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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影院如今上的是从西洋过来的片子,调色黑白,荧幕上的女主角奇装异服,并不十分符合当下的审美,说的又是叽哩哇啦的外国话,景棠看了半晌,完全不晓得这演的是什么。
      他昏昏欲睡之际,一道极低的声音响在耳畔:“你也太粗心大意了……”
      景棠朝身侧看过去,正对上荣沛之弯了的眉眼。
      荣沛之透风回来,约莫是风吹得太多又开始发冷,一个劲朝自己身边挤。
      他贴的很近,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翻译男主角的台词:“……这是你的车票。”
      与他的声音同步进行的,是荧幕上的男主角把手伸进衣袋,将车票递给女主角。
      ……
      …………
      “我先脱上衣,然后是领带,然后是衬衫。下一步该脱裤子了……”
      荧幕上,狭窄的卧室里,男主角的行动跟随语言,接着一脸坏笑的脱下鞋子。
      贺景棠将视线从荧幕上挪开。
      “你的脸颊红了。”
      黑漆漆的座位里,荣沛之的手探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景棠呼吸一紧,目光斜斜的看向荣沛之。
      那双眼睛看的荣沛之心头微动,他心想阿曦的男子气概便是让他在瞧见男人脱衣服的时候脸红。
      贺景棠脸上的红也只红了一瞬,很快恢复清清冷冷的神色,眉眼透着不悦,“手拿开。”
      荣沛之笑笑把手放开,接着指尖凑到唇边,周遭幽暗下,在贺景棠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缓缓的吻着指节。
      他接着注意到贺景棠也不光是男主角脱衣服的时候避开视线,公路上女主角拦车时拉高裙摆的那一刻,他几乎红透了一张脸,连视线也忘记挪移。
      他可以听见景棠有些紧促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荣沛之声音仍旧喑哑的翻译台词:“你从来都没想过爱上什么人吗?”
      “阿曦。”他转而看向景棠,意有所指:“你从来都没想过爱上什么人吗?”
      虽然这部电影的译名透着香艳气息,但内容并不艳俗,放映大半仍没有限制内容,情节环环相扣,景棠差不多沉浸在剧情中,不觉中说道:“没有过,你呢?”
      荣沛之口吻正经:“我只想过如何爱你。”
      又来了。
      景棠忍不住扶额,然而离开荣沛之的翻译这部电影他着实是看不懂的,于是他当忍则忍全当荣沛之在放屁。
      荣沛之故作情深:“斯人若此,可遇不可求。”
      景棠怀疑这句话是他胡诌的,然而听上去又挺像那么回事。
      他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荣沛之,对方言笑晏晏的看过来,口型依稀是:“别看我,看电影。”
      “我身无分文,怎么向她求婚?”
      这句台词出现的时候,坐在景棠前面的女士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依偎进了身边男士的怀抱中。
      荣沛之不由的将目光放到景棠身上,然而这位是个铁石心肠的,别说是热泪,便是个眉头都没皱过。
      于是他把责任推到电影上,暗自责怪罗曼蒂克的爱情并不感动清心寡欲的道士。
      影片结束,影厅灯光逐次亮了起来,观影的群众陆续离场。
      摩肩接踵中,景棠听见了极细微的木材摩擦声,他不禁顿住步子,疑惑的看向荧幕。
      荣沛之随在他的身后,看他顿住步子,也停了下来,“阿曦,你怎么了?”
      几乎是在他话说完的那一刻,本来大亮的影厅骤然陷入黑暗,接着在荧幕前方一道诡异的光线打了下来,在光落下的位置,有两只牵戏傀儡,目无表情的望着众人作揖。
      人们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住,纷纷停住脚步,窃窃私语中有人问道:“这是要上演傀儡戏吗?”
      傀儡戏?
      景棠如梦惊醒一般,回首望向荣沛之:“闭眼!”
      荣沛之眉眼带笑的看着他:“阿曦,你要对我做什么还需得闭上眼睛?”
      说完他故作矜持的望向荧幕前那两只木偶,嗫喏着:“至多我不看你就是了。”
      话音方落,荣沛之的笑僵在脸上,手还维持着扶着椅背的姿势,嘴角微微上挑,是他惯会的玩世不恭的模样。
      不仅他,每一个看向光源的人,此刻都像是被定格一般僵在原地,本来熙熙攘攘的大厅,仅余数人仓惶逃窜。
      景棠从袖口撕下一片衣裳围在眼睛上,在心中默念:“风禾尽起,心无挂碍,霁月光风,不萦于怀。”
      再睁开眼,眼前景象与肉眼所见的截然不同,楼宇之中,仿佛可以透过墙壁看到柱体,透过那些皮囊衣饰,仿佛可见看见骨骼肌理,仰起头的那一瞬间,房顶之上的骄阳清晰可见。
      此刻目不能视,才以心念视之。
      他跳出座椅,走到舞台最前方,径自朝木偶走过去。
      两只傀儡打扮的不新潮,一个穿着旧时粉色裙装,一个穿着赭色长衫,差不多半个人高,雕刻的是十二三年的孩子模样,望见他走过来,一起转身面对着他,隐隐透出戒备的样子,一起开了口,声音难辨雄雌:“阁下便是贺景棠?”
