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一见钟情 ...
-
在花样作死方面,苏晓婉又创历史新高。
继上吊服毒之后,苏晓婉采用新的自杀方式,投湖,当然,又被无所不在的霍家侍卫救了起来,她早升极乐的行动又以失败告终。
并非苏晓婉热爱死亡艺术,而是她真的活不下去了。别看她是霍府的女主人,其实活得猪狗不如,连下人都敢吼她鄙视她欺负她。
霍府后院后厨的厨子们和小丫鬟们正拍桌子押铜钱,赌她何时再死,怎么个姿势死。
所有人都认为,她在霍府没有活路了——她的夫君讨厌她,大婚之后,对她不理不睬,整夜流连莺莺燕燕的销金窟,或者宁可和自己的小兵挤在军营过夜。她的婆婆痛恨她,因为她不生养,绝了霍家的子孙香火,实在罪无可恕。她的婆家虽然疼爱她,却不肯她提出和离,说是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让她早起笼络住夫君的心。
她被圈养禁锢在霍府后院一处小小的将军寝殿里,整日与陪嫁的小丫鬟汀兰为伴,看迁牵牛花开,看兰草抽叶,看井口倒映的看蓝天白云,高起的四方院墙就是她全部的天地,年纪轻轻的她守起了活寡,守的日子长了,她双眼发直,少言寡语,觉得一天的日子比一年还长,不如死了解脱。
此刻的她从雕着百子千孙图案的红木大床上醒来,头发还是湿淋淋的,眼神却不似以往迟钝绝望,取而代之的是迷惑不解的神情。
“这是哪?”
苏茜望着眼前一派古香古色的家具装饰,还有身边一身古装的小姑娘,十分困惑。
自己明明记得在河边喝酒来着,对了,还和老妈电话里狠狠吵了一架,气得她脚下不稳摔倒……江水很冷,水灌进胸腔的感觉刺痛难忍,她难受而恐惧,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她是公司最有前途的金牌经济人,前途一片大好,不甘心啊!而且自己还没好好的谈过一次像样的恋爱,难道真的想老妈说的“没有男人,你这辈子不完整,亏得慌,死也闭不上眼。”
怎么……我穿越了,还是古代?
“小姐,您怎么糊涂了,咱们在霍府呀!”小丫鬟汀兰哭哭啼啼,无法掩饰的伤心,她手脚伶俐地扶起苏茜,把她身后的被子叠高,“老夫人下午说了您几句,您一时想不开就投了荷花池,要不是汀兰嗓门大,喊来了家丁,您恐怕就没命了。”
苏茜脑袋一阵嗡嗡乱响,简直不能相信,她凭实力当了二十多年的单身狗,突然就有了婆婆。不过她还是故作镇定地问汀兰:“我现在头痛的很,疼得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她扶着额头,在指缝里放出目光打量这个叫汀兰的姑娘。
交领右衽的布衣长及膝盖,一条乌黑的大辫子扭在一侧肩膀上,头顶插着一朵银色的兰花头饰。吃惊之余,苏茜赶紧低头,开始不动神色的审视起自己。
心里掀起了无声的惊涛骇浪——自己也是古装,绾色斜襟祥云盘口的真丝长袖衣裤,样式简单,应该是内衣,手指轻轻一拉,真丝顺滑柔软,水似的划过肌肤。
这水嫩少女肌肤,这难得的上等丝绸!
