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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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
不过一个日出日落，圣域的西郊处就隔离出了原先三倍大的隔离区，布棚外是熊熊烈火，每隔二十步设有一个火堆，穿着隔离服的戴着口罩的志愿者和低等女侍们或端着水盆，或拿着药品来来回回的往隔离区内跑着。最右边角处是迦蓝的办公区，在她不大的办公桌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迦蓝小姐，这是西部隔离区内部的人员名单。存活名单在上面，死亡名单在下面。”
“好的，给我吧。”
“迦蓝小姐，这是今天的药品到货数量统计。”
“稍等，我马上就看……对了，我之前提到的肾上腺素！”
“我会再去催的。”
“迦蓝小姐，这是日常所需用品，包括换洗以及消毒用品，还有水的运输费和电费，饮食费用要下午才能统计出来。”
“……好的……”
“迦蓝小姐，这是西部隔离区占用地点联名拒绝请愿，上面已经有超过百家的签名，主要是商户，说是感染瘟疫之人都是不洁之人，他们使用了平常的集市用地。”
“……………………哈？等我一下。”
“迦蓝小姐，按照您的要求去除面诊费只收取基本人工费用和药品费用，这是统计单。”
“我现在没空看，这个贴出吧，就贴在最外面。”
“迦蓝小姐，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始进行护理培训了，您抽得出空么？”
“我马上来！”
“迦蓝小姐，有新的病人，他们一家人有六口人，其余五人都需要隔离么？”
“当然啊……在初级隔离区，我刚刚不是说过了……”
“迦蓝小姐！有人把瘫痪的老人丢在我们门口说是反正我们不要钱，如果老人感染了别管，等她自生自灭就好，反正他是不会给钱的。”
“………………”
“还有！有人因为隔离区饮食比较好就混到隔离区内，要赶走就躺地上装病，胶体金法试纸已经用完了，大家都拿他没办法。”
“守卫呢？”
“他们不愿意冒死进隔离区。说要五个银币才进来帮忙。”
“……………………”
“迦蓝小姐！有个病人发疯了一样，说什么都不愿意隔离，他说要他和患病的肮脏下人在一块他宁愿死！刚刚还袭击了帮忙的女侍。”
‘啪嘎’迦蓝手中的炭笔应声而断“是么。”
迦蓝猛地站起身，手上拗断的笔被狠狠扔在了地上。
“我先去一趟病房，你们等文件的人就给我等着！”
迦蓝发火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原本就没有学过管理者的课程更别提在原先世界她是个略微有些不擅长社交的技术型人员，基本的人文关怀虽然没问题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手上的活没问题。
教皇下了命令让迦蓝负责防疫所的可不止是技术性的问题，行政和人事诸多琐事也一并被丢给了她。别提迦蓝不擅长这些了，就是在她身体里的希波克拉底也没有领导力的技能，现在真的成了管理者，面对零碎小事和没有职业训练的人员以及具有特殊性的疫病，迦蓝当真是忙的焦头烂额。
这要只是迦蓝不擅长管理也就罢了，下面的人看迦蓝说话说着说着就容易没底气，遇到疾病也总是不能说出吃了这个药就一定能好的结论，包括迦蓝和病人问了半天却不说得了什么病，病到什么程度，迦蓝在医院做事的习惯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在打马虎眼，从而对她有了轻视之心。一个个在找她签署文件时，都是仰着下巴的。
披着白色外套的迦蓝脚下生风，三两步往轻度隔离区走去，掏出口袋里的口罩戴好，根据消毒程序依次进行后最后在隔离区门口前的酒精洗手液挤了好几下，左右擦拭着双手，眼下黑眼圈巨大，眼里带着深深的不耐烦。
四处浮动着死亡的气息压迫着迦蓝本就处于临界点的精神，以及同事们对她的不理解，迦蓝心里憋着一股火，她又不是全科医生！就算是全科，你们不做检查光和我说肚子疼有什么用！还有护理人员的一系列操作，病人失去意识了就摇着对方大叫名字喊加油，连生命体征都不检查喊加油有什么用！加油往黄泉路上走么！
撩开隔离区帘子，这里的环境可比不上之前迦蓝待得地方，地上躺着各式各样的病人，哀嚎声此起波伏，每个人的铺位被临时的床帘给隔开，病人的隐私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众人眼下，地铺边还摆着小便用的盆子，挥发的氨气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令人作呕，而地上躺着的人，老人小孩青年壮年一应俱全。迦蓝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一个金色头发的病人，手上拿着丝帕捂着自己的嘴，绿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对周遭环境的嫌弃，他大声呵斥着想要触碰他的护理人员，嗓门巨大毫无礼貌可言。
