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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she will be loved ...

  •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真被那姑娘……”
      塞德里克在通讯画面对面狂笑。

      我真是很郁闷了。

      那天那位李家的小公主拉开瓶盖就一瓶液体泼上来,所有人的神经都崩到了最紧,就怕是什么不知名又有危害性的液体——当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舰艇安保过不了(太空舰上特别事项,一切有危害舰体的可能都必须排除,舰长可以对舰上任何人生杀予夺,不受陆地法律制裁)。
      对方好歹是个世家贵女,在搞事的分寸上也会拿捏。

      结果就是一瓶普通饮用水。

      只不过是想叫我当场出个丑。
      至于目的么,以我看她的表情,当然是为了出气。

      这就让我郁闷了,我和她素不相识,我想我再不讨女人喜欢,总不见得让人一见着我的脸就要泼水的程度吧?

      “她叫李琳。”塞德里克说道:“李家嫡女,第九世界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的嫡女。别看她年纪小,身份金贵,跳级伯努利大学研究生毕业,她的研究生答辩论文是……资料都传你了,你自己看下。”

      李琳,年十八,也就是说……大我两岁?

      我心里想着不知不觉说出口。

      “你还嫌人家比你年纪大?人家不嫌你是小弟弟就很好了。”塞德里克一点都不客气,“对人家绅士点知道吧?像个男人点,不要记她仇。”

      这话就更奇怪了。

      “我哪能记她仇。”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因偶然一事件认识下,好就好,不好也就十天半个月就再见了……但听周围人这样的口气。

      眼珠一转,试探道:“这位公主与我的前途有关?”

      “这要你自己去想。”塞德里克很不厚道地说,“样样都要别人解答,你自己还要脑子干嘛。”

      话虽不客气,却已是给我留了暗示。

      “她虽是让你出了点小丑,却没多大坏心,否则……你还准备拉下脸去和她讨说法吗?”

      确实如此,一个世家长大,跳级研究生毕业的少女,就说明她情商智商都是不低的。世家对子弟在人情世故上培养也不会差,至少这样的场面她应该见得比我更多。
      故而说她真的分寸拿捏到位——她的身份又是女性,哪怕当场给了我个难堪,我也不好说什么,否则就“不是男人”。

      那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了。

      而且以她的年龄,只要一句“小姑娘性子闹脾气”,就可以无伤大雅。
      泼一瓶饮用水,只是当场湿漉漉的卖相难看,又不是泼硫酸造不成伤亡就不可能有讨说法的事。这口气她当场就出了,我事后还找补不回,确实是拿捏得准。

      其实我并不在乎当场这点难堪,而是在意背后的事——众人的态度很奇怪。

      餐厅屏幕里又在播放着《西城玫瑰》的片段,两个相隔一城几十公里的年轻人最终开始了逃亡,民兵全城追捕,而一路上听说了他们故事的市民们纷纷开窗放起了红色的风筝……

      撮合。
      我突然想到。

      “哈哈哈哈哈。”米丝耶娃也笑起来,大概是觉得这一幕里面把民兵丑化得可笑,她不慎一口吃到了红姜腌菜,一口辣得吐出来。

      “你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讲点形象可不可以?”菲尔曼递水给她,“总还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被回怼,“女人就应该娇滴滴得跟个小绵羊似的。”她这么说着眼神是瞥候补里的黛燕妮。

      马克西米兰随口劝了几句,其实只要有人就会有摩擦,要下面完全都没声音,除非自己把耳朵戳聋了。只要队友之间的小矛盾不要上升到影响队伍效率,做队长的吃多了去管队友之间狗屁倒灶的事。

      黛燕妮倒是就当没听见没看见,除了那两天太过急躁犯了个蠢,之后她蛰伏了起来。倒是和我以及另一个从特别行动处来的卫国者亲昵了起来。
      大概是打着不能出风头就混个人缘的想法。

      “陆学弟你试试这道菜。”她把盘子递给我。

      “谢谢。”我礼貌应道。

      米丝耶娃大大咧咧道:“第二世界真是抠门,就叫我们到食堂打盒饭。”又问马克西米兰:“队长去过之前两届怎么样?”

      这一问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毕竟大家这个年龄都没怎么到过许多遥远国度。

      马克西米兰顺势笑着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
      “上两次,一次是在第五世界(封建世袭),场面浩大,他们办的每一届都号称百年内用资最高的,也确实伙食很好,每天都有三个不同风格的自助餐厅开着,如果不满意的话还能去第四餐厅点餐。”

      他这一说,年轻人们都哄了起来,“太爽了!”“简直是天堂!”“他们下一次什么时候办啊!”

