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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长念当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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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长念将归
江衍在王府养了半月有余,直到陈氏要发火了,才提出辞行。
但在他走之前,他还是受了陈氏一顿骂。
“乐儿毕竟还未过门,若江大人久住在乐儿的烟晚阁,真的传出去了对你和乐儿的名声都不好。”
“是,夫人。”江衍低头应着,一边狠狠地咳嗽几下。
陈氏一下子不好意思再说了。嘱咐了他一些养伤事项,又送了几棵人参来给江衍熬补药。
平乐看陈氏走远了,才打了一下他的胸口道:“你就装吧,你小心我娘发现了,骂你骂的更狠。”
“丈母娘本来就不喜欢我,觉得我抢走了她心爱的女儿。我听两句也是应该的。”江衍此时伤好些了,手臂也有了力气,见平乐言笑晏晏站在床前,手一发力,就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
平乐惊了一下:“你做什么,大白天的人来人往再被别人给看见了!”
江衍却也不松手,脸靠近平乐的脖颈处,低声问道:“怕什么?我们可是有婚约的。”
平乐心跳的极快,却装作淡定,骂道:“你这个登徒子,惯知道占别人便宜。以前对多少个姑娘用过这招数?”
“天地良心,你可是独一个。此前京城里一直传我有龙阳之好,不知夫人可否听闻?”江衍在平乐耳边轻声说道。
平乐噗一声就笑了:“这我倒还真听过。”她的闺蜜就是京城小卓伟,什么八卦平乐没从她那里听过,知道这个一点都不奇怪。
“你不会真有那方面的问题吧?”平乐忽然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玩味。
江衍也不恼,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要不要我亲身为你证明一下?”说着手就挑向了平乐的下巴。
“不要,你还是留着跟你的断袖兄弟试吧!”平乐打掉了江衍的手,起身便往门外跑。
江衍手快,顺着平乐的手臂就牵住了她的手:“不好意思了?”
平乐白了他一眼。
“三爷!”屋里的安然瞬间被玄风这句不合时宜的喊叫给打断了,他带着一个卷轴兴冲冲地跑进来,一进屋就僵在了原地。
自家主子牵着平乐郡主的手,而他的衣服半开着,露出一圈绷带的痕迹。
玄风忽然就后悔了,自己为什么非要挑这个时候进来?
平乐见状,赶忙推开江衍的手,起身出了房间。
平乐一走,玄风就更害怕了,他低头站在江衍面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江衍将衣服系好,眼都不抬一下:“说吧,什么事?”
玄风将手中的卷轴递给江衍,还是不敢直视他:“那个,这是您让找的寒山寺寂然方丈的消息。”
江衍接过卷轴,翻开了一遍,眉眼逐渐凝重了起来。
“三爷,是有什么不妥吗?”玄风看江衍久久不言,问道。
江衍冷笑一下:“这个纪景明,果真不像看到这般简单。”
“过几日我要带平乐去城郊赏花,你去准备一下。”江衍将卷轴递给玄风,然后补充道,“如果你下次再这般没有眼力见的冲进来,我就扣你一年的俸禄,然后给笙调说亲。”
“三爷,我真不敢了。”玄风低着头应道。
江衍在钟离全家的关注之下,终于成功养好伤,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飞身翻了墙。平轩带着两个弟弟立在烟晚阁的院子里,看着江衍轻车熟路的动作,平轩忍不住嘀咕道:
“这么熟练,看来没少翻啊?”
平城撇撇嘴:“咱们家乐儿怎么就相中这么号祖宗了?”
