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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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不逢时，又生恰逢时。怎么说呢？
我是父皇的第七子，上面有五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排行中间，些许尴尬，也正是因为如此，朝中政事沾不到我，父皇宠爱轮不上我，不过我凡事想的开，也乐得清闲，做个逍遥的皇子。
生不逢时是母妃对我的评价。
当年母妃生我时正好是三年大旱的第一年，安阳一带颗粒无收，地上水井从原来的二十米硬生生打到五十米，这才勉强算是吃上水。
第二年更甚，不仅旱灾范围变广，更是饿殍遍野，尸骨载道。父皇下令开仓济粮，也只甚于杯水车薪。
等到了第三年，灾民们为躲饥荒，开始逃往京城，江浙等富庶地区，个别村落更出现易子而食的惨例。父皇命人开坛做法，若不是有违常礼，我猜父皇是要拿我祭天的。
直到八弟降生，伴随一场痛快淋漓的甘露，三年大旱才算到头。父皇龙颜大悦，赐名执霖，并立即下旨赐爵位，为曦王，享一等俸禄。
年少时常与执霖玩笑，说我们是一对福祸兄弟，祸运先至，福气东来。执霖便端正身子，佯装严肃的道，“七哥不可胡言”。
这并不是胡言，父皇总将我视为祸星，连母妃也受我牵连，半点儿不得父皇的恩宠。
我们母子二人被安置与皇宫西北角，一年半载不见人来拜会，随从也只两人，照顾我们日常起居。一位唤为阿桑，另一位唤为甫离。
母妃时常与我念叨，谈起前半生之事云云，说自己也曾带过兵，打过仗。
当年外祖父被认命为护国大将军，南征北战，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而母妃作为大将军之长女，从小不喜女红，却酷爱行兵布阵，颇有将才之风。后来父皇迎娶母妃，魏国百姓也在那日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祥和。
可惜过了两年，我刚出世不到一岁，外祖父起兵谋反被一网打尽，父皇顾念旧情不杀母妃，外祖父却难逃满门抄的下场。
就这样，一代战将自此陨落。
不过母妃认为外祖父是遭人陷害的，每每谈及此处，母妃坚毅的脸上也会留下泪来，拂手擦去，转而按着我的肩膀说，若你将来有出息，定要帮你外公平反。我默默点头，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使命感，长大才知平反之事其实遥不可及。
这日天气舒朗，天高云淡，甫离揽着满满一篮子菜归来，见到我嬉皮一笑，俯身作揖道，“七殿可是刚醒么？我这天不亮便出门，半晌才领得吃食，若没吃早膳，一会儿便可吃午膳了。”
我知他打趣，不接话茬，让他起身，斜眼便撇见淹没在土豆萝卜绿叶下的一角红白色。我吞吞口水，一手将肉拎出来，转而笑盈盈道，“甫离做事深得我心，甫离做饭深得我胃啊。”
甫离看着我愣怔片刻，随后也满眼含笑的说，“午膳是翡翠白金汤加花卷，肉要做成熏肉，三月后殿下可自行去灶台房梁处品尝。”
我听完苦涩一笑，当即食欲大减。虽然当初给青菜萝卜土豆汤冠上了金灿灿的名字，到底是改变不了它的本质，即便甫离做饭味道再好，连吃数几日，也是够够的了。
不过当我看见汤里飘着的几片肉时，内心大满足。
甫离虽然嘴上损点，但对我是很好的。
午膳后，我照例拿出李太傅教读的孔孟之书，开始了课业的温习与背诵。我喜欢冬日里就着暖阳读书，特别是当阳光照着书本，上面的字都变得熠熠生辉起来。但后来眼神变得不好，问了太医才知，迎着阳光读书，是会闪瞎眼睛的，得了眼疾都算轻的。
如今刚过完年，枝桠还未长新叶，偶有几只肥嘟嘟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在树间嬉戏，好不热闹。
我不喜孔孟之道，常常书读了一半，便望着这白纸黑字发半天呆，或者转头看看树杈，又发半天呆。因着这事，甫离常常取笑我，“旁人读书是为了修身养性，只有七殿下是来修仙的。”
母妃也知我不喜孔孟，为了不让我荒废时光，便自己开坛授课，讲兵法计策，讲实练实战，甫离也一改反常，我坐卧，他侧立，听的津津有味，好不乖巧。
又过了两日，到了正月初六，父皇上朝，我也要去学堂上听李太傅讲书。
李太傅为人正直严肃，若不是有日撞见他拿猫逗趣，我都以为他是个只会授业解惑的糟老头了。想起他摸着胡须一脸感慨古代圣贤的模样，我就忍不住轻笑出声。
“七殿下，神游去何处了这般开心啊？”太傅捋着胡须，站在高处俯视我。
我拉回神思，理了理头绪，忙起身做答，“太傅刚讲到李太白梦游天姥，我正体会其意境。”
“哦？可是体会到了什么？”
这。。。我悄悄低头往下瞄课本，书压根就没打开，只能拼命的思考昨日预习的词句，依稀记得一句叫。。。。。。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这天姥山烟雾缭绕，满含幽郁，尽是凄怆。”
我赶紧遣词造句，生搬硬套的胡说了一通，太傅竟一脸惊喜的看向我，半天才感慨一句：“朽木可雕也。”
这算是在夸我？怎听着好生别扭。
周围也传来几声轻笑，一想便知几位世子又在拿趣。记得这糟老头之前对着执霖可是马屁一通乱拍，什么芝兰玉树，才高八斗，到我这里是朽木可雕？
我对着太傅拱手说了句谬赞，谬赞，抬眼又瞅了瞅周围的世子，嬉皮一笑，施施然坐下。
课堂又恢复了几分无趣，太傅讲完李太白的梦游天姥，接着又是大谈之乎者也。
我闲散无聊，看向斜前方，只见执霖正挺着腰板，一脸认真的听太傅授课。睫毛长长的，眼睛时不时眨一下。
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转头看向我。我连忙冲他龇牙一笑，眨眨眼睛示意他继续听讲。
未见表情变化，他又将头转开了。
执霖虽小我三岁，但天资聪慧，与我同读却丝毫不输我的同龄人，常常能出口成章，三步成诗。我本以为我与他并无多少交集。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与一个备受关注的八弟，只住处就相隔十几处宫座。
可是，机缘总是这般巧合，我们在宿命的洪流中便注定是要绑到一起的。
我初见执霖，是在冬天的凛梅园，侍女阿桑带我采雪。那时宫中正流行梅雪煮茶，道是冬之使者入茶，甚于琼浆玉液。
我正专心采雪，不期然一个小身影立于面前，朗朗奶音，声声入耳，
”听他们说你是我七哥，叫执玉。”
我抬眼看来人，是执霖。被一团白狐狸毛包裹着，面色红润，甚是可爱。
我禁不住抬手想捏捏他的面颊，却被一声尖厉打断，
“这是曦王！”
我吓得一愣正，这才注意到执霖身后跟随的仆从，随即反应过来，拱手作礼。
执霖显然也骇了一跳，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无妨。”
那年我七岁，执霖四岁。
那时的执霖虽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对我倒算亲近，时不时跑来我这里玩耍，或是跑去母妃面前讨故事听。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弟弟，况且软糯好捏，可爱的紧，我也小心看护，生怕他磕了碰了，自己心疼。
直到甫离分到我这里侍候，执霖来的次数才渐渐少了。后来与执霖一起读书，虽我常与执霖说话逗趣，但总不如小时候亲密，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我想走过去，执霖却距我越来越远了。就如同现在，课堂上偶然间的对视亦是生疏，我无法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情绪。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