迦蓝打量了他一会，走了上去。
“我每年付那么多税金可不是为了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躺在一块的！我要见你们的管理者！”男人嫌恶的后退几步“不要碰我！”
“您好，有什么能帮你的？”迦蓝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到护理的女侍前替她隔开了男人厌恶的目光。
“您就是防疫所的所长？”
“我就是。他的病例。”迦蓝从身后女侍手中接过病例，仔细看了起来。
“这里环境实在是太差了，我要求换成单独的房间。我是伊苏家族的继任者，不可能当众上厕所！”男人斜眼看了眼旁边床位摆着的尿壶。
“你的四肢发麻？”迦蓝没回答男人的话，把他的病例夹在腋下戴好听诊器“按照我说的呼吸。呼……吸……”
“我觉得我不是什么大病，现在也不发热了，只是咳嗽而已。”
“你的双手握住我的手，用力捏紧，有多紧捏多紧。”
“这样么？”男人握住迦蓝戴着医用手套的手，脸上带着犹豫“会痛的哦。”
“没事，你用力。”迦蓝心里嘲讽，这会又有风度了？
男人握住迦蓝的手在微微颤抖，迦蓝心下了然，抬头和男人对视“病历上写你觉得眼球有灼烧感？什么时候？”
“……恩……今天早上吧，快天亮的时候。”
“唔……”迦蓝一边唰唰写着东西一边点点头“你不能离开，开始给他上药，和昨天那个一样是因为挂了盐水暂时退烧。”
“我的房间呢？”男人不依不饶一把捏住迦蓝的肩膀“你知道我们家每年要付多少税金么！这些地方建起来的钱都是花的那些钱！如果你不能提供好的环境给我，那我要回家！”
“先生，让您在这里是根据您的病情估计的，你想要的话我自然可以把你移到重度隔离区，那里加上要去的你一共也就三个人，不过丑话我可先说了，那里的人可不止黑死病一种传染病，你有命去不一定有命回来。”迦蓝抬手往下拂开了男人的手掌“要回家的话没有我开的通行证，擅自出门一律处死，没人会同情一个乱跑的传染病人！”
“你这家伙！”
男人一把拽住了迦蓝的手臂，迦蓝吃痛的咧了咧嘴。
“等我好了我要让教皇大人惩罚你！！！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男人再有诸多怨言也吐露不出了，迦蓝刚刚眼疾手快的从一旁的手推车拿了镇定剂就给了他一针。
“他再闹就再来一针。”迦蓝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回头对身后的几个女侍吩咐。
“那个装病的呢！！！”
乘着势头迦蓝大吼一声，本来还有朝这边探头探脑的人都缩回了脑袋不敢再乱打量。
…………………………
晚霞照印着天边，晕染了大片的橙色，和本是蓝天的色彩混合在一块，颜色鲜艳的让人移不开眼。迦蓝从重度隔离室出来脖子和肩膀都已经僵硬了，她仰着脑袋活动了下肩膀，酸痛感让迦蓝不自觉的发出了老大爷的呻吟声。
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提醒着迦蓝她将近一天没有进食了，迦蓝摸了摸肚皮决定要大吃一顿。志愿者的饭堂已经开饭了，大家都三三两两的往临时的食堂走去，大锅饭虽然味道不是那么精致但是香气绝对算得上诱人。志愿者大多数是患者的家人或者是穷人家急缺钱的人，迦蓝好心承诺只要志愿者做满十天就给三十个银币，这三十个银币对于病人家属来说刚刚好顶的上药费和病人的食宿费，而十天又刚好是一个患者的治疗周期，虽然做完决定的迦蓝被会计狠狠的骂了一顿，但是省去了大部分人工费，收支也算得上平衡。
今天吃的是烤面包片，焦黄咸香的面包皮配着柔软的面包芯，迦蓝的肚子响的更厉害了，顾不上打肉酱，迦蓝三两口先吃了一大片面包片，卡兹卡兹的咬着面包，还没嚼烂迦蓝又咬了一大口，学着仓鼠的样子把自己的腮帮子塞的满满的。
一只手递了一杯水过来，迦蓝顺着手臂看到了艾薇无奈的脸，迦蓝看着艾薇露出了个傻气的笑容。
…………………………
“你吃慢点！”艾薇看着三两下被喝空的水杯再给迦蓝添了杯水“又没人和你抢！”
“这个番茄肉酱真好吃！”迦蓝吃一口面包吃一勺肉酱，这已经是她吃的第五片面包片了。
“喜欢就多吃点。我明天还给你做。”
“这边干活还习惯么？”
“这边比起要爬山可好多了，没那么累。偶尔也能去轻度隔离区帮帮忙，感觉很神奇。”艾薇抬头看着迦蓝“救人，就是这种感觉么？”
“恩？”迦蓝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这种主观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大概吧……”
“我听俄里翁大人说了。”
“噗——”迦蓝并不知道艾薇已经发现俄里翁的事情“你知道了？！”