三人一齐摇头,让站在后面的平乐背后冒了一身冷汗。
两日后,江衍的马车准时停在了广阳王府的门口。江衍一身素衣站在车前,衣衫上的竹叶清翠地趴在肩头。头上簪一玉簪,面容如玉,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陈氏今日去了平阳王府走动,但还是在出门前细细跟平乐交代了许久。
终于等到母亲大人说完了,平乐才欢欢喜喜地换上刚做的白蝶兰花碧水襦裙,簪上兰花玉簪,步履轻快地跑出了门。
江衍看到平乐出来,笑着迎了上去。
“怎么今日穿的这般素净,倒不像你了。”平乐看着江衍身上的茶白色衣袍,打量了好久,总觉得他如今变化了许多。
“因为觉得你喜欢,所以就换了。”江衍带着平乐走到马车前,手揽上平乐的腰身,一把就将她带上了马车。
车里早早放好了玫瑰酥酪和龙井味的荷花酥,是老黄的手艺。
“这庐山云雾是你喜欢的,配着茶吃些点心,我们路有些远。”江衍将茶点端出来,轻咳嗽一声,马车就平稳地走了起来。
“这么神秘,是要去见谁啊?”平乐咬了一口荷花酥,酥皮易碎,在口中化开,龙井的茶香四散开来,唇齿间皆是茶的清爽。
“你怎么猜出来的?”江衍对外只说是赏花,却不想平乐一语点明了要害。
“你带着些箱笼,像是要送礼。还有,如今胭脂山的桃花都落了,那里还有花可赏啊。”平乐饮下一口茶,淡淡地看向了江衍。
对视良久,江衍忍不住笑了:“果然是我要娶的女人,聪明。”
“聪明是我自己的,与你可没什么关系。”平乐的荷花酥瞬间下了两个,玫瑰带着酥酪的奶香,甜甜的气息在马车里游走。
“好,你自己的。是我要查一个人,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只好带上你,说是赏花,实则会友。”江衍端起自己的茶盏来,轻饮了一口,又放回了桌上。
“那人是隐士高人?”
“是山贼。”
“那为何,要住在离京城这般近的胭脂山上?不怕被朝廷一窝端了吗?”
“我也不知,你可以到时亲自问他。”
“你是大理寺卿,你竟然不抓他?徇私枉法啊?”平乐看着江衍坏笑了一下。
“是啊,那怎么办啊?夫人将我交给皇上处置?然后为我守寡?”江衍偷偷牵起了平乐的小手。
“你想的美!到时候我就找个有钱人嫁了,吃喝不愁,才想不起你这号人呢!”平乐笑着说,下一秒却被江衍伸来的手挠的求饶。
“那我可得好好保护自己了,不能让别的登徒子捡了便宜。”
“数你最登徒子了,还说别人!”
马车上的人热闹地聊着,街市一如往常般热闹。
春末夏初的胭脂山,繁花开尽。有飞鸟时经,草木荫郁。山路坎坷,平乐有些吃力地走在上面,随即便有一只大手牵上了自己。
江衍就站在离她半步的地方,手稳稳地握着平乐的手,故意放慢了脚步来等平乐。
“这夏季的山林,到底还是凉爽些。”平乐手中的团扇都没了作用,随手递给了跟在后面的笙调。
“是啊,在这住上几日,倒也是恣意。”江衍看着远处的竹林,叹道。
山林深处,有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面别有洞天,要经过几道门才能走到院落的正堂。一位粗布短衫的男子头系幞头,一身桀骜中又带了些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在其中。
江衍今日着便服前来,望见林梓戚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一身贼寇的装扮,嘴角忍不住笑了一下。
林梓戚看到院中的人,赶忙端正地站起迎了过来。抱拳对江衍道:“不知江大人大驾,有失远迎啊?”
江衍撇他一眼道:“好好说话。”
林梓戚便收回了手,看向江衍身后跟着的一位清丽的人儿:“这位可是嫂子?”
江衍点点头:“算你有点眼力见。”
这下倒换成林梓戚咂舌了,他绕着平乐看了一圈叹道:“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怪不得能让狠辣无情的大理寺卿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平乐红着脸不说话,江衍怕她不好意思,赶忙转移了话题,让林梓戚引路进了正堂。
平乐观察道,这里的人进进出出都非常有序,一身山贼的打扮,端茶的动作倒是很到位。看着这些,越发觉得这个林梓戚不简单了。
林梓戚忙的紧,江衍与平乐才坐下不久,便有人过来传话,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什么,林梓戚就忽然站了起来,对江衍道:
“大哥,你带着我嫂子先随便转转,我有点急事......”
