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定风流》楼绯言

25、25

　　既然做出了如上决定，宋白便一边喊着“男女授受不亲”、“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等莫名话语，将正趴在她身上眨着无辜电眼的楚某人推搡开，而后自己坐起身。
　　经她如此一系列很明显是要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动作之后，楚某人那原本因为宋白醒来而变得红扑扑极其诱人的小脸蛋立刻恢复苍白：“宋白……”
　　天地可鉴，宋白这一抖绝对不带有任何负面情绪，这一抖仅仅是宋白为了表现出此楚某人语调表情的雷人程度而没经过大脑系统身体自发运行所致。

　　“你，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从事何种职业？祖上有几口人？你，你今年贵庚？”
　　经过了三又二分之一秒的时间后，宋白终于控制住不再从皮肤上不小心冒出小粒疙瘩后，如炮轰般问出以上问题，还奇迹般记得带着文言文口气。
　　而回应宋白的，是楚某人当机立断的当机模样。

　　“宋白，你到底怎么了？”楚某人伸手覆上宋白的额头，语气带着十分关心，“我叫什么？你刚刚不是已经喊了吗？楚尽风。”
　　对上此楚某人嘴型，那楚尽风三个字确确实实也实实在在地刺激了她的耳膜，飘进了她的耳朵，经过神经系统的多方面传达抵达大脑，于是宋白好想倒地不起。
　　莫非她与楚某人就这般有缘？做梦也好，穿越也好，现实也好，OMG！她竟然都能碰上他！
　　好吧，即使这样频繁的邂逅真可称得上是有缘，宋白想她与他之间存在的也只能是孽缘。

　　可能是真的，但也或许是假装，楚某人并没有意识到宋白此刻正处于思考阶段，竟然配合她继续孜孜不倦，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总而言之，很努力地回答着有可能得了脑震荡的宋白的问题。
　　“这里是苍山。这座小屋便是我的家，同样也是你的家。我们是夫妻，每天砍柴种地，偶尔上山采药拿去集市上卖，活得很是自在。祖上有多少人我们都不知道，因为我们都是孤儿，从相遇那天开始便互相扶持，相依为命，一直只有两个人以及前两年前救过的一只受伤的雪狐。我今年二十七岁，而你宋白是十九岁。你之所以会昏迷不醒甚至头脑不清，那是因为你今日上山采药的时候，失足滚下悬崖。”

　　楚尽风一席话不仅将自己的身世做了个总结，连同宋白的身世也一并道出，特别强调了宋白那小脑瓜可能失忆的原因。
　　他的话语起先是简单的陈述，可是越往后越是带着一种蛊惑，像迷蒙并带着香气的烈性迷药，萦绕在宋白的身周，然后找到机会收紧那丝丝缕缕的烟气，迷惑住她的身心。

　　最初还能知晓眼前男子说的话与自己完全无关，到后来宋白就完全分不清这是现实与梦境。
　　她整个记忆全部随着楚尽风的描述慢慢被替换掉，甚至还能在眼前浮现他口中没有详细说明的种种情节，如幻灯片，一张张替换掉宋白原先的生活，抹杀掉她记忆中所有的人，最后只剩下楚尽风一个。
　　宋白竟然还能看见那原先空白的地上忽然冒出的一只雪白的狐狸。那只狐狸诡异的出场方式连同它身后那微微晃动的九条尾巴，都没有让宋白感到丝毫意外。她甚至张开双手，微笑着对着那只雪白的狐狸叫了一声：“雪霰。”
　　那名字如此轻易脱口而出，真的像是与她一同生活了两年的宠物。

　　那只突然出现的雪狐蹲在地上，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一眨眼便看见宋白，继而愣了一会，之后猛地站起来，摇着九条尾巴，姿势优美……好吧，是连滚带爬地奔进了宋白的怀抱。
　　使劲蹭使劲蹭，雪狐红着眼睛泪眼汪汪热泪满眶抬头望向宋白，带着期许的目光说道：“宋白宋白，我是薛川！为什么我会变成这白绒绒的一团？呃？宋白你为什么穿着古代女子的服装？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个讨厌的楚尽风，为什么他也会穿着古代公子哥的服装？啊啊啊！为什么你们都是人，而我是毛球？！啊！不对不对！宋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穿越了？！啊啊啊！如果我们真的穿越了，为什么你们都穿成了人，而我穿成一团绒球？！啊！不行！宋白我跟你说，要么你变成狐狸，要么你等我变成狐狸精！……”
　　然而，可怜的薛川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口中所有的话传到宋白耳朵里全部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狐狸叫，于是，作为女主人的宋白便状似温柔万分地抚摸着雪狐的小脑袋，温声说道：“雪霰别怕，我没有事，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雪狐薛川不为人知地颤抖了一下。
　　如此温柔的宋白多么雷人，多么令他胆战心惊！

　　正处在男主人状态的楚尽风大大方方坐到宋白身旁，不顾薛川狐狸咬牙切齿，左躲右闪，一伸手便豪迈地摸上他的白绒毛，对宋白说道：“宋白，你说雪霰叫成这样，会不会是到了发情期？”
　　薛川狐狸大幅度振动，张口就要咬上眼中偷偷闪着金光的楚尽风。
　　但这一伟大的报复行为还未实行完毕，薛川就彻底折服在宋白的一席话下。

