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捞我！》月耀如一

5、朝堂

　　“贪不要紧，就当是请他替山南的百姓保管了一份巨款，不过如此而已。”高彷笑道，他越是微笑，四哥的表情就越是微妙——四哥看起来气鼓鼓的，但是又很好奇很想听下去的样子，我愿称之为傲娇。

　　“怎的？”四哥抱起了胳膊，脸还侧着没正眼去看高彷，但那眉头微动的细微表情分明就是他感兴趣的意思。

　　“殿下若是尚未归来，户部那边原想举荐九公主，九公主与朝堂并无瓜葛、顺理成章的，是个可以秉公执法的人；但是殿下既然回来了，殿下与我与其他皇子针锋相对，一样是个可以秉公执法的人。”

　　高彷说着，给四哥留了个白，让他好好细想。

　　“怎的，我还能不合适。”四哥说是这么说，但用脚趾想也知道，他是不愿意的。四哥从来就不是为了争权而争、也不是因为心怀家国而战，他从来就没有心甘情愿的为这天下做过任何事。

　　“你确实不合适，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志向？”高彷嗤笑一声，随后立即把神情调整回了原态。“殿下，可别忘了大长公主令，宗室女子如有辅政之才，可入朝堂、不得外嫁。”

　　四哥何等细心的人，虽然高彷说的不清不楚思维还很跳跃，但他只是愣了愣，马上就懂了。

　　十一郎来势汹汹，父皇既然同意人家求学，接下来也多半是怀柔手段，十有八九和亲。可我前六个皇姐都已经嫁人了，七皇姐又聋又哑、八皇姐重病缠身，只有我年纪姑且过得去，而且在外人眼里没有婚约。

　　其实我是有婚约的，出生前就有过指腹为婚的婚约，只是文家已经没了，这事在外人眼里也就成了个过眼云烟的旧话——若当真要嫁个公主去北漠，那可真就得是我了。

　　“借长辈的力，果然妙计，到底不愧是你。”四哥果然妥协。“我知道了，不过这宫中可没有我的衣裳。”

　　“有啊，我顺过你好几件来着。”我随口就说，虽然四哥的衣服太大我根本穿不来，但我小时候有段时间挺喜欢穿他衣服学他玩的——就是四哥嫌弃我太滑稽，被他发现后我被罚得有点惨，后来就不敢了。

　　四哥果然瞪了我一眼，没打我就是亲哥了。

　　“殿下，此处不宜谈话，那么高彷就说到此为止了。”高彷拱手行了个礼，说完就走了。

　　四哥低头看了我一眼，忽然伸手摸了下我的头顶，又看了眼刚刚被唤醒的泓涟。

　　“泓牙，先去你宫里，我换身衣裳。”

　　四哥最终还是没说，但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是不乐意我掺和进朝堂，四哥闲云野鹤脾气，朝堂没少让他吃苦头，他当然不会希望我入朝堂。但是四哥更清楚北漠有多苦，他更加不希望我去那蛮荒的地方，他妥协不过是两害取其轻罢了。

　　我的枫溪阁离得有点远，不过四哥、泓涟和四哥那心腹副将都是习武之人，大家都走得很快，倒也没用多久。也就我累一点，不过我可以晚点去朝堂，我就坐在外头拉泓涟一起吃点心。

　　“你就这么有闲心？我都听见高彷和你四哥说的什么了，你就一点不担心，还在这儿慢条斯理吃点心。”泓涟一边嫌弃的看了眼我递过来的点心，一边还是耿直的拿了吃，我愿称之为口嫌体正直，也是个死傲娇。

　　“吃呗，一夜没睡你不饿啊？反正我饿。”现在不吃一会儿宣我上殿的旨意来了，我可就没得吃了呢，要不然谁一大早吃甜食啊，我可是很注意身材的。

　　“公主。”我和泓涟扯着淡的时候，珍珠姑姑端着四哥用剩下的水出来了。我瞅了眼那水，水是淡褐红色的还有一些黑褐色的渣滓沉在里边，一看就知道是血、干枯了又被洗下来的血。

　　“知道了，不要多话，把我床头匣子里的金疮药给四哥放到衣兜里，白色瓶子的。”

　　我本来是和泓涟说笑的，但我现在笑不出来了，只能庆幸我的金疮药是师父给配的，好歹师父是个半仙、好歹这药可比寻常药物有用。

　　“我要回去了。”泓涟忽然不继续吃了，他要走我倒是意料之中。

　　“嗯，我让琥珀给你带路，以你的轻功肯定没问题的。”

　　“留个信物吧，我知道你跟踪我才往城外跑的，其实我在清音阁。若是有什么事能帮得上靖王的，拿信物来唤我。”泓涟又说，同时将一把匕首放在了我面前。

　　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因为我仔细看了下那匕首，匕首出鞘剑刃上赫然刻了一个“涟”字，这就是我母妃的剑改造成的。

