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春风共余生》燕北飞

5、小儿以身偿救恩

　　杨不悔喂完了饭，自己拿起筷子吃饭，正喝下一口蛇羹时，外头想起声响，“仙女姐姐……仙女姐姐……”无福起身迎出去，回转进来时身旁带回一个小人，正是方才救下的小葱儿。
　　杨不悔惊讶起身问道，“小葱儿你怎么来了？”走到门口张望了一番，“你爹娘呢？”小葱儿摇摇头，“我是吃了饭偷偷跑出来的，想来看看仙女姐姐你还在不在这里。”
　　杨不悔笑着看他，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不是与你说了会留在这里几日的吗。”小葱儿抬起头望她，“仙女姐姐会飞，我怕你飞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杨不悔被逗笑了，对这稚气的小儿有些无奈，小葱儿看向坐在木椅上的殷梨亭，走到他跟前，“你就是姐姐说的那个行动不便的家人吗？”杨不悔连忙上前想要制止他，生怕他说了什么话让殷梨亭难过，却见他笑道，“我是这位姐姐的叔叔，的确行动不便。”
　　小葱儿点点头，“姐姐的叔叔，那便也是我的叔叔。叔叔，葱儿想问问你，姐姐嫁人了吗？”殷梨亭神情一滞，看了看杨不悔，问小葱儿道，“为何这么问？”
　　小葱儿红着脸，看看杨不悔漂亮的脸，然后回道：“仙女姐姐救了我，我想要娶仙女姐姐，听大人们都说如果要求亲，应该向新娘子的家人求亲，所以小葱儿来向你求亲呀。”
　　杨不悔闻言，毕竟是女孩家，听到嫁娶到底是红了脸，拉过小葱儿说道，“小小年纪，你懂什么叫求亲吗，快回家去省得你爹娘找不到你担心。”
　　小葱儿瘪着嘴，拉着她的手说道，“我当然晓得娶媳妇干嘛，娶了仙女姐姐你，就可以天天看到你，天天抱着你，还能给我生娃娃陪我一起玩……”
　　还未等杨不悔反应，门外奔进来小葱儿的爹，一把拽过他的耳朵，“你这个小祖宗，我道是跑哪里去了，原来是跑到这里来撒泼了，我看是不收拾你不知道老实！”然后回头对杨不悔等人致歉，“杨姑娘，对不住对不住，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打扰你们了，我这就带回去收拾！”
　　说着拽着他的耳朵往外拖，小葱儿哭喊着，“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我要娶仙女姐姐，我要仙女姐姐给我生娃娃！”然后听到啪的一声，“杨姑娘姿容不凡，哪是我们这种乡间农户可以高攀的，赶紧回去，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偷跑出来，我打断你的腿！”
　　杨不悔脸色一阵红，无寿笑呵呵的在一旁调侃，“小姐，这是给自己救下了一位小姑爷呢。”无禄笑着接到，“那要生娃娃，小姐怕是还得再等几年了，哈哈哈。”
　　杨不悔本是生性豁达的女孩，也不是那些拘于礼教的女孩，今日这事换做他日，定是一笑置之，如今当着殷梨亭的面，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儿说要抱着她生娃娃，不知为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来。
　　杨不悔嗔了他们一眼，满脸通红不敢去瞧殷梨亭的目光，“不要理你们了。”说着转头跑进屋里去。
　　殷梨亭瞧着杨不悔难得娇羞的模样，心头一动，嘴角扯起笑意来。耳边又响起小葱儿的那句话：“我当然晓得娶媳妇干嘛，娶了仙女姐姐你，就可以天天看到你，天天抱着你，还能给我生娃娃陪我一起玩……”
　　殷梨亭一阵感叹，六七岁的黄口小儿竟能将这终生大事用三言两语讲清。娶亲，不就是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生儿育女，一生相护么。他与晓芙妹妹此生无缘，来生也不见得能再续，此生又已成废人，就算有良辰美景，也如虚设，娶亲生子早已不在他的生活里。思及此，垂下眼眸，敛去笑意。
　　下午殷梨亭已回屋休息，杨不悔躲进厨房把无禄拦在门口，“我来准备晚饭就行。”无禄有些犹豫，“小姐还是让老朽来帮忙吧。”杨不悔挑眉看他，无禄有些讪讪，“那……那老朽就在外头，有事招呼一声便成。”
　　这一路行来，都是赶路，难得能让她大展身手的时候。一直忙到日头渐西，杨不悔喊了无禄一起将菜一盘盘的端到饭桌上，无福正推着殷梨亭出来，无寿看着一桌的菜惊讶的问无禄，“这些当真都是小姐一个人做的？”无禄点点头。杨不悔一脸的自豪，走到殷梨亭旁边，笑道，“殷六叔，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殷梨亭被推到桌前，瞧见一桌的菜，青翠油亮的青菜、热气氤氲的鱼汤、金黄透嫩的炒鸡蛋……还有两盘菜有些远，看不清是什么，虽然是一些很普通的家常小菜，但光看这色泽就非常有食欲。
