燕浩卿性急,易惹事,没少被师父罚着抄书。柳文生与他性格恰恰相反,性子内敛温和,但总被‘连坐’。
燕浩卿被罚抄书总抄不到三页就睡着,剩下的就都是柳文生的。
燕浩卿被罚面壁思过,柳文生会偷偷藏馒头带给他,然后两人一起跪到天亮。
柳文生是夜盲,一到晚上就看不清路,一次不小心跌下山把脚给摔断了,燕浩卿抹着泪背着他走了两个时辰,才被师父找到。
燕浩卿一直都喜欢柳文生这件事,除了当事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知道。
只是陆离深知这位师兄的秉性,于感情一事上怂的很,就是再给他三十年,喜欢两个字在肚子里都快儿孙满堂了,他还是不敢说出口。所以他实在好奇,到底是谁给他师兄支的招,让这段苦恋有了个大结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