“小姐,”汀兰见主子真的忘事,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说了起来,“您还能是谁啊,您是咱大梁将军霍云起的夫人苏晓婉呐……”
苏晓婉?还夫人!她心中莫名其妙,但是汀兰一边给她收拾周身,一边琐碎地念着家常。苏茜作为职业女性,收集整理信息的能力特别强,一来二去就听明白了大概。
苏晓婉,大梁王朝太医苏政的幺女,从小深得苏太医宠爱。
苏太医医术精湛,治愈了当今圣上淳光帝胎里带来的顽疾,深得皇帝信任和欣赏,擢升正二品后,掌管整个大梁的医药。
苏晓婉是在苏家向乡下的老家出生成长的,直到十五岁才来到京都。她容色秀丽,媒婆们几乎敲碎了苏太医家的大门,都想先声夺人把亲事定了,只等苏晓婉及笄就娶过门去。
苏晓婉自己心里倒是清净的很,她没有钟意的人,还时不时地乔装成小公子在繁华的京都到处闲逛。
那日在京都最热闹的得月楼,苏晓婉正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人口若悬河地讲着霍家军如何在河西所向披靡——
“霍大将军一杆长缨枪在手,身披玄色精钢铠甲,一声爆喝,首当其冲纵马冲入北戎贼人的阵营,他紧握缰绳,用力一提,只见绛钗四蹄腾空,化成红色长龙,从北戎大将多伦头上越过,电光火石之间,绛钗落地,那多伦的人头已经挑在了霍将军的银枪之上!”
“好!”“好!”“快接着讲!”喝茶的人拍掌叫好。
苏晓婉掩口暗笑,心想这说书人都把那个叫霍云起的说成神了。
就在这时,有人高呼:“快看啊,是霍家军,霍家军凯旋归来了!”
苏晓婉扭头,手边黄花梨的木格窗刚好是撑开的,她好奇的地朝楼下望去——
霍家军的黑铠武士步伐铿锵,犹如一条首尾不尽的黑龙穿过京都最宽敞的广安街,百姓们夹道欢呼,将士面有喜色,他们接过百姓手中源源不绝的酒碗,仰头狂饮,纷纷抱腕感谢。
烈酒熏香了整条街,光是酒香,都能醉倒一片人。
勇猛的将领们骑着马,引领着步兵队伍向霍府的方向前进。
人海长龙,苏晓婉的目光却偏偏被一个沉默的身影吸引了,他在队伍中央,身骑枣红色高头大马,玄色铠甲包裹着他笔直英挺的身躯,他无言无语,也没有任何动作表情,但苏晓婉却感觉到,他握着这支队伍的灵魂。
“霍云起!”苏晓婉试探着喊道。
那个人闻言一勒缰绳,忽然抬手掀开头盔,头顶一束粗黑的头发垂了下去,他仰起脸——
面如冠玉,眉眼如墨。
他的目光如寂静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着摄人心魄的光泽,又如秋日艳阳下的湖水深潭,静谧深邃。他的目光急切寻找,扫向黄花梨的木格窗。
他端端正正的对着她,她便看得更清楚了,他何止眼睛好看,眉毛像锋利修长的剑,直指鬓角,鼻梁又高又直,衬得他五官生动又深邃。
苏晓婉心里咕咚了一声,当下确定,这便是传说中的战神霍云起了。
他的目光扫过苏晓婉,直觉是苏晓婉叫的,他迟疑了一下,苏晓婉刚要开口,他已经收回了目光。
街上的少女们呼喊着“霍将军”,鲜花不断扔到他身上马上。
霍云起毫无反应,苏晓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一丝不耐烦的戾气。
从那以后,苏晓婉心里就藏了人,她茶饭不思,心里都是霍云起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想自己那天若不是女扮男装,霍云起一定会注意到自己,也许还会会心一笑,那样的青年笑起来,英俊无双。
再后来,天随人愿,苏太医去求皇上,没成想淳光帝当即下旨赐婚。
苏晓婉八抬大轿嫁进霍家的将军府,本以为是好日子的开始,却没成想进了噩梦。
洞房花烛夜,苏晓婉第一次听到霍云起的声音,既清朗又冷漠,他告诉苏晓婉趁早死心,他一辈子也不会钟情于她。
苏晓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凤冠霞帔地在洞房里坐到天亮。
酒气熏天的霍云起早已不知去向。
新婚夜,霍云起一手指都碰她,自然就没有落红,霍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味,再往后一年多的日子,霍云起大部分时间都在河西前线驻扎,他和他的兵在一起,对新婚燕尔的妻子不闻不问。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霍老夫人越来越看不顺这个儿媳妇,不仅不让她染指霍府中馈,架空了她霍府夫人的职权,甚至变本加厉,对她限足,霍府那么大,她憋在自己的小院里,默默地坐起了牢。
汀兰是苏晓婉从娘家苏府带来的随身丫鬟,一起长大,感情极好,说到伤心处,汀兰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我既然是霍府的正妻,我落水之后,竟然只有你一人照看我?”苏茜听了苏晓婉的故事,感同身受,俨然受委屈的是自己,“他们就不怕我发火?”