　　可我不太明白泓涟为什么会这么快把这剑给我。

　　“我还以为你会更生分一点。”

　　“我也没跟你熟络，我念的是靖王的恩罢了。”我笑脸相待，泓涟却如此答复，直接把我的笑容气了回去。“我是师父养大的，师父是北方人。北漠的蛮人劫掠我们的城池，杀了我师父的家人，而把北漠人打回去把城池抢回来的是靖王。”

　　“泓牙，你在宫里等召，若是父皇当真召你觐见，记牢了若是有人质疑你就搬大长公主说话。”一会儿四哥也换洗妥当了，他一出来泓涟就没了声。四哥是顾着上朝了就不能和我私下说话了，所以临走前便抓着我叮嘱，好像我还能有什么不妥似的。

　　当然，我是只会乖乖巧巧的听着顺着的。

　　“四哥此去，泓雅是来不及送别的，只能提前说了，还请四哥路上当心，此去路远来回奔波，可别仗着习武之人就逞强。”

　　四哥顿了顿又笑了笑，摸了下我的头看了眼泓涟，这就离开了。虽说一会儿朝堂上我还能看到四哥一眼，但我却觉得四哥这一走，可就又是什么时候北方战火消停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泓涟在我们背后看着，什么也没说，但是侧着脸又微微昂着头的样子，和四哥看高彷时的神情差不多——抗拒，但又不是真心抗拒。

　　“看来我还得去下山南。”泓涟又说。“我看高彷已经说服了靖王殿下，你要真去，可就真太遂阉党的意了。”

　　“这话别说了，记得我和高彷从来不对盘，我每天都必定要给他找茬。”我白了泓涟一眼，幸亏我宫里的要么是我母妃的老人、要么就是高彷的眼线，这话他在我这儿说问题不大。

　　“怎么着？”

　　“朝堂之事你要是想知道，那我现在就教你：第一件你需要知道的事，话不要乱说；第二件事，每个人明面上站的立场，都未必是他真正的立场。”我看了眼泓涟，我不防备他，但是我不希望他坏我大局。

　　“那我懂了，怪不得在江湖里听说靖王和阉党不共戴天，但实际看见听见，却是兄弟对话的语气。”泓涟一语道破天机，这事我都不敢拆穿他们，泓涟可真是勇哦。

　　“收声，被四哥听见了当心罚你去跪祠堂抄经书，长兄如父威严得很。小时候被罚抄就被四哥查出来不是我抄的，直接就去祠堂我母妃宫前跪了一天一夜。我到现在还记得四哥是怎么骂我的呢。”

　　“怎么骂的？”泓涟来了兴趣，问了我一句。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竖着眉头学起了四哥暴跳如雷的样子，指着空气骂道：“泓雅，你从小知道‘雅’这个字需要避讳母亲每每写到都是缺笔，甚至偷懒直接只写偏旁，名字都能省略成‘泓牙’的，怎么这风雅颂的雅就一笔没差了？给我去跪祠堂！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出来！”

　　“哈哈哈哈……”泓涟大笑出声，他这么一笑，我才觉得我们关系亲近了几分。

　　“我先去梳洗了，我宫里没有适合你的男装，你要不，穿我的衣服凑合下？”可惜可以说笑的时间并不多，我虽然对山南的事情胸有成竹，也必然游刃有余，但朝堂这一关还是得好好对待的，至少父皇传我的时候我不能仪表不整。

　　“好啊。”

　　泓涟居然一点抵触都没有的穿了女装，好家伙，我洗漱好出来一看还是我自己都觉得是我，狐狸变的都没他像。只要他刘海放下来把额头一遮，那可不就一点没差了嘛！

　　“泓涟，不然你给我当个影卫，我带你去山南可好啊？”于是我随口一问，真的就是随口一问，没指望他会答应我。

　　然而泓涟却答应了。“好啊，反正靖王那是暂时用不着我的，我也正好想看看阉党到底是想怎么做。”

　　“好耶！”那我可要开心的跳起来了，不过我才刚出声，就听见了远远靠近的脚步声。我连忙让泓涟躲到了屏风后边，果然他刚躲过去，传旨的太监就来了，是御马监的掌印秦忠，父皇的另一个心腹、高彷的劲敌。

　　看见他我就知道高彷的计划成了，但阻力也来了，御马监掌印同时也是西厂都督，他来宣旨，代表西厂会“助力”我，我此行必定会被西厂盯着办事了。

　　“儿臣领旨，谢父皇。”

　　我还是先按照计划来，假装很惊喜也不知情的样子天真的笑了起来，欣喜的领了这道旨。并且我还得表现的聪明、但是聪明不到位，好好的感谢他。我直接将我手上的一个金镯子褪下来递给了秦忠。

　　“多谢秦公公提点，本宫宫里并未来得及准备礼物，这个镯子倒是纯金，还请公公笑纳。”

　　确实纯金，超出我这月俸应有的财力，不过宫里多得是来路不明的钱财，我要是表现的干干净净，我看他反而会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