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界》江陵春

74、黑化

　　最终他们都退了出去。

　　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却没有任何获胜的喜悦。

　　第二天穿上校服到学院楼报到，四年8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叫做梅洛普的先生。

　　屏幕上出现我的名字。

　　“这是新来的陆·知新同学。”他说得很简略，然后对我说道：“那是班长，第一节课你先坐他旁边吧。兰德尔。”

　　一个高瘦戴着眼镜的男生站起，他身旁座位的人让出位置。

　　我走了过去，心理却挺纳闷，不需要做自我介绍吗？这未必也太随意了些。
　　不过我确实对傻乎乎的自我介绍环节没什么好感，估计下面听的也没什么好感，这对我们都是种形式主义。

　　我走到那男孩边上坐下，我向他伸出手：“陆·知新。”

　　“前面介绍说过了。”他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并不回握：“兰德尔·明锐。”

　　表情都放脸上吗？这人真简单。

　　我并没被他的态度所激怒，相反觉得这样情绪外露的人有些可爱了。但也有可能是八院氛围不同。
　　初到一地，不知情形的时候，最好就应该先蛰伏一段时间摸底。

　　这节课上的是班级思想教育，上得大家哈欠连天。

　　因是班主任的课，也不能说话，于是上面上课的老师说得无聊，下面的学生打瞌睡打得毫无心理障碍，一时让我一个新来的看不懂。
　　后来时间长了我才了解到，在八院的人这里，是极看不惯形式主义的。从他们日常生活中我常听到一个词——实惠。比如我曾经能显示平衡活体或者流体等重心时常改变的物体，如果要在八院，他们会直接用常用实验道具，比如小球、推车之类的进行简化，而非像塞德里克教我的那样找噱头。

　　“实惠”的理念深入人心。

　　比如音乐美术，如果不能做成成品换钱，或者得奖得成绩，在他们看来就没什么大用。至于通过学习而提高修养的理念，“修养”几钱一斤？

　　至于哲学，大家也很矛盾。一方面觉得这是吃饱饭没事做的人去想的事，一方面由于世界体制，学哲学就能当官，就能做人上人，为了功利，也要重视下哲学。

　　等我们下课了，兰德尔简单跟我说了下班里三个班委，再发了我一张课程表，就甩脸走了。
　　一时让我无语。

　　“挺不好相处，不是吗？”

　　我回头，是一个银发桃花眼的男生，他冲我微笑，桃花眼更显风流：“乔凡尼·卓灵，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与他握手：“陆·知新。”

　　这人经过刚才的班长兰德尔介绍，是八班的风纪委员。
　　以三权分立的机制来说，该称他一句“大法官”。但乔凡尼更像是个绅士型的商人。

　　他有一种自来熟的能力，与我笑着说：“希望你会喜欢八院的生活。”

　　“是的，谢谢。”

　　他凑近我，“听说你昨晚睡得不错？”

　　我也笑着，“嗯，比我想象中好得多。”

　　这时我们走成了一排，作为一个转班生我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见我不反对，找了话题作引子：“你以前可是年级里风云人物呢，现在能和你做同学也是荣幸。”

　　我说：“我哪里算得上什么。”

　　“在我们其他学院的人看来，你们九院的人都是与众不同的。”

　　我纠正他道：“现在我是八院的人。”

　　乔凡尼潇洒地一挥手，笑道：“是的，你适应得很快。”又说：“听说你以前在各方面都是优等生？”

　　“只是擅长考试而已。”

　　他像是提醒：“那你接下来几天一定会受到各科老师的喜欢的。”

　　我自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从尖子班掉下来的学生，诸位任课老师要说明自己的教学水平并不比他们担任尖子班师资的同事差，自然要“刁难”我——不断地对我提问，如果能问出个我比不上他们教导的学生的结果，也是件能满足他们虚荣心的事。
　　很无聊，但人性本来就是这样阴暗又在背地里窃笑狭小的东西。

　　果然，从下一节课来说，我经历了大量的提问。几乎所有课上提问针对的对象都是我，横挑鼻子竖挑眼。
　　好在我的基础一向很好，最终也没受什么苛待。

　　上完上午的课回宿舍已经是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其实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灵。这是一种叫做落差的情绪。

　　然而人有时连这片刻的自我宁静也没有，当我躺在床上时，门被轻悄悄推开，昨天那个小胖子探头探脑看进来。

　　我正好从床上抬头，他一时涨红了脸，强调道：“这是我的宿舍……我下午体育课，总要来换衣服的。”说后半句的时候已经轻下去。

　　我觉得也颇好笑，因我这个“恶霸”，他进自己宿舍倒像是来做贼一样的小心翼翼。
　　其实还有几分可爱。

　　“进来吧。”我随意道。

　　他见我不像很在意的样子，才进来拿衣服，大概是准备拿了就走。

　　“你叫什么名字？”

　　他被我吓了一跳。

　　我笑道：“说吧，我今天不打你。”

　　他将信将疑，却不敢违忸：“加比·肯尼斯。”

　　“好的，加比。”我从床上坐起，然后也去衣橱里那运动服换，“你的生物实验小组组到人了吗？”

　　他看我脱下常服，衬衣内是孩童向少年转变时清瘦的身材。

　　“你不换吗？”我很是随意地问他。

　　加比有些窘迫：“我……”也听话开始换衣服了。

　　或许是被我两天来截然不同的态度吓到了，似乎今天我们就像是关系友好随意的室友一般。

　　“刚才说到哪儿了？”

　　“生物实验小组。”