“小姐你是出了名的温婉忍让啊!”汀兰擦掉眼泪,见苏晓婉要起床,马上很有眼色地为小姐披上了一件深赭石色锦缎披风,“再说,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能如何呢?将军常年在外,就算在府里,他也从不踏足这院落,谁能给你撑腰?今儿下午,霍老夫人找您霉头,您其实心里不也清楚为什么嘛!”
“为何?”双手拢着披风,苏茜下了红木大床,双脚踏进干爽的平头鞋履,她一边问一边朝黄铜镜梳妆台走去,“老夫人找我霉头,可是我当真招惹了她?”
“老夫人是怕你坏了霍府今晚的好事!”汀兰站在主子身后,拾起银色雕花梳子,仔细梳理着她的及腰长发,“今晚老夫人特别高兴,因为邀请了户部李侍郎来赴家宴。”
她边梳头边说:“我听老夫人身边的灵均和芷兰说,老夫人有意于李侍郎家的那个庶女,想给将军纳为妾室,好繁盛霍家香火。既然是挑选妾室,老夫人当然不希望您在,所以就以您衣着不雅为由头,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呵斥了您,所以……您委屈难过,就奔了后院的荷花池……”
苏茜对着铜镜握紧了手掌。
也许这霍府上下,全都巴不得她“不慎落水而亡”,好给能生养的妻妾们让出这正室的位子呢。
镜中人好似画中人,如此娇小可爱,却被这般欺辱对待。
苏茜盯着镜子不眨眼,看,乌黑的长发,凝白如雪的肌肤,峨眉如黛,嘴巴秀气泛着一抹妩媚的嫣红,更漂亮的是那双杏眼,天生含着水汪汪的雾气,清纯又善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这样的佳人,霍云起却弃如敝履,苏茜真是替这具身躯难过极了。
“汀兰,你过来。”苏茜轻轻捉住小丫头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以前是我太软弱,任人欺凌不敢还手,还连带着你跟我一起受苦,是我太愚笨。”
“小姐,您快别这样说,汀兰只恨自己没本事,护不好小姐……”
苏茜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往后,我不会那么糊涂了,我堂堂将军府的夫人,我不会让任何人再看轻我,这府中上下,除了一个霍云起,其他人谁没资格说我一声不是。”
她顿住,说得更慢了:“就算是他霍云起,也不能欺负我一个女流之辈,他既娶了我,就不应该辜负我,我要看看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到底是不懂道理,还是故意不讲道理。”
“小姐,”汀兰吃惊得睁大了眼睛,“汀兰不明白,您如何会是整个霍府的对手呢?您别这样……”
“霍府?”铜镜中的苏晓婉一挑眉头,本来是个挑衅的表情,可皮囊是个妙人儿,自动夹带了可爱的神色,“我没把霍府当对手,我要做的,是霍府的主子。”
面对目瞪口呆的汀兰,苏茜轻轻推了她一把:“别愣着,天快黑了,把最漂亮的衣饰取来,还有胭脂水粉,我不能赤手空拳的去。”
“小姐,您要去哪里?”
“去赴我相公,霍大将军的纳妾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