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每一天》歌斐木

8、夜景

　　一共三声，第一发打在设备上擦出一串火花。第二发似乎嵌进墙壁，发出一声闷响。第三次枪声又起的时候，藤丸忽然感到音弥放开自己的手，扑到了旁边的什么人，而子弹入肉的声音以及音弥短促的吸气声一下击中了他。
　　藤丸连忙跪下，茫然地向黑暗伸出手，一只手牢牢勾住他的脖子“拉我起来。”音弥咬着牙说。同时，被音弥压在身下的人也快速爬起来。
　　“子弹伤在哪里？”听声音果然是J。
　　“我命令你，马上走。”音弥压低的声音听不出感情。
　　J停了0.1秒，头也不回的走了。
　　“向右走，那边有一个安全门。”音弥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
　　所有的疑问和动摇都被音弥的声音驱使，藤丸咬紧牙关往指示的方向去。尽量无声地打开门，两个人磕磕绊绊地挤出去。
　　喘息了一秒钟，音弥嘶哑这喉咙说“把你的外套借我。”藤丸笨拙地脱下外套，音弥用它堵住伤口“不好意思。。。但至少不留下血迹。”
　　忽然，灯光从总机房透出来，两人均吓了一跳。
　　“快走，下一层楼梯的拐角处有一个隐藏式电梯！”
　　藤丸点头，拖着他疾走几步，谁料音弥一个列跌脚软下去。时间实在紧迫，藤丸未等他发话就把人横抱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楼下奔去。
　　这短短两节楼梯的路，颠地音弥是心惊胆颤，几乎萌生命悬一线之感。而且电梯的门刚合上，两人就听见追上来的脚步声。
　　“好险！”藤丸把音弥轻轻靠在壁上。
　　感觉自己总算有了个着落，音弥慢慢舒一口气“这个电梯连建筑图纸都没有标出，所以他们一时找不到这里的。”
　　“音弥。。。能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吗” 藤丸瞪着自己外套上晕开的血迹。
　　“不用管它，”音弥强打精神向上挪了挪“你不觉得我欠你一个解释吗？”
　　“你在乱动什么，快躺下！”
　　“藤丸，你难道不不想听——”
　　“至少现在不想听。”藤丸扶着音弥的肩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让我看看你的伤。”
　　音弥知道藤丸的执拗又犯了，加之自己现在意识和力气都随血流失，便随他了。
　　就连外面藤丸的外套都被印上斑驳的血痕，音弥自己的衣服早就被浸透了。子弹打穿小腹，藤丸呆滞地望着那狰狞的伤口。
　　本来合上眼睛的音弥因为异样的震动而撩起眼皮，藤丸捂着脸抽噎的像个孩子。有泪水滑进音弥的头发，打了个冷战，音弥用尽力气去握藤丸的手。
　　藤丸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捉住那只手——明明他才是自身难保的那一个吧，音弥游离的想。
　　耳边听着渐行渐远的呜咽，音弥迷迷糊糊地觉得那里面似乎夹杂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再次振作精神，他这才分辨出那是藤丸在哭泣时叫他的名字。
　　“音弥啊，音弥啊。”
　　仿佛肝肠寸断一样。
　　音弥忽然就觉得这未必不是天堂。
　　难道这真是天堂？我已经死了吗？音弥无神地睁着眼睛，眼前似乎真有一道大门打开了，而且门中还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的走来。
　　“折原玛雅！”这是传入音弥耳中最后的声音。

