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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流水线与螺丝钉 ...

  •   “1,3,5,7,9,11……43,44……”
      “错了,重新来。”
      数学老师眯着眼睛笑着,在办公桌前交错双手搁着下巴。
      被他指出的小女孩哇得哭了出来。

      办公室门开着,一群孩子排队站着,见此情景,都是心慌意乱。

      “错了就再说一遍。”老师笑容和蔼,却没叫人觉得有温度,“为什么要哭呢?哭能解决问题了?”
      小女孩抽噎着想将眼泪憋回去,“对、对不起。”
      “李·岚兰你再回去准备一下,和同学讨论讨论,马上就要上中学了,这可是终身大事。好了,回去吧。”

      小女孩抹着眼泪出来了。
      门口排队的其他孩子们也同样脸色灰败。

      已经是2月10日,近八成毕业生都陆续接到了中学录取通知书然后离开了。
      距离加西亚离开已经过了半个月时间,我依旧没有觉醒异能。

      “陆·知新,告诉我1,4,9,16下三个数是什么?”轮到我的时候,数学老师温和地点头。
      “是25,36,49,先生。”
      “1,3,6,10后面三个数?”
      “15,21,28。”
      “十二边形的内角和是多少?”
      “1800度。”

      最后他在书桌的指示屏上找出一张图片映到他身后的白墙上。
      图片拍出的是一台仪器,上面是一支支弹珠管道,中间区域是分隔相同的小木杠,最下方是一格格管槽。
      可以想象,如果上方管道开启,弹珠通过中心区域的木杠,最后会落到管槽内。

      “你现在告诉我,如果上方开启,最后弹珠会落成什么样的状态。”
      这是正态分布实验,我回答道:“中间会高起,两头会低下。”

      老师指间点过,弹珠发出哗哗声,最终果然形成了正态分布的图像。
      “好厉害啊。”外面在排队的孩子们探头探脑望进来,赞叹道。

      数学老师也对我微笑,用电子笔记录下什么。
      “你的数学能力超过同龄人许多,相信你将来会有很高的成就。”
      “谢谢您。”我有礼貌地向他鞠躬,谢过这个很高的评价。

      随后在科学、文化、艺术等等学科老师那里都得到了优良以上的评定,我却没有什么好心情。

      保育学校阶段是没有成绩评定这种事的,然而我们这些剩下的孩子们每天都在经受训练,从各个学科开始恶补功课,这与学校之前声称的理念是相悖的。
      而我却很清楚能不能接到中学通知书和成绩真的没多大关系,就比如我的综合能力决不差于那些已经毕业的人的平均水平。

      然而我们每天依旧经受着魔鬼训练。

      “——啊啊啊!不想做了不想做了。”
      这是在脑心算课上,老师放了一百道题让我们自修时,一个叫做流戈·泰的男孩终于忍不住抓狂了。
      在我们这些“吊车尾”中确有不少人对某些学科缺少天赋的,比如这个抓狂的男生,他只能顺着做加法乘法,到了减法除法时错误率奇高。

      “训练有什么用!就算刷题做到了一百分,也没法出去。陆这样的全科天才不也一样不能毕业?”
      流戈边说边发脾气,气呼呼把习题仪一脚踹倒,周围的孩子们被他吓到都跳到四壁站着看他发疯。
      然而我注意到脾气很暴躁的他激动得眼圈都红了,似乎也在哭泣。

      “有什么用!为什么一定要上中学,我们不上了不上了好吗?”他说着说着坐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周围的孩子们也都哭了起来。

      “为什么要上中学?”有孩子哭起来,“要是中学天天都是这样做题,我不想去了。”
      “我连四则运算都做不好,陆都知道三维坐标了。”又有孩子在说。

      我有些尴尬,怎么说来说去都拿我做例子。
      确实,虽然不如加西亚那样天生对数学的敏锐,但我的数学水平也不差。因为是放任型的教育,班级里学业水平相差极大,同样的八岁,在加西亚这样的天才都开始自己发现函数斜率的时候,还有一些孩子连四则运算和比大小都困难。