　　我心道，真乖。“你组到人了？我们一组吧。”

　　他被吓了一大跳：“我们？”

　　“还有其他人？是昨天两个吧，那就正好四人小组。”

　　他的嘴长大地能吞进一只橙子。

　　我挑眉：“不行吗？”

　　“不、不是。”他有些结巴：“你成绩那么好，我以为你会找成绩更好的人结队，毕竟实验成绩占平时分的。”

　　“哦，你这是质疑我带不动你们三个了？”我冷下脸。

　　“当然不是。”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身上衣服已经脱下，他不住地搓手，样子有点滑稽。“我是说，不胜荣幸。”

　　“很好。”说完后，我矜傲地收起下巴，冷淡道：“你可以去通知你的同伴了。”

　　他很快跑出卧室，到了门口还有些不确定，“你真的确定和我们一组吗？”

　　我瞥了他一眼。

　　他识相退了出去。

　　打一棍再给颗枣，这就是驭人的最简单的原理。一味的压制，不但自己每天都紧绷着，压迫到最后也会引起反弹;一味的给好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所以恩威并施是古往今来最经典的制下之道。

　　况且我打击他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好处，或者简单点说，“打击”只是行为，而不是目的。真正应该在意的是，我通过这项行为我能得到什么。
　　如果打击只是为了心情，而换不到任何好处的，这样的打击只是浪费力气。

　　我也逐渐重整精神。

　　谁说我做一件事只能有一个目的。

　　*

　　下午体育课时，各学院混杂在各大项目中上课。

　　我的自选项目是标枪和跳高。

　　路过田径跑道，伊萨克和我打招呼，我过去和他一起跑了两圈。

　　“你过得还好吧？”伊萨克道：“听说他们八院的人想要叫你好看。”

　　我自不会说实情，“还好。”

　　“你的异能还没恢复吗？”他有些担忧道：“那要是他们欺凌……总之你自己小心，要是不行，就住回来。”

　　我笑道：“得了吧，你没室友？”

　　“九院又没新补入的学生，我当然就一个人一间宿舍了。”他说道：“总之，你要是不习惯就住回来。”

　　“那像什么样，已经过去了，就要融入集体。再说，我也很好，别担心，我没什么受亏。”

　　伊萨克看我面色平缓，真看不出有被欺负的样子，这才放心。“那你要常回来，我和他们也没什么话说的。”

　　我笑道：“好，我还要问你借书呢。”

　　离开跑道，去标枪训练场的路上我就被人从背后袭击了。

　　那人搭住我的肩用力拉扯，我反身掣肘，抬头发现是加西亚正不悦地瞪我：“做什么呢？刚被处分完，还要和我打架吗？”

　　我松开手，“你吓了我一跳。”

　　“是你自己太敏感了。”

　　“哈哈，毕竟我现在可是大家想套麻袋打一顿的对象了。老实说，我这几天都没敢走小路。”我玩笑一句。

　　“过得很不好？他们有欺负你？”

　　“怎么会呢。”看他一脸紧张，我说道：“该要担心的是他们，本大爷可要过去大展身手了。”

　　“得了吧你，总是报喜不报忧。”

　　“大家能见一次，别说这些扫兴的事好不好。”

　　“好。”又嫌弃道：“别说得好像再也见不到一样，都住一个院里。”

　　他勾着我的肩还像以前一样，我问他：“你今年报什么项目？”

　　“也换了男子跳高。”

　　“哦，那真苦恼了，本来就有一群姑娘们回来围观。你要再来，那外围真要水泄不通了。”

　　这真不是假话，每年都会有女孩子来看男子跳高项目。主要是，参加这个项目的男生身材都很棒，肌肉分布健美却又不夸张，以及腰线较高，腿长臀翘。

　　加西亚本就是一个能勾得别家的小白菜爬墙的美少年。

　　他被我说得不好意思，有些脸红：“要看也不是看我们，都没长开，小豆丁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显然不对，因为他的加入，导致这一学年女生的跳高项目变成了热门。

　　以前的时候，我和加西亚在公共科目时都是发展各自兴趣的多，在这一年我能明显感到他在故意选和我一样的项目。

　　其实我很高兴能和他一起上课，即便离开了九院我也不想和他生分。

　　这天下课时他问我：“从三年级赛艇队开始招人，你会报吗？”

　　“业余社团吗？你想报什么？”

　　他说：“我在问你。”

　　“我也在征询你的意见。”我想了想，“除此之外，机甲、击剑，还有曼西斯学会，都在招人吧？”

　　四年级，是少年组的底线。

　　“所以问你要报些什么。”

　　我一个都不想报，如果是过去的我的话。做隐士，才懒得理这些噱头的东西。

　　但我现在的话，自是越噱头越好。

　　“你报什么我就报什么吧，反正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

　　“陆。”加西亚认真地看着我，冰蓝色的眸色中透出了忧色，“你心情不好。”

　　我随着他的话就笑起来，“怎么会。”

　　到底是最好的朋友，很快就能看出我的不同来。
　　我正在要变成我自己讨厌的模样。

　　我这样敷衍的话，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刨根问到底。

　　拍拍他的肩以示亲昵，“真的没什么，只是刚到一个地方需要适应。公共课你跟我选，业余我就跟你选好了。”

　　加西亚看了过来，我们之间有些话不用明说。就像我明白过来他改变了公共课的选择。

　　“好吧，那我们可说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刚动完手术，最近都早睡，来不及写文。
小陆要做坏人了，哎，亲手写大的儿子55555555
作者比大家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