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佳人》不要剥我的马甲

5、第四章

　　舍鲁什萨一筹莫展。他在帝国图书馆的顶楼待了足足一个月，眼看圣诞节就要到了，他的进程仍然卡在那个神秘的森林之夜。

　　他的姐姐在信件中一本正经的劝导他：“作为一个传记作者，你应该学会舍弃那些旁枝末节，把你的精力和笔墨用于那些更为宏大的事迹上。”

　　而当他心不在焉的去应付那些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的圣诞舞会时，他的大学学长，被誉为“侦探小说先锋”的狄迪克提耶夫抬高了下巴，嫌恶的看着他那两个可笑的黑眼圈：“看来我们的艾菲里斯先生中了那个著名的诅咒，也许我该建议您停止手头的工作，花点时间思考一下自己的遗嘱？”

　　舍鲁什萨自动将那些刺耳的词汇过滤，毫无贵族风度的靠在大厅角落的柱子上：“迪克，一直坚持‘逻辑与科学探案’的你，也会相信诅咒这种无稽之谈吗？所有迷恋她的男人，都会死于非命？这未免太过可笑。”

　　狄迪克提耶夫和远处的几个熟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让我说什么好呢，舍瓦，你的天真远远的超越了我的认知。且不说用逻辑与科学探案的只是我书中的主角，这是一种吸引读者的手段，和我个人的信仰毫无关系。单说一件事的发生，它是由无数的历史汇聚而成，所谓的真相也不过是其中一种看上去合理的解释罢了。当某种可能性并没有被彻底推翻前，它永远不是无稽之谈……这么说来，你并没有否认，你迷恋上了她，一个已经成为历史的女人，是吗？”

　　舍鲁什萨狠狠的愣了一下，立刻扶着额头呻吟起来：“迪克，你这说法可真可怕。她如果活着，足可以当我奶奶了。”

　　狄迪克提耶夫的眼睛里有了点笑意：“但她并没有。这未尝不是一个女人所能拥有的幸运，死在美貌尚未衰败的时候。”

　　舍鲁什萨不满的看着他：“很荣幸我的苦恼娱乐到了你。我假设你浪费了如此多宝贵的时间，就是为了观赏我的惨状的？”随即他的表情严肃了一些：“迪克，你得帮帮我。我总有一种感觉，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是解开一切谜题的钥匙。何况这不也是你的兴趣吗，从迷雾中寻找答案。”

　　新年过后的第三个星期，舍鲁什萨收到狄迪克提耶夫派人送来的信和一个残破的冒着腐烂气味的牛皮日记本。他先拆开了信，上面用潦草的字体写着：“希望这会对你有用。”

　　舍鲁什萨翻开日记本，扉页上三个模糊地字母让他几乎忘了呼吸——D*R*T。

　　大卫*R*泰科索！

　　舍鲁什萨激动的不能自已，他的心脏怦怦直跳，鼓膜被血液流动的声音冲击得快要爆开。他平稳了一下心绪，小心翼翼的读了下去。

　　这本日记保存的非常糟糕，每一页只有靠近装订线的三分之一是完整的，但他仍从那些断断续续的词语中拼凑出一点完整的意思。

　　“我追上了她。我宣示了对她的所有权……没有愤怒，出乎我的意料。我询问……她微笑，说复仇已经结束……不够警惕，她靠近我时……藏在靴子里。我以为她会杀死我，但……”

　　舍鲁什萨构思了一会，将每一个细节都回顾了一遍，便开始奋笔疾书：“无可否认，大卫泰科索阁下是一位优秀的军人，这可以从他日后的军旅生涯中得到证实。他运用卓越的追踪能力，在大雨滂沱中追上了伊达。在他的日记中，他写道‘我宣示了对她的所有权’。并没有足够的线索向我们表明，这个所有权的真实含义，但基于伊达的农奴身份，可以合理的推测，大卫用某种手段掌控了伊达的自由，比如，保留了她的身份契约。”

　　“此时伊达显露出她与生俱来的狡黠。她对大卫展现出顺从的姿态，并表示她的‘复仇已经结束’。纵观她的一生，她的权力之路上充斥着血腥的杀戮，或许艾格神甫的死正是所有谋杀的开篇，我们已经无从知晓这仇恨的原因，但它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从此鲜血再也无法成为她的禁忌。”

　　“她将匕首藏在靴子里。她把握住了机会，在大卫放下警惕的时刻，将它刺进了他的胸口。不知是什么最终引发了她的仁慈，她没有夺去大卫的性命，而是将重伤的他扶到马上，剩下的则任由深不可测的命运去决定。”

　　他想了想，又郑重的写下一行字：“完成这一切的时候，伊达刚刚度过她的14岁生日不久。”

　　数日之后，舍鲁什撒揣着第一章的初稿兴致勃勃的前去拜访狄迪克提耶夫，却听仆人说这个骄傲的永远用下巴看人的学长生病了，躺在床上连起身都不能。为了不打扰病人的休息，他只得留下字条，告辞而归。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健康的狄迪克提耶夫病的越来越重，在他彻底陷入昏迷前，舍鲁什撒也病倒了，他的症状和狄迪克提耶夫一模一样，低烧，痉挛，浑身疼痛。医生们不知道这些症状究竟是什么导致的，而狄迪克提耶夫在临死前似乎给了他们一个解答，他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几秒钟，用一种极其清醒和痛苦的语气喊：“是那本日记！是伊卡洛斯的诅咒！”

　　除了安东尼*艾菲里斯，没人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请来了一堆植物学家、化学家和药剂师，他们小心翼翼的对那本日记做了一些测试和实验，最终制成了一种解毒剂，虽然并不完全有效，但好歹及时把舍鲁什撒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病愈后的舍鲁什撒一直很虚弱，也变得越来越沉寂。他似乎停下了能够成就他名声与财富的大作，每天只是花几个小时整理狄迪克提耶夫的遗稿，剩下的时间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狄迪克提耶夫的最后一篇小说发表之后，舍鲁什撒提出要出门散散心。不知为什么，所有人竟都感觉松了一口气。他母亲问他：“亲爱的，你准备去哪呢？”

　　舍鲁什撒笑着答道：“我要去阿速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