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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飞花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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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小小的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惊起圈圈涟漪。我心头本该是肆意畅快的,却更加烦闷。从地平线上随意糊着几片颜色的方向吹来风,我听见有人轻声在我耳边说——
它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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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在阳光下生意盎然,我在阴暗的房间里同样肆意生长,根蔓缠绕也格外自在。我在纸页上写道:由此可见,光也没什么屁用。
他说:你这样,就像投石入水而生的水花,只灿烂一瞬。
我在空的易拉罐上用力一握,让它成为不规则的形状,黑夜的寂寞里听见一道响声。
我说:那就灿烂一瞬。
水面回归平静,我们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天空上看去,才发觉今天没有星月,街角昏暗的路灯是这个小小世界唯一的光源。
我侧头,看见清冷孤傲的影子在灯光无法触及的地方狂舞,高喊着自己自由。
我们顺着河边走,一路上没有旁人,也没有飞驰而过的车辆,偶尔从老旧的居民房里传来幼儿哭闹和金属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地上的是枝叶茂密的老树和我们的影子。
迎面吹来有风,也觉着沉甸甸的。
他送我到某一栋外墙刷着灰色油漆的老楼下,然后对我说晚安。我对他道了同样两个字,他在我的注视下转身离去。
不知是否是错觉,我在他转身那一瞬的眼里看见点点星光。
老楼里并没有安装上声控灯,楼道里是老旧的拉线灯,有几楼的拉绳已经磨断,又或是使用过久的灯泡只能发出微弱的光。
我在七楼停下,黑色铁门门缝里并没有溢出来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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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我的课桌肚里摸出两个不同的信封。
我拆开看了一眼:一封字迹清秀漂亮,另一封字迹七扭八歪,难看的让人不忍直视。但相同的是它们都没有署名。
我看着那份字迹难看得不行的信,心里叹了口气。
课间,我拉着他炫耀道:“哥也有小女生往课桌里递情书了哦。”
他说:“得了吧,哪有小女生不开眼看上你?”
我没再说话。于是在青春的喧嚣里留下一个沉寂的角落。
我趴在桌面上,从书本堆砌间缝隙里直直地看着那抹身影出神。
你怎么就不能…也喜欢喜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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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知了声里,我们在一个同样没有星月的夜晚回到了河边。
河面上漂着大片浮萍,偶尔在水面上能看见朝四周散开来的水波。
我们依旧慢悠悠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路灯的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看上去竟有些温存缱绻之意。
他在沉默中突然开口:“我要走了。”
我脚步一顿,心中不好的预感强烈。强装作开玩笑似的问他:“你个大傻缺,能走去哪儿啊?”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说:“不回来了。”
我转过头去,正和他的视线对上。在沉闷的空气里,我听他说:“生日快乐。”
我看了眼表——哦,再过半个小时是零点,我的生日。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
“…那我生日还真是挺快乐的。”
我没等到他回话,回过头来,发现他站在我两步开外的地方。
他的嘴唇张张合合,他无声地说:我爱你。
我忽然间便笑了,灵魂里好似突然空出来一大块地方。我笑着,我所能见的世界越来越模糊,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我强忍着,同样无声地用嘴型说:谢谢你。
于是我们继续走着,他依然送我到了楼下,在白光里对我说晚安。我回以他同样的话语,再次看着他转身离去。
我目送着他离开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才转身在沉默里回到七楼。
我翻开老旧的笔记本,看见几个月前写的话,在下一行接着写了些什么。
我提笔,一滴泪水落在盛满灯光的纸面上。
植物有很多种,有的需要光,有的不需要,但很明显,我属于需要光的那一类。我也曾有一束光。
狭小的房间里布满缠绕的根蔓,巨大的植物安息着。光从缝隙里离开了,沉甸甸的风从缝隙里吹来。它吹着,巨大的植物成了尘埃。
——由此可见,光也没什么屁用。
——世间千万种,光是最无情。
风说,它是黑色的。
△文/山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