      马克西米兰只在旁边微笑。

      菲尔曼撇嘴:“听说他们的世界,言必称‘感谢英明神武之皇帝陛下’?要你们也这么说?”

      这一下说得少年们觉得恶心起来,菜品再好那也是嗟来之食。

      “没那么夸张。”马克西米兰轻描淡写道:“我们是外国人,公众场合给他们皇帝面子就是了。他们本国人却是如此,动不动就是‘臣死罪’‘陛下英明’,还有个有趣的现象,他们喜欢自称‘奴才’,下位者对上位者都自称‘奴才’,据说在他们的习俗中,奴才是自家人,过去奴隶制的残余,奴隶是由主人生杀予夺的,万事由主人安排,婚姻、生育,因而这算是……一家人。”

      “咦……”少年们鄙夷。

      “而称臣则是外部关系,在他们那儿即便是雇佣关系,比如银行会计对着东家也会称‘奴才’,就是为了心理上贴近。”

      米丝耶娃像是比那个世界的人还愤怒:“真是不要脸,还有人自己要去做奴才的。”

      我心想,处于一个社会,单独的个人的想法不重要,说穿了,大家都要吃饭。整个社会的风气如此,为了生存下去只能顺应。气节,当然是可以的——整个社会都在做奴才,想要气节只能回家吃自己。

      这样一来美食盛宴带来的享受也不怎么吸引人了。

      “说穿了就是冤大头皇帝为了显示‘天朝上国’,打肿了脸也要摆盛宴,他当是‘万国来朝’了吗?”菲尔曼又问:“那还有一次呢?听说你是去第三世界,啊,那可是个自由国度,一定很好吧。”

      大家还在幻想香甜的“自由的空气”,马克西米兰又是一脸苦笑:“那还不如第五世界呢。”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说自由世界过得还不如封建世界。

      “我们在第五世界那是超国民待遇,到了外星你们都懂,政治上的事只要闭口不谈,他们还是当贵宾对待的。而我们也就去那么一小会儿,当地政治管我们什么事。”马克西米兰道:“在第五世界我们衣食有着,出行有人陪同,想要游览名胜,也是开放贵宾通道一路畅通到底——虽然就我个人的想法,我不理解这种超国民待遇是为何?我们这些人并未对该社会做一丝半点的贡献,除了消耗当地财富。而他们本国公民还在辛苦排队。”

      他歇了口气,“到第三世界可就坏大了,我们到的时候首都在闹罢工,首都在闹罢工!”

      有星际赛事的时候首都在罢工!

      “经济不景气,工业也不行了,失业率史高……连警察工资都发不出了。”他好笑地摇头:“我们到的那天没人来接,只好自己雇交通工具,找不到主办国让下榻的宾馆,只能找到警察……街上堆砌壁垒,一副要巷战的样子,警察就站在战壕上面举着扩音机训话,一面是造反的贫民,一面是市政大厅。我们就亲眼看着那些警察拉偏架,最后让贫民们冲进了市政大厅。”

      我们听得目瞪口呆,三观都有些崩坏了。

      警察?帮着地痞流氓和本地贫民造反?

      “警察都拿不到工资……也别说他们了,公务员也都发不出工资了。最后比赛期间政府没法,把所有其他人员的工资都卡住,先付当地警察工资。”

      黛燕妮也忍不住说了句,“看来在他们的社会里当公务员也不算什么保险的事。”

      这种地方,天天闹游街,发不出工资自然也没法叫人干活。所以过去之后,星际杯的各星球参赛队伍都只能自给自足,学起了烹饪、驾驶,还要时刻做好巷战准备防止被抢劫。至于比赛本身倒是无人问津了。

      “都乱成这样了还举办星际杯?他们政府脑子没毛病吧?”黛燕妮道。

      “他们政府本来是想通过星际赛事带动经济。”

      “也不想想国家都乱成这样了还赚什么外汇。”

      这样说下来忽然也不觉得第二世界的盒饭有多难吃了。

      “虽然基建不行,好歹有人来接我们下榻,逛街……就不旅游了而已。食物普通,我们第七世界也是从小样板菜吃到大的。”米丝耶娃有感而发。

      菲尔曼在旁边捂脸:“姐,这些你心知肚明就好,不用说出来。”

      这边说说笑笑的时候,对面第九世界的却只有一两人来吃饭,远远和我们“兄弟星球”招招手。

      “他们不吃饭?”