      “就算能得一百分,也没法毕业吧?”最初崩溃的叫作流戈的小男孩再次强调。
      他开始歇斯底里地摔教学用品。
      跟随着他的又有四五个孩子,也开始搞破坏,这就是孩子的从众性,也就是俗话说的“有样学样”。

      “你们在干什么?”
      过分嘈杂的声响果然引来了老师。
      进了教室就是皱眉,一个个点名过去,“你们几个,知道在做什么吗?”
      那些跟风的小孩瞬间不敢发声。

      “破坏公物,是谁带得头?”
      这几个孩子脸上泪水还挂着没干,吓得往后退了小半步,闪出了那个抓狂的男孩流戈。

      数学老师扳起脸来,“跟我出去。”

      此时我莫名感到一股恐慌,出去是要处分的意思吗?不听话犯了错要处分的孩子,下场是……
      不只是我,身边其他的孩子神色间也有同样的颤栗,虽然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流戈自然也是不肯的,哭闹道:“不要!我不出去,我不要上中学!”
      数学老师是一个中年健壮的男人,拉着这个男孩就往外走,小孩自是敌不过的。
      “我不要!不要!”

      小男孩不断挣扎,老师要去拉他,他两手挣扎也正好一手拍到数学老师肩膀上。
      下一刻我们看到数学老师倒地蜷缩起身子,左臂不自然地垂下了。

      “老师?老师!”
      我们这些孩子害怕极了。

      更害怕的是那个肇事的刺头儿,流戈崩溃地尖叫,一声高过一声。

      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男孩是如何殴伤正当壮年的成年男子的?自然是爆发了力量变异系异能。

      他显然不是故意伤人的。
      然而,已经完蛋了。

      *
      “太可惜了,都已经觉醒异能了。”

      这是一天后我在体锻时间捡球,正好路过校务人员办公室听到的对话。
      那应该是两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校工,这个时刻没到饭点也不用打扫卫生,两人在闲谈。

      我听到了关键词,有些好奇地在窗口下偷听。

      “就是毕业班的一个男生,真可惜了,好不容易发现有了异能,今早白厅的人来了,就要被抓去处理。哎,真作孽。”

      另一名妇女说道:“心理上熬不住呗,所以心理素质也很重要。其实也有道理的,再好的能力,要是根子上烂掉了,这孩子长大了对社会也不好。”

      “他也不是故意的,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哪能真是大奸大恶了?”

      “心理不稳定也很吓人好吧,你想想上回那个新闻,就因为被领导年年先进打压下去,年会时候这领导还开口嘲讽了几句,那个小青年不就给他们领导下毒了?这就是小时候没管好,怎么能让这样心理素质有问题的人踏上社会呢。”

      我微惊,照她们的说法,教育孩子倒像给社会输送产品,在这个流水线上发现瑕疵品就扔掉的感觉。
      不能让有问题的人踏上社会。

      “话是这么说,不过那个领导也有问题的,这做法,啧啧。故意压着人家前程,以职谋私,要说不合格,他那样的人怎么也能踏上社会,还做了个领导?”

      “我们不要叉出去了,他们这叫‘不是一类人,不进一扇门’。就说说这孩子,哎,可惜了。”

      “是可惜了,要稍微忍一忍,就几个小时的事,发现了异能也就能去上中学了。现在……你说吧,算什么事。”

      “那你也要知道,他殴伤了人,就没余地了。想想李老师吧,多好的人啊,他才叫真可怜,白白被打断了手,虽说接一下也不是大事,到底吃苦头了。”

      我惊得迈不开腿离开。
      那个男孩就要被处分了吗?

      “他也不是故意的……哎,不说了,要说冤,上回那个学话的更冤,都是那几个嘴上不把门的缺德鬼。小孩有什么辨别能力了?小孩就爱学话,我估摸着那孩子连自己骂的词是什么意思都不清楚呢。”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干活的普通公民,这种事想也要让卫国者去想。”

      “也是。”

      “不过说起来那位……还没反应吗?”