声音太大引起了旁边几桌的围观，迦蓝默默的埋下脑袋。
“医神大人真的附身在你身上了？”艾薇眼里充满向往，希波克拉底的传说在这边自然也是非常流行的。
“呃……算是吧。”迦蓝拿着面包片脸上有些呆滞，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舒服。
“这两天帮忙真是让我意识到了那些医生的伟大啊！49床的孩子的父亲就是医生，也过来帮忙了，很多病人都是他帮忙清洗伤口，还有他开了草药茶给大家喝，我喝了后感觉精神好多了。做事也更有力气了，你被医神大人附体肯定也会做这种药草茶吧？教教我吧？等回去以后爬楼梯也不会那么累了……”艾薇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这两天的见闻。
迦蓝一言不发的吃着面包听着艾薇唠唠叨叨，她吃到第七片了，这其实已经超出她的饭量了，但是一整天的压力和长时间的空腹感让她现在正在进行报复式进食，也就是俗称的暴饮暴食。
“幸亏有那位医生在，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比起我之前十年内学到的都多！我今天也没那么害怕了，如果以后我不干女侍了，反正我做事也利索，要不我也去做护理吧？你觉得怎么样？”
“嗙”的一声，迦蓝单手拍在桌子上，眼底全是看不清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已经积攒了一天的压力，现在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刻，什么都不要说，走啊！迦蓝！
“给你茶你就喝？！如果你的精神放松是因为茶内有致幻成分呢？！”
住嘴啊！迦蓝！艾薇什么都没做错，不要再说了！
“你两天就想学完别人花数十年积累的经验？你就看了个表皮而已，如果今天给你一个浑身是血的病人你知道怎么办么？！”
“我有给你们开公开课一个个听了半天没一个用笔记得！你们是记性有多好！那么多药理那么多要点你们点点头就一笔带过，全都是听写天才？！”
别这样，迦蓝，你只是在发泄压力，这是最没用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他们是第一次，做的够好了。
“护理很难的！你们知道我一个人要做多少事情么！我要把那些傻吊文件全部看完！我明天还要去各处设立防疫点，今晚要背地图，我还要一直看护着重度隔离室那三个人，为什么？！因为你们害怕！你们不敢接近他们我也不敢让你们接近他们！两个结核病人，一个痛风病人，他们三个都对链霉素和青霉素过敏，其中一个很可能还有脑梗风险，而我呢？！”迦蓝涨红着脸，眼眶里的泪水就这么没有预兆的掉了下来“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帮他们，我就是拿着以前前辈们研究出来的药在这里有路走路，没路抓瞎！现在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弱智！我真是胆子大了！什么事情都干答应了！”
迦蓝双手捂住脸，手指的缝隙中不断渗出眼泪，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迦蓝顶着不受控制的眼泪鼻涕跑走了，她现在还不能回办公室，因为办公室被白天那个不管自家老娘的病老妇人给占了。
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向无辜的人发泄压力。迦蓝被压力和自责压垮了，眼泪和不要钱似的往外掉。外面是大块的岩石地，要注意才不会摔倒，四周每隔数米设立了个火盆，迦蓝想找个清净点的地，不然真对着火盆哭，丑样子不得被人看的一清二楚，她找到个人少的角落，四周的碎石没有清理过，更加的崎岖，她自闭的蹲了下来。
太阳彻底掉下，夜风的温度和白天不能比，迦蓝蹲了还没几分钟就汗毛倒立了起来，再蹲下去会感冒的，她还不能病倒，迦蓝心里很明白，即便抽噎还停不下来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去了。
一转身一个人影正对着她，毫无防备的迦蓝吓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脚腕卡在两块大石头间发出清脆的‘嘎啦’一声。
“嗷！！！！！！！”
人影也没想到迦蓝能这么蠢，连忙走了过来，靠近迦蓝才发现她见过这人，不如说对方太鹤立鸡群了想忘掉太难了。
“你好，我是教皇派来辅佐你的天蝎宫守宫者。”米罗蹲下身替迦蓝看了看她的脚腕“没想到我们第二次见面会这么戏剧性。”
“米罗？”
“你好呀！”米罗朝眼泪鼻涕糊脸的迦蓝抿唇笑了笑“你这崴的不轻，我先送你回去。”
“……麻烦你了。”
啊……真是太丢人了，迦蓝内心瀑布泪。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