　　一片白，一片会发光的、会飘动的白不知怎么就渗入音弥的思想，而这一景象不知牵动了什么，音弥的大脑一下清醒起来。
　　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脚步的回声——音弥猛地睁开眼睛。
　　果然是医院，而且是一间干净的单人病房。房间里什么人都没有，大概为了通风，窗户大开着，纯白的窗帘舞动。
　　一时间音弥又出神了。
　　“你终于醒了。”J不知何时进来的，正倚着墙，笑的一脸温和。
　　音弥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好像粘住了。
　　J立即反应过来，为他拿来一杯温水。
　　干涩地将水一口口咽下，音弥试着发音。
　　J一下喷笑出来，音弥睨着他，瞟到他领子下的纱布，音弥哑着嗓子问“脖子怎么样了？”
　　“这个啊！”J马上做了全套的头部运动“只是皮肉伤，只是嫌新长的皮肤难看，才用纱布再遮几天。”
　　“是吗。那我们的计划呢？”音弥淡淡地问。
　　“我以为你就算昏迷也能知道一切呢。”J耸耸肩。
　　“哼，的确，全部都结束了。”
　　这是传来敲门声，J把门打开，回头笑道“你看谁来了。”
　　音弥抬起眼，只见藤丸尴尬地抱着一堆鲜花、果篮、娃娃之类的慰问品，十分笨拙地走进来。
　　J帮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道了声你们先聊，笑眯眯地关门出去了。
　　“班上的女同学听说你生病住院，非托我带给你。。。”藤丸站在床头，看上去神情紧张。
　　音弥示意他坐下，于是藤丸搬了张凳子坐过去。
　　两人近距离眼睛刚对上，藤丸立刻想被火燎一样跳起来口不择言地说“你醒了啊！”
　　音弥一愣，藤丸又连忙改口“不，我本来就知道你醒了，我的意思是你、你还好吗？”
　　音弥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道“很好。”
　　两个人大眼对大眼，一个惶恐，一个忍笑。
　　“藤丸。”
　　藤丸靠近了一些，问“什么事？”
　　音弥眼波温柔“你难道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那个啊。。。”藤丸重新坐下“我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九天音弥不满爷爷（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这文是这样假设滴。。。。。。）的做法，于是借上次血色星期一的恐怖事件对组织内部进行清洗。而清理留下的成员全是九条音弥自己的亲信。九条音弥不愿自己的组织永远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组织，于是制造事件分散「THIRD-i」的注意，一举销毁以往他们所有的犯罪档案，彻底摆脱受制身份翻身转上金融科技领域。「THIRD-i」除了失去所有物证，并且由于音弥背后的那些企业根叶太深，现在想要撼动已非易事，上头的领导们一个个抱着观望态度，命令暂时收手。
　　“看来你真的全部都知道了。”音弥半拢着眼睛。
　　“其实。。。最让我吃惊的是加纳警官，他居然。。。”
　　“他是我们最大的王牌，多亏他报告「THIRD-i」的动向，在玛雅入侵的时候大开方便之门，还告诉我们他们联络用的无线电波——咳咳”音弥一番话说得有些急，不由的咳嗽起来。
　　“小心一点！”藤丸让他坐起来一点，轻轻拍他的后背。
　　音弥好容易停下来，藤丸道“你想把J他们带出黑暗的心情我理解，可是加纳警官他真的很可怜。你不知道雾岛警官他。。。”
　　“雾岛？没关系，就算他知道加纳是间谍，手头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而且「THIRD-i」内部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他不会特意为难加纳的。”
　　“不是这个！我不小心听到雾岛警官和加纳警官吵架，原来他们从上次恐怖袭击开始就已经是。。。”音弥聚精会神地听着藤丸越发小下去的声音，要不是他天赋异禀，想必“那种关系”四个字肯定是听不见的。
　　音弥僵了僵——既然如此，那就装作没听见吧。。。
　　“你说什么？”音弥一本正经地问。
　　犹豫了一下，藤丸果然红着脸摇摇头，道“算了，没什么。”
　　音弥本应当见好就收，谁知被藤丸的红脸激发，鬼使神差地追问“到底什么事？”
　　藤丸的脸更红了，音弥在心里笑的前仰后合，表面还是拿捏的十足，几可乱真的拧着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藤丸的连都快渗血了，被迫无奈只得凑到音弥的耳边小声说“就是那种关系。”
　　音弥转过头，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究竟是那种关系？”（估计音弥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藤丸一下陷到音弥那双大的天上有地上无的眼睛里，顿时身不由己地向前靠去“就是这种。。。”话没说完，藤丸的嘴唇碰上音弥的。
　　音弥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在窗帘上扬的时候，音弥感到藤丸模糊地停滞了一下，当窗帘垂下，二人的唇确实真真正正贴合在一起了。而相互交换的温暖呼吸，让音弥的天才大脑感到一阵昏眩。
　　一串敲门声打破原先的沉静。
　　藤丸回魂似的抬头，正面放大的是音弥CPU明显死机的眼睛。
　　世界第一黑客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前来查房的护士只见一位大好少年从病房里夺门而出，速度之快堪比天上的飞鹰。或者说，如果老鹰会跑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架势，这个小宇宙。
　　第一时间清醒过来，护士连忙跑进病房。
　　“您没事吧！”护士惊恐地问。
　　“没。。。事，哈哈。。。”音弥的双肩抖个不停。
　　“。。。您这是怎么了？”护士急的快哭出来了。
　　“哈哈哈哈”音弥越发笑得欢畅。
　　护士赶快跑去叫医生。
　　当医生和J一起冲进来，音弥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床单上多了一块新的血迹。
　　“你的伤口裂开了？！”J快步上前。
　　“不，”音弥一脸平静“只是刚才笑的太厉害，牵动伤口，所以吐血了。”

　　当夜晚来临，藤丸仍孤零零地漫步在繁华的商业街上。他很想知道要是他打电话给加纳警官问“如果我不小心亵渎了前恐怖组织的老大，现在该怎么办”，加纳能不能给他一个有建设性的答复。
　　从怀中摸出曾被音弥悄悄拿走的照片，藤丸想起自己在受伤音弥的怀里看到这张照片时，是怎样心如刀割。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前面停下，高木龙之介探出头喊道“藤丸！”
　　藤丸连忙吧照片塞进口袋，问“爸，你下班怎么会经过这里？”
　　“快上来，我是专门出来找你的。”
　　“找我？”
　　“这次因为雾岛指挥失误，上面下令我暂代指挥官一职。小遥做了菜非说要庆祝，而且叫我出来找你。”
　　“雾岛警官真的被降职了。。。”
　　“都说了只是暂时，而且我见他也乐得轻松，昨天还和加纳讨论休假胜地什么的。”
　　藤丸的头一下撞上顶棚，在高木龙之介的训斥声中，倒在座位上眼冒金星。
　　虽然头上传来阵阵刺痛，藤丸仍弯着嘴角仰视着窗外浮过的，流光异彩的街景。
　　胸前的相片微微硌着他的心。
　　东京的夜晚，真是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