      我的注意力再次被提了起来。

      “是呀,学校里领导层都急疯了,你说仔仔细细照顾花草一样精心养了那么多年,结果要是个哑炮……整个单位这些年不就都白忙活了。”

      “也别急吧,体质不同,反应有快慢的,未必就是……”她似乎不想说那个忌讳的词,“上回我看讯息,第九世界卫报就有研究,异能的爆发有快慢的,大多数在1个月内,可在3个月内都算正常的,你知道第二世界凌家的那位天才少公子就是过了大半年才显露出来。”

      “哈哈,要是按照外面世界的说法,我们这一位也可以算是一位少公子。”

      “嘘。你这话要犯忌讳的,还不知道那位是什么情形呢,听说各科目发育都超水平线上,精神力发育也很好,这怎么就不开窍呢。”

      “你说,要是他也跟那少公子一样来个‘三年不鸣’,领导会养他吗?”

      “难说……就现在这个形势,又不是安定的时候能慢慢等。半年不知道,但三年估计是等不到的……”

      “听说都给那群幼崽加课辅导刺激他们智力发育了,可那位又不是发育有问题。”

      “……希望他早点开窍吧,否则就要进行多源感染刺激了。”

      “什么!那是违禁的人体实验吧!用各种动物的基因去感染刺激潜能,不是说还在研究阶段吗?……那也太可怜了,经过那一套下来的还是人嘛……就从没听说有一个从这里面活出来的。”

      “如果不能成才就变作废料了,人体实验是废物利用。哎……所以呀,希望那位‘少公子’早点开窍。”

      ……

      我失魂落魄的捡球回去。

      爱弥尔看我脸色不好,跑来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

      说什么?说我们就像流水线上的商品随时等着被挑错挑出瑕疵品?
      被挑出的次品是真的会被解决?
      还是告诉他,我们学校除了我们这样的常用产品之外,还秘密培养了个“特供品”,而那个特供品也不见得有什么特权了,他马上就要因为产品不达标被放弃了?

      处于这条流水线上,每个孩子都是送往未来的螺丝钉,每一批次的产品都有自己的指标,在生存权上都是一样的。

      我一点都不嫉妒那个特供品,甚至有点同情他。

      如果他没有达到指标的话,那么就要面对更为可怕的事——人体实验,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能令两个成人谈之色变,估计是比“被处理掉”更为可怕的事了。

      爱弥儿见我心情不好,想引我去看其他的事物,“刚就在你去捡球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被录取带走了,你不是一向喜欢看热闹嘛?现在他们被要求去楼上换校服,我们等在前门就能看到他们走了。”

      我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去后门。”

      爱弥儿很奇怪,“你去后门做什么?”

      “见一个人最后一面。”

      “谁啊?”

      “流戈·泰,昨天他进教师办公室后就没看他回来。”刚才那两个校工说白厅的人带走他了,如果跑得快的话,那我还能去见最后一面吧?

      然而爱弥儿看我的脸色更奇怪了。

      “你说的那是谁?”

      “流戈啊,就我们同班一起长大的那个卷毛。”

      爱弥儿的眼神中透出迷蒙与不解。

      “就是昨天他还在课堂上摔答题器的那个男生啊,还把李老师弄骨折了?”我尽力描绘着各种细节,然而爱弥儿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最终他含蓄地这么说道。

      “我没有说谎,也不是幻觉。”我急切道,“是真的,你想想,李老师是怎么骨折的?”

      “健美时用力不当受伤的呀。”他毫不迟疑道,更狐疑地看向我,“昨天大家还一起笑了一场,你到底是怎么了?”

      突然一股凉意从后脊冒上来,脑中一片混沌。

      他们全都忘了……是不是,被处分的人他们都会忘记?

      就像更早之前回忆中空白的地方,还有那些逻辑上“应该”存在的人?

      “陆,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你没生病吧。”爱弥儿过来摸我的额头,突然像是被吓了一跳,“陆,你的额头好烫,你在生病!”

      “你们真的不记得吗?那为什么……为什么就我还记得?”

      爱弥儿更害怕了,“你别在说胡话了,陆!陆,你醒醒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成就“暴打数学老师”
    ︿( ̄︶ ̄)︿
    伸个懒腰,爽!
    开个玩笑,柏拉图很相信毕达哥拉斯派(就是以数学为万物之源),以后还会出现这个细节。
    嗯,很多概念都会重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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