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陌清苒

48、第四十七章

　　出于某些隐晦心理的驱动，回到学校的行离趁着中午午休的时间去了老陈的办公室，简单交代了下家里的事，然后站在他的对面等着对方的回答。

　　老陈撑着下巴盯着电脑屏幕发了好一会呆，才抬起头，

　　“虽然这是人命关天的事，站在道义的角度上我应该鼓励你去帮助她，更不用提你们之间还有血缘这层关系的存在。可是，对方父母确实做得太过分，所以，需要学校出面交涉吗？”

　　“当然不用，我只是想和老师报备一下，免得出了什么事您要怪我事先没通知。”

　　“那就好，”老陈点点头，“下午用不用继续给你放半天假？心情没受影响？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正常生活学习？一点都没有想不开？”

　　行离无奈，

　　“老师您想听我什么回答啊，是有还是没有啊？”

　　陈老师笑了笑，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了一颗糖递给了她，

　　“吃吧，前几天给孩子买时剩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一块。”

　　看对方接过去吃了才继续开口，

　　“你们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父母之间的恩恩怨怨，最无辜的当然是孩子，同样，受伤害最大的，往往也是孩子。中国的骨肉亲情往往太过浓厚，所以掩盖了家庭关系之间利益的本质，最初群体的存在只是为了活着，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的过渡也是因为劳动力的变革，就连生育也只是繁衍的本能，这是家庭和社会的本质，包括道德。道德是为了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而存在，进而进化成了对错，甚至是法律，但要论根本，它只是一种规则，而维系这种规则的，是社会上的利益所在，即名，利，权，钱。

　　可怜世间之人往往强求，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心甘情愿做了公序良俗的俘虏，倒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抛开不必要的束缚，人会活的更轻松一点。于你而言就是这样，好歹当了你大半年的老师，对你也有所了解。我知道你很少强求某些事，甚至说得上是漠不关心。但你真正想要的，却又会想方设法的弄到手。就像这件事，你所求，大概也就是因为内心的不甘，这恰恰说明，你对你母亲，还有很深的渴求，这种渴求可能来自外界的刺激，也可能是你心里对自己的强迫。

　　但是，听老师一句话，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不是你的错，甚至可以说得上和你无关，所以，别怨，也别恨，更别报复，这样苦的终归是你。

　　陈老师端着杯子站了起来，看向窗外，三五成群的学生时不时的从楼下经过，

　　“古人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却又劝人‘冤冤相报何时了’倘若细究的话，会觉得不对，因为恩怨二事本就同等重要，缘何一个要记得，另一个却要放下？可这也正是先人伟大的地方。因为于人而言，恩情可以是彼此之间更多利益的根本，而仇恨不会。”

　　陈老师转过身，低头看着行离，

　　“丫头，你终归是个社会人，不会独自一人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所以，有些东西，还是要遵守，有些东西，也还是要放下。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这世上种种或伪善或自私或不公的道德规则。可你也要明白，这就是一个社会，或者说一个国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它可能完全没有道理，但这也正是它存在的理由。

　　而你身在其中，无法抗衡。”

　　行离内心受到了些许震撼，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一向笑眯眯整人的老师也会这样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

　　也震撼于，他将自己看的这么透。

　　片刻，行离反应过来，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师，有些戏谑的开口，

　　“老师，有没有人说过您很像一个神棍？也许比起当老师，您更适合在广场摆个摊给人算命。”

　　老陈也笑了，笑骂道着让行离滚去教室上自习。

　　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坦诚的小屁孩儿！”

　　行离回到教室，发现林愿几个人正坐在一起正争论着物理题，看到她进来，林梦放下手里的生物招呼着她坐下，

　　“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林愿早就回来了。”

　　“没事，去找老陈了。”

　　“怎么了？有事吗？”林梦歪头想了想，“不会因为你妈妈的事吧？”

　　“Bingo!答对了！”

　　“你妈也是够恶心的。行离，别管她！”

　　“这么残忍啊你林梦，看不出来啊。”

　　行离的吐槽惹来对方猛烈的回击，两个人迅速打闹成一团，

　　“你个没良心的！我还不是为了你！”

　　“好了好了，姐姐我错了。”

　　直到行离求饶，林梦才住手，两个人趴在课桌上，面对着面，

　　“也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有些事没有强求的必要，费时费力不说，还事倍功半。”

　　林梦撇了撇嘴，“所以，你是准备放弃自己让你妈妈三叩九拜的要求了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圣母的？”

　　“当然没有！”行离抗议的坐直了身体，“只是我自己看开了，但这也不影响我斤斤计较啊。”

　　“虚伪！。”林梦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行离气闷，这个时候和董子灏他们讨论完的林愿走了过来，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

　　“怎么了？你俩又斗嘴了，和老陈说的怎么样？”

　　“没事，交代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就让他去烦心去吧！我要准备演讲，你要准备竞赛，好好努力吧！”

　　说着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老陈那娃娃脸对你说了些什么，跟打了鸡血似的。”

　　“要你管!”

　　行离踹了他小腿一脚，学着林梦扭头趴在桌子上休息，不理他，

　　“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死！”失去意识前，行离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