“去吧,不用管我们。”江衍没等他讲完,一挥手便将他推了出去。
林梓戚大步走了出去,平乐歪头问道:
“你竟然还有山贼朋友?不得了啊,官寇勾结?”
“先去看景,回头你便明白他了。”江衍牵起平乐,走出了院子。
而那边,林梓戚绕过长廊,走进后院的一间屋子里。
屋中的床边坐着一个女子,衣冠整齐,身体却无力的支撑在床沿边,看到林梓戚推门进来,她瞬间就骂道:
“你这个登徒子,滚出去!”
林梓戚也不恼,慢悠悠向着她的方向走去,顺势就坐在了那女子的旁边:
“念儿,那日我也是无奈之举,我若不那样证明,我底下的兄弟们又怎能知道你是他们的大嫂呢?”
“呸,你不配喊我的名字!”女子倔强地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
林梓戚缓缓伸手,握住了身旁人儿的手。他能感觉到她想挣脱,却因为软骨散的原因只是轻轻挣扎了一下。
“你若嫁与我,做这清风阁的压寨夫人,以后也是自由自在的,衣食无忧,你又为何这般不愿呢?”
“你也配吗?”她眉间紧蹙,极厌恶身旁人的动作。可林梓戚看着她的侧颜,眼中却有万种情愫蔓延开来。
“我劝你赶紧放我回去,不然你当我父亲会放过你吗?”
“是吗?”林梓戚浅浅地笑了一下,“南安候之女被贼人掳去三日,完好无损的回去?恐怕你的父亲都不会相信。”
“林梓戚!”沈念怒吼一声,想扬起手来都没有力气。
这几日林梓戚每日都会来,而沈念自从那日被他从佛寺门口掳走,便中了他的软骨散。这药持续的很久,三日来她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任凭他处置。如今沈念看着身旁这张脸,心里恨到极致,却无计可施。
良久,沈念忽然开口道:“若我求死呢?”
林梓戚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没有变化:“我每日都与你同吃同寝,你没有机会。”
“你休想!”沈念用尽力气扬起床边的一个茶杯,想扔向林梓戚,却因为无力,杯子没有砸到他便落地碎成了几片。
林梓戚忽然反身压过来,将沈念压在床榻上,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没有任何机会,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嫁给我,留在清风阁。晚上我过来,不管你愿不愿意。”说罢便送来开沈念,起身出了门。
两个侍女从外面进来,将沈念扶起来道:“沈小姐,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
“别碰我!”沈念挣脱侍女的手,扶着床榻,站都站不起来。
江衍似乎并不着急离开,每次见林梓戚也是带着平乐,并未说些重要的话,只是闲聊着些时事政局,这倒让平乐有些疑惑了。夜里江衍带平乐去休息,路上她忍不住问道:
“你不是说来查案吗?”
“是来查案啊。”江衍点头应。
“那.....难道你们两个在说黑话,我听不懂的那种?”平乐想起推杯换盏中二人曾说道什么就这几天,马上就要什么什么的......
“当然不是,”江衍揉揉平乐的小脑袋,“这几日他有些事情要解决,待解决后,我才同他说。”
“那我们明天可以去山顶看日出吗?”平乐听说这几天没有事情,便提议道。
“都依你。只不过你起得来吗?”江衍帮平乐好好簪了一下她头上的兰花玉簪,拢拢额前的碎发问道。
“当然可以,我让零雨早些叫我。”平乐走进自己的屋子,零雨忙在后面应下。
江衍看着零雨将门关上,才转身去了旁边自己的屋子。
而林梓戚此时,也走进了沈念的房间。
沈念已经在侍女的强制下换上了杏子内衫,薄薄一层,顺滑地搭在身上。她头上此时也未梳发髻,一头青丝散在身后,眉头紧蹙,眼中似乎有些泪水在滚动。
但在看到林梓戚进来的一瞬间,她慌忙收住了泪水,恶狠狠地看着他。
林梓戚挥挥手示意侍女下去,将衣带解开,外衣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沈念看到他的动作眼中闪过了慌张:“你做什么?出去!”