      “当然吃饭咯,不过第九世界能派过来的大多是世家的公子小姐吧。”米丝耶娃故意作怪,“这些人出门前呼后拥,丫鬟婆子总要带几个。普通的饭菜怎么能合了这些金贵人的口。”

      过来吃饭的当然没有丫鬟婆子伺候的普通人。

      说起来的话就算是同盟,对方的政体也并非是我们能完全接受的。我们甚至都不能满意自己社会的模式。

      “其实说穿了,这就是一群少爷小姐们的见面会,各国挑的都是本国内最出色的少年,要不就是出身好,要么就是人才,这些人都是未来可能在本国登上高位,乃至对整个星系产生影响的人。”米丝耶娃评论得尖利,“说穿了,就是让大家看下,这些都是未来的栋梁们,哪些可以从年轻开始结盟,哪些又是未来较劲的对手。能力么……能力强的人才还会少么,就像美人从不会少。能不能出头还是看背景,不是人不出挑,而是没机会叫人出头。这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叫做背景。”

      这话……太深刻。

      道理是这个道理,社会也确实有这些个潜规则,但就个人而言,真不适合到大庭广众来宣扬。
      说话要看场合,我们这里几个背景都不同,也才认识了几天算不上什么朋友。我留了个心眼,觉得这姑娘嘴太大了。

      大概是有一起学习的背景,菲尔曼还是对她讲些交情的:“你省省吧,咱们第七世界已经相对很公平了,你想想自己怎么来的?你是什么‘少爷小姐’吗?”

      他的意思大概是想说大家都是凭本事来的,却让我觉得膝盖疼,知道他这误伤不是针对我,不过熟人政治什么时候都是难以避免的。

      “也没什么不甘心的,那些少爷小姐里都还要分个三六九等。”米丝耶娃幸灾乐祸道:“世家还要划等级,一等二等三等,同一个家族内还有长房二房旁支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米丝耶娃特得意地扬了下头:“你们知道吧,就昨天那个李小姐,就是李家的嫡女。别看其他几人对着咱们牛气的要命,一副贵族子弟不屑与我们平民说话的样子,到了那位李小姐面前又都是点头哈腰。”

      “看来你是挺羡慕她了。”

      但凡女孩子都有过公主梦的幻想。

      米丝耶娃摇头,这回连黛燕妮也摇头。

      “别人看着羡慕,她自己心里还不知道有多反感这一切呢。”

      “说得你们很懂她一样,你们当过公主了?”

      菲尔曼这回犯了众怒,两个姑娘一起叉腰吼他:“我们都是女人!”

      到底是年轻人不一会儿说说笑笑又开解了。
      我却是留心,为什么两个姑娘异口同声都认为“公主”本人并不乐意呢。

      各人都散去午休时我找上了米丝耶娃。

      “你找我?”她圆圆的脸上红扑扑的,透着惊讶。

      “嗯,是想问刚才你们说的事。”

      我也掌握了和军队背景的人说话的技巧,也不拐弯抹角,爽快地说了疑问。

      “那个的话……你为什么不去问黛燕妮?”她反应了下,然后故意说道。

      我无可奈何,“她会多想。”

      “哈哈哈。”米丝耶娃大概也想到这些天黛燕妮对我的讨好,大家都心知肚明,哈哈笑起来。

      笑完又说,“你和我说就不怕我多想?这是不把我当女生看吗?”

      我更是一脸无奈,“怎么会……”

      本就不是刻意刁难,看我为难,更取悦了米丝耶娃,看来也是个俏皮的姑娘。
      见好就收:“这个,女生呢将心比心。听说他们那种世家有很多‘联姻’,还有一句话‘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说父母对孩子有完全的所有权,可以决定子女嫁娶。”

      “太荒谬了……子女不是家畜,不是宠物猫狗,怎么能说是‘所有物’。父母决定婚嫁,太荒谬了。”

      就我们第七世界的思想来看,这绝对是不可理解。
      夫妇是要共度一生的人,是伴侣,当然是自己觉得要和谁过一辈子。就像穿衣吃饭,只有自己本人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是挺荒谬。”米丝耶娃比我更气愤,作为女性,与婚姻有关的话题更能戳动她。“他们的世界,婚姻是为了血脉,也即结婚的目的是为了生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婚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生孩子,为宗族提供后人。”

