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鲸》孤江不渡

5、红玫瑰

　　-“而后飞尘掩盖了整个时光的温柔，留下一个漫长夏天的沉默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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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

　　“晨曦和我，都归你。”

　　与话语一同浮现在眼前的，正泛着鱼肚白的遥远天边。

　　那是重重落在青春梦里的，独属于少年人的骨子里的温柔。

　　往后数很多年的时间，提及夏天，穆信会想到那场缠绵了一个季节的蝉鸣，透过茂密枝叶的细碎阳光，和操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

　　或许面容已模糊，或许声音已淡忘，只留下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比以往更热烈些，会记得在阳光正好的午后，穿过喧嚣而来的某种强烈的情感——或者说是“心动”。

　　01.

　　穆信很早就发现了自己与同龄人的不同。

　　他对女性永远持欣赏态度，而对男性有性冲动，简单来说，就是个天然弯。他自己藏着掖着，没敢同任何人讲。

　　他性格内敛，不太合群，永远坐在教室左侧的最后一排，他们班的人数是奇数，两两同桌，到了他这就没有同桌了。

　　直到高二上期班上转来一个男生，拯救班级人数为偶数，穆信也终于有了同桌——一个高又长的好看的女生心中的阳光型男神。

　　属于男生特有的声音惊醒了正在发呆的穆信，他转过头去，男生正坐下，笑着冲他眨眨眼睛。

　　“我叫舒何，以后就是你的同桌啦。”

　　于是这两个字占据了穆信回忆里的所有青春时光，梦境戛然而止，城市夜晚星星点点的灯光透过没拉窗帘的玻璃，落在穆信的眼里。

　　02.

　　盛夏。

　　不停歇的蝉鸣，冰镇的绿豆汤，学校门口卖冰棍的老大爷响亮的吆喝声，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

　　归功于舒何同学的自来熟和话痨，一个学期下来，穆信已经和他的新同桌熟了——舒何甚至连他家几口人、祖籍是哪、他的生活经历，以及他的人生志向等一股脑儿全给穆信说了。

　　于是，舒何在穆信心里少女男神的高大形象，成功堕落成了“一特别能说话的二傻子”。

　　二傻子舒何对此一无所知，仍然在舒何耳边不停的说话。

　　“穆信穆信，你快看冯潇的新发型好丑。”

　　“你小声点，那发型明明还好。”

　　“穆信穆信，我昨天去超市买的牛奶好难喝，你安慰安慰我。”

　　“你自己的买的，忍着。”

　　“穆信穆信，老何出的数学题好难…你给我讲讲呗？”

　　……

　　穆信忍无可忍，被他烦得太阳穴跳了跳，终于一拍桌:“你有完没完！”

　　事实证明，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但很不幸，穆信声音没控制好，叫讲台上的老何听去了。老何沉着转身，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我没完。”他看了穆信一眼，接着说:“自己去门口站着。”

　　穆信小声地哦了一声，刚站起来，他身边的舒何蹭地站起来向老何认错:“是我先骚扰穆信的，不关他的事。”

　　“还挺重义气的。”老何挥挥手，“跟他一起出去站。”

　　……

　　门外。

　　穆信戳戳舒何手臂，小声问他:“你干嘛，你本来不用出来的。”

　　“那不行，本来就是我先烦你的。”舒何冲他笑，仗着身高摸了一把穆信的头，“而且这样，咱俩就是同生共死过的‘难兄难弟’啦。”

　　03.

　　某一个午后，舒何打篮球中场休息的时候，穆信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他接过，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冲穆信眨眨眼:“谢谢你啦。”

　　穆信的心脏突然跳得有一些快。

　　04.

　　高考结束刚的那几天里，有人组织了几个同学去城郊的一座山上露营，舒何拉着穆信也参加了。

　　车是几位同学家里的商务车，满打满算刚好能坐下所有人，舒何推着穆信坐进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穆信有些头疼。他们此行是要去山顶露营的，山路崎岖，平时不晕的人都容易晕车，更不说他一个坐公交车都可能晕的小可怜了。

　　尽管他整个路上都尽可能的抑制，眉头却还是皱了起来，脸色很难看。

　　舒何看他脸色，吓了一跳，连忙戳他。车上好几个同学睡着了，他压低声音问:“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

　　穆信有气无力地回他:“晕车…”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早知道就不拉你来了…”

　　“没事，是我没说清楚…”

　　“那…那你也睡会？睡着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吧。”

　　穆信点点头，刚想往车窗玻璃上靠，被舒何眼疾手快地拉回来，一把把他往自己这边带，穆信的头刚好靠在他肩膀上。他小声解释道:“…靠着那个睡，不舒服。”

　　穆信顿时僵住了。他又渐渐放松下来，竟然真的靠在舒何肩膀上睡着了。

　　05.

　　深夜。

　　山顶上的夜里冷，大多数人陆陆续续都在搭好的帐篷里睡着了。

　　穆信拉着舒何站在离营地稍远一些的地方，说是要看星星。

　　他打算趁这个时候向舒何表白。万一错过这次，就再也没机会了呢。

　　他拉着舒何坐在草地上，变戏法一般从兜里掏出几根烟花棒和一个打火机，他们一人一根，点燃了烟花棒。

　　群星闪烁在他们头顶，四下只有夏天里独有的蝉鸣声。

　　穆信鼓足勇气，小声开口:“那个，舒何…想跟你说个事儿。”

　　“嗯？什么？”

　　“我——”

　　“嘿！原来你俩在这呢！”一位大嗓门同学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啥呢？”

　　舒何对那人笑笑，“看星星呢。”

　　“哟，这么浪漫呢！加我一个，反正我刚好睡不着。”

　　“好啊。”舒何笑着招呼那人过来，扭头问穆信，“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事来着？”

　　穆信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泄了，只好摇头说:“没什么。”

　　穆信再也没有说出口。

　　06.

　　他想说——

　　我喜欢你。

　　往后晨曦和我，都归你。

　　但他们的大学不再同一个城市，穆信也从没有在同学会上见过舒何。

　　于是此后九年，他们再也没有交集。

　　07.

　　穆信的对门换了一个新房客，但他只看见对门搬家时的动静，一连好几天都没见着人。

　　九年后的某一天，已经二十六岁的穆信像往常一样推开家门，准备去公司，他看着对门和他一样保持着推门动作的人，突然愣了。

　　“舒何？！”

　　“穆信？！”

　　08.

　　#论高中时的暗恋对象住在我对门是什么感受#

　　#我的对门依然是个话痨怎么办#

　　#我又喜欢上我以前的暗恋对象了#

　　09.

　　二十七岁生日当天的穆信像往常一样推开家门，被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的对门暗恋对象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

　　暗恋对象像十七岁一般笑着，冲他眨眨眼睛：“向我暗恋了十年的高中同桌兼对门先生告白呀。”

　　“这位可爱的先生，你愿意我做你男朋友吗？”

　　10.

　　#我和我的高中时的暗恋对象在一起了#

　　11.

　　十七岁的舒何转校第一天的日记如下:

　　我的新同桌好可爱，好想他做我媳妇儿。

　　12.

　　“晨曦和我，都归你。”

　　文/山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