林梓戚努努嘴,此时他一身纯白中衣,敞开双臂对沈念道:“你看我像是要做什么?自然是睡觉了!”
“别碰我!”沈念怒吼着,林梓戚此时已然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榻的内侧。而自己躺在了外侧,拉过来的被子。
“林梓戚!”林梓戚对一旁人儿的怒吼充耳不闻,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
沈念骂了许久,甚至试着将林梓戚踹下去,可是因为软骨散的原因都失败了。
最终沈念也累了,人迷迷糊糊地被林梓戚揽在了怀中,闭上了眼睛。
林梓戚等她睡熟了,反倒睁开眼睛,心里笑道:这安神香的功效不错。看着身旁人儿的睡颜,他悄悄笑了一下。
沈念在睡梦之中都紧紧蹙着眉,双手握拳抱在胸前,依然停留在林梓戚抱着她时那抗拒的姿势。林梓戚端详了一会儿,伸手去展开了沈念的眉,微不可闻地呼了一口气,随即也闭上了眼睛。
而平乐和江衍两人倒是醒的很早,天色还尚阴暗,平乐便在零雨内力的作用下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梳妆镜前,银字和笙调在她的头上随意的摆弄着,平乐也不睁眼,任由她们自由发挥。
江衍醒的更早,早早等在了平乐的门前,却不想里面的人怎么也不出来。饶是江衍再有耐心,在等待自己的心上人时也多了些许紧张。他踱步了一阵,终于看到零雨开门出来。
“郡主收拾好了。”
“好。”江衍抬脚便准备进去,却不想平乐更快一步,眼睛半睁着,迷迷糊糊地向着江衍走来。一感受到江衍的位置,迅速就像个树袋熊一般挂了上去。
江衍赶忙接住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零雨本想提醒一下平乐,不过却被江衍一个眼神给吓的闭嘴了。他翻身背上半梦半醒的平乐,脚步平稳地向着门口走去。
路上平乐还时不时说上句话:
“昨天是谁提议的看日出?”
“你。”江衍颠了颠她,将她往上背了一点道。
“哦,那我真不是东西。”平乐骂了自己一顿,又睡了下去。
江衍轻声笑了下,头侧过去挨了一下平乐的小脸,又赶忙向着山顶走去。
索性江衍从小习武,背着一个并不轻盈的平乐上山,也就是手臂有些酸疼。山顶处风有些紧,江衍揽着平乐坐在了最高的那块石头上,平乐的头还依赖地放在江衍肩上。直到天边泛出些好看的浅朱色,江衍才轻轻晃晃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儿:
“丫头,起来看日出了。”
“嗯?”平乐揉揉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颠簸的梦,醒来便已经到了山顶。
她忽然有点害怕:“我怎么上来的?”
江衍的手握着她的右手,听她问,便道:“你已经忘了?你是和我一起爬上来的啊?”
这下平乐更加紧张了:“我梦游了?”
“以前我没记得自己有这么个毛病啊?”她慌张地站起来,却被江衍一把拉下来道:
“傻丫头,你是趴在我背上一路睡上来的!怎么,到山顶就准备不认账了?”
平乐那一双好看的眉紧蹙在一起,眼睛里满怀歉意地看着江衍。
“好了,你想看的日出,马上太阳就要出来了!”江衍按住慌乱的平乐,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护在自己怀里为她挡去了晨起的山风。
平乐也未挣扎,找了一个最舒适的肩头靠上去,什么也不说,就与江衍静静等待着阳光普照大地的那一刻。
日头上升地慢,先是光芒从云端散开,接着是探头望着人间。待褪去面纱后,万分温暖散漫山峦。
平乐看着朝霞的变幻,倚着江衍的肩头,轻声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看日出吗?”
“为何?”江衍侧头问道。
“在我们的家乡有一句话,那个陪你等清晨的人,才能相守一生。”
江衍眼睛望着远方,但耳边那句话却让他一时有些悸动。他悄悄弯起了嘴角:
“那我还有半生的清晨没人陪呢!夫人若不嫌弃,可愿陪为夫同赏?”
平乐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看你表现了。”
“遵命。”身旁的人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