      “仅仅为了生孩子,太荒谬了。”我说。

      米丝耶娃叹了口气,“他们还说这是自然规律呢,古早,也就是原始人结合还不是为了后代——所以他们按照‘自然法则’认为婚姻就是为了生孩子,这是他们世界的圣贤大道理”

      “原始人就是看哪个异性好看,也是自己喜欢自己做选择,才不会管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不说这个,如果一直以‘原始’‘自然’本能说事,原始人茹毛饮血,那么我们要什么烹饪技术?食物的目的不是为了果腹?那还要什么书籍、知识,人作为动物的自然本能里可没写着‘人要思考,人要学习’,换句话说这些都不是自然本能,是不是也能一并抛弃?”
      人是特殊动物,既有其动物本能,这就不能违背生理,比如叫人不吃饭;但同时人也是精神动物,即人是有情感、有意识,有更高级的精神世界。

      “是啊,我们能理解,不过他们第九社会已经约定俗成了。父母对子女婚姻有完全支配权,以生育后代结合为‘礼’,以爱而结合则为‘淫’。”

      “荒谬。”

      米丝耶娃叹道:“这样的社会,作为女性都不会喜欢,根本就是物化了女性。生孩子是自然规律,但他们这一规定不就把女性等同于子宫了吗?嫁了人也没什么夫妻之情,没孩子什么都是假的,没孩子做媳妇的就永远融入不了婆家,前期不定受了多少委屈。”

      “这样的社会,男性也不见得好过。”我想起艾尔德里奇教授和我说的,“婚姻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孩子,那么生完了孩子,男人也就没用了。”

      在第九世界流行的家庭伦理剧中时常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出嫁的女儿回家找娘家妈,娘家母亲多会有句台词“你儿子都有了,还要老公干什么”,意即儿子都生出来了,提供精子的男人就没用了。
      因为亲子关系是第一位的,婚姻也就是为了生孩子而已,前期不把新媳妇当做家人,在媳妇有了亲生儿子后,她自然要把重心放到儿子身上去,反正亲子关系比夫妻关系稳固得多。而对宗族来说,对年轻后代也是更重视,比如老祖母老祖父更疼爱孙子。丈夫提供完精子就成为了多余的人。

      传统家庭一直讨论“婆媳矛盾”,这恰恰说明对一个家庭来说,两个女人的角色是能力充沛的,而老公公和丈夫几乎是不可见的。尤其是老一辈的公公,如果在社会上没什么出色的成就和尊贵的地位,在传统家庭中几乎可以等同是消失的人。

      “哎,不想说了,烦死了。”米丝耶娃到底是年轻女孩,“每次说到宗族问题,就像手里拿了几块臭抹布还要往嘴里塞。”

      “那还是回到之前的问题,当公主有什么郁闷的?”

      米丝耶娃想了想,“你觉得公主是什么?”

      “我不清楚你是从什么方向来问。”

      “好吧,就说公主给我们的最直观的印象——公主是用来被爱的,大多数故事都是这么说到。”她沉默了下,“有个形容,掌上明珠。公主就像皇冠上的宝石,也一直就被当成了宝石的角色——她们是宝石,所以是奖励。”

      “奖励。”

      “奖励,就拿童话故事来说也都是‘某某斩杀巨龙,奖励公主一枚’,嗯,原话会好听一点,不过翻译一下也就是这个格式了。”

      她看我似乎听进去了后,用着女性怨怼的语气道:“谁的人生愿意是一样物件,像‘宝石’一样地被当做奖励。高贵?再高贵也只是物品,而不是作为人。”她顿了顿,声音缓和了下来,“作为女人。”

      人都是渴望被爱着的。

      我说:“那是没办法的事,每个人的出生都有其责任,无论愿意不愿意……作为这个身份的人,享受了特权,便要担当起自己的责任。”

      “责任?你说着容易,说别人的时候容易,真要到自己了,哪个人会心平气和地就接受自己被牺牲被奉献的事实?”米丝耶娃口气有些冲,“我知道你要说责任,要说理智。我能和你保证那位公主本人在理智上不会比任何人差……但人之为人是有情感的,有意识的。理智上能接受,实际上能照做,不等于自己的灵魂就会不痛苦——那么强求‘理智’,就该叫机器人来取代人类,它们做的所有事都是通过计算得到的最理想结果,用理性的观点,要创造一个全理性的社会,机器人比一直有情绪波动的人类更合适。”

      她说完后捂住了嘴,意识到自己吐露出了如何的一只庞然怪物。

  •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是用来被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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