　　宋白：“这么说很有可能，那相公你下回上山再捉只母狐狸回来吧。”
　　薛川狐狸应声打了个滚倒在床上。

　　毫不客气地表现出对于宋白那声“相公”极度受用的楚尽风很是义正言辞：“娘子你忘了？雪霰在发情期从来都是一个人上山去找母狐狸，雪霰对付母狐狸很有一套，上回带回来的那只通体红色，尾巴八条，形态高贵，却对雪霰恭敬万分。这一回若不是娘子你出了意外，恐怕他早已跑回山里头去。”
　　宋白的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一头漂亮的通体如火焰般燃烧的赤狐极度恭敬地匍匐在雪霰爪子下画面。
　　她点点头：“的确的确。”
　　宋白有多么认真，薛川就有多么泪奔。

　　楚尽风避过薛川的尖牙，将他抓在怀里，面上保持笑容：“娘子，我带雪霰回山里头，让他自生自……呃，让他去找对眼的母狐狸。”
　　宋白点头，很是贤妻良母地说道：“相公，早去早回。”

　　薛川狐狸泪眼汪汪，使劲给宋白使眼色，可惜全是无用功。
　　伴随着楚尽风那一声“娘子，你放心！”，薛川狐狸转身就被无情地带了出去。
　　他怨恨地横了扣住他爪子以及嘴巴的楚尽风，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倒是娘子娘子喊上瘾了！”

　　小屋门关好，隔断里外世界。
　　楚尽风低头俯视怀里的薛川狐狸，嘴角扯出一个令他万分熟悉的笑容：“我劝你省省力气，想想以后怎么活下去。”
　　薛川好想好想咬死他！

　　“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宋白会叫我相公，而你，又怎么会变成了一只狐狸？”楚尽风抱着薛川狐狸往苍山深处走去，面上一片淡定地说道。
　　此刻薛川已经不再挣扎，全身被禁锢，他也没有挣扎的份，只得瞪着双银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楚尽风，眼里似有万把刀子，要将面前微微笑着的男人千刀万剐。

　　“反正走到阎魔洞还有好一段时间，我们可以聊聊。你想知道什么，就来问我吧。”颇为大方地说完这些话，楚尽风便松开了捏住薛川嘴巴的手，摆明了听得懂薛川的狐狸叫。
　　薛川嘴巴得空立刻咬上楚尽风的手臂，毫不留情咬出血来。
　　楚尽风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甚至薛川还看见他露出了一个绝对灿烂的笑容，竟把他惊诧地渐渐松开了嘴。
　　楚尽风也完全拥有对于薛川狐狸牙齿藐视的权利，因为当薛川把他的牙齿挪开，楚尽风手臂上的伤口便迅速复合，连血迹都没有，甚至是他那一身洁白如雪的袍子也同样恢复如初。

　　楚尽风手抚过薛川那目光呆滞的狐狸脑袋，毛绒绒的触感令他很是满意，他便微微眯起眼睛像是自语说道：“狐狸果然有趣，难怪她老吵着要养一只。”
　　薛川回神，再接再厉咬上去，这一次不轻易松口，最好能让这个貌似妖怪的楚尽风失血过多而亡。

　　没有洞察到薛川那颗狡猾狐狸心的楚尽风仍旧微笑，抚摸着狐狸脑袋，说道：“薛川，你才当狐狸多少时间，竟然已经知道作为一只狐狸的精髓所在。”
　　薛川的狐狸身体再次不为人知地抖了抖，但是他并没有因为楚尽风明显万分的嘲讽口气而忘记自己的终极目标，嘴巴丝毫不松开。

　　楚尽风任由他咬着，叹口气说道：“既然你不问，我自言自语又太没意思，那该如何打发这段时间？”楚尽风冥思苦想，突然灵感一现，看向薛川，目光闪闪，“干脆让你做个梦吧，一定精彩万分！”
　　眼见楚尽风的手臂快达到血流成河的程度，薛川死也不要睡过去，狐狸脑袋摇得很是有一种惨烈的味道。
　　“不要做梦？你不想知道这都是为什么吗？”

　　不想知道！不要知道！不屑知道！我只要咬死你再救出宋白那就圆满了！
　　薛川的眼神如是说。

　　“好吧，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楚尽风耸耸肩，“那我们找个朋友来吧，有了它一定不会无聊。”
　　楚尽风松开抱着薛川狐狸的手，薛川狐狸便直直吊挂在楚尽风的一只胳膊上，那景象十分搞笑。
　　血顺着楚尽风的白色袍子滴落在地，楚尽风一直往前走，血便顺着他的步伐滴了一路。
　　楚尽风空着的那只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沾了一些自己的血液，随后随意投掷在身后，他仍旧往前走着，对于那枚被他抛出去的铜钱不管不顾。

　　随着“叮”的一声，铜钱砸上石块，随即沾血的地方立刻刮起一阵风。
　　原本铜钱上红色的血液立时被那枚铜钱吸干，污浊的黑色爬满了铜钱。
　　原本绯红的风卷慢慢变成了黑色的风卷，然后那风卷里头渐渐出现一个东西，模糊而透明，一转眼又变成实体——三瓣的嘴唇，没有瞳孔的眼睛，漆黑的直线型身体，短小纤细的四肢。
　　它的脖子上挂着那枚的铜钱，污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