　　都落座后，杨不悔坐在一旁喂殷梨亭，殷梨亭吃了几口便称赞道，“没想到不悔你还有一手好厨艺。”杨不悔笑意盎然，“你想不到的事情可多了呢。”
　　一旁的无寿也连连点头，“小姐的菜比无禄这老头做的好吃多了，他只知道将生的煮成熟的。”无禄气恼，“我能跟小姐比吗，你要不喜欢吃我做的，以后你自个儿做。”无福等三人从天鹰教起就一直跟着白眉鹰王，虽喊杨不悔一声小姐，她却从未将他们看作下人，倒是他们三个小老儿凑在一块，没事就爱斗斗嘴。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待到饭后杨不悔推着殷梨亭走到院子里时，骄阳已日落西山，西边的云彩被映照得彤红，变幻着各种形态的晚霞。
　　殷梨亭静静的望着日落黄昏的景色，不由得赞了一句，“好美的日落……”杨不悔眼珠一转，低头在他耳边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就回来。”殷梨亭还未回应，就见她急冲冲的跑远了，不禁摇头，真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夕阳彻底落下，夜幕已降临，杨不悔才有些气急的回来，殷梨亭疑惑的看她问道：“怎么跑的这般急，去了何处？”杨不悔在他身前蹲下，凑近看才发现她额间还渗着汗珠，只听她笑着说道：“我是给殷六叔你去寻找开心的事呀，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起身推着殷梨亭往院外去。
　　天色已经全黑下来，路也有些崎岖不好走，杨不悔走的很慢，大概走了半里地，殷梨亭突然眼前一亮，看到前面灯火通明，照亮了眼前整片树林，但细细一看，不是一般的树，而是开满了紫薇花的紫薇树林，空中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
　　杨不悔绕到前面对他说道，“白日里我路过这里，见到这片紫薇林觉得美极了，想让你也来看看，只是天色已晚，我便去村里买了这些烛火照亮。殷六叔，你可喜欢？”殷梨亭点头，笑着带起嘴角的酒窝，“不悔，难为你了，你总想着法子让我开心，今日我的确很开心。”
　　杨不悔绽开笑颜，“你开心，我便也开心。”说着起身，随手折了一段树枝，“听闻武当殷六侠的剑术是七侠里最好的，如今我班门弄斧一番，还请殷六叔不吝赐教。”说完一个旋身，以树枝代剑耍起一套剑法，他未见过的招式，大抵是明教中的武艺。
　　眉月如勾，月色如水，她足不沾尘，轻若游云，一套剑法舞的行云流水，衣袂翩跹，偶有片片粉紫的紫薇花瓣飘落肩头，在一袭淡绿绸裙中极为醒目。白日里活泼可爱的小女孩，此刻月下舞起剑来仿若周身带着光芒，随时会羽化而去的仙女一般令人心驰神往。
　　杨不悔收了招式，一步一步往他走来，仿佛踩在他的心头，让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殷六叔，我耍的这套剑法如何？”
　　尽管他心绪翻飞，面色依旧沉静的回道：“花哨有余，内力不足，我的小徒弟清羽清云，其中一人就能将你打败。”杨不悔撇了撇嘴一边将他推到树下，一边说道，“我这般花拳绣腿自然不能与你们武当弟子相提并论。”
　　她自己找了一块平整的矮石坐下，续道：“我学武艺，也从未想过与谁争一个高下，只想着危难之际不拖累亲人，能够自保就行。”殷梨亭看着她，“说的倒也不错，只是你内力根基浅了些，明日我先将武当的内功心法传了你，你先熟记于心，改日有机会上武当，我让师兄们再教你招式。”杨不悔挑眉看他，“武当的内功心法可以这般随意外传吗？”
　　殷梨亭一滞，然后认真说道，“只要你想学，我便愿意教。”杨不悔觉得这话听着很是顺耳，不过她也不急着学，毕竟她不想唤他一声师父，想着便以手作枕往树上一靠，“好呀，不过我也不急于一时，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回到这乡间开心过活，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日子，且先容我轻松几日。”
　　她的坐姿外人看来实属不雅，落在殷梨亭眼中却觉得有种慵懒的风情，顺着她的话问道，“小时候？你也曾在这乡间住过？”杨不悔听他这么问，顷刻来了兴致，直起身子对他说道：“对呀……”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此刻提到我娘，你会伤心吗？”殷梨亭看着她迟疑的眼神，微微摇头，“你说吧，我想听你说。”有些事情也许只有真正了解了原委，才能真的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