      景棠的伤未曾好全,咳了咳,嘴角蹦出血沫,他揩去唇畔的血迹,神色冷然:“干卿何事?”
      “呵呵。”木偶连笑数声,猝不及防的射|出傀儡丝。
      这些细丝朝景棠面门扑了过来,纤细如蛛丝,粘性极强,景棠几次险险避开,被傀儡丝粘住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桌椅板凳,通通被吊到了上空。
      傀儡们笑意惊悚:“贺景棠,你今天插翅难逃。”
      景棠冷笑:“未必。”
      他缓缓站定,捻诀,接着他的身上仿佛萦绕了淡淡光辉,发难而来的一拨蛛丝像是失力一般顿在半空,抽拉不回,挥赶不去,仿佛被对方俘获,进而傀儡了一般。
      景棠单手背着,语气笃定,“傀儡师谢敏,久仰大名。”
      他抬手劈开偌大的画布,烟尘四起,画布缓缓落下。
      尘埃落定后,谢敏踩着画布缓缓走了出来。
      谢敏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身姿高挑纤细,身着苗疆银衣,一把乌黑油亮的粗辫子盘在头上,望着仿佛如同水灵灵的湖中月。
      傀儡丝由蛊虫炼制而成,她方才发出的傀儡丝被俘获,这会儿蛊虫反噬,脸色苍白中泛着青灰之色。
      谢敏抬起头,两弯柳叶眉下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声音与那两个傀儡都不相似,只觉温柔:“贺景棠,将落魂幡交出来,否则你们别想活着离开。”
      景棠:“你拦不住我。”
      谢敏轻轻摇头,嫣然一笑,端丽无方:“只凭我一个,自然拦不住你。”
      她说着呕出血,抬手擦了擦,没擦干净,便索性不管了,微抬起右手,长出三尺青芒,目露凶光:“不才谢敏,有请贺道长赐教。”
      她持剑的手肤色乌黑,想来与蛊虫伴生多年,如何不会被浸染。
      景棠侧身躲开剑锋,眉目却露出异样。
      这把剑的锋利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竟然连刚才粘连在墙上的傀儡丝也一并斩断了。
      据他所知,傀儡丝遇水不浸,入火不燃,韧如钢丝,虽然在品级册上未曾挂名,但其威力并不逊于寻常法器。
      难怪谢敏年纪轻轻,傀儡术也不甚高明,却在人才辈出的道门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大概便是凭着这把剑的威名。
      贺景棠眼角余光扫到一处傀儡丝茂盛的地方引她过去,谢敏战意正酣,一剑下去没劈开傀儡丝网,兵器却被粘在了丝网中。
      眼看她要用蛮力拉扯,贺景棠擒住了她的胳膊把她隔开,只淡淡说了一句:“谢姑娘,玩过弹簧吗?”
      谢敏面露惊讶,极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她刚才没有放手,估计这会儿即使没有丧命,但胳膊肯定已经被反弹的剑刃整条削下来了。
      她脸色更白了些,整个人愣在原地,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冷静了片刻,这人垂了眼睫惨淡的笑了数声:“贺景棠,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
      “就此别过,以后山水不相逢。”
      她说着退到墙边,抬手射|出蛛丝拉到房顶,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随着她的离开,两只人偶再次朝这边作揖,光束随之敛起。
      人偶们浑然不知自己打了败仗,从袖子里摸出来芦笙和唢呐,一路吹吹唱唱的迈下台阶,似乎还准备绕场三圈庆贺来着,被一声女子娇咤声喊停:“丢人现眼!你们还不快滚出来!”
      人偶顿时灰头土脸的丢开乐器,慌慌张张的贴着墙溜走了。
      贺景棠探手拽下蒙着眼的布条,将视线转到丝网尽头的剑上。
      剑身如水,寒气逼人,冷光流转的剑身上面刻着两个字“少昊”。
      品级册上的兵刃中,名剑统共没有几把,但即使除开品级册,天地间也再找不出第二把少昊剑。
      他沉思片刻,再转头看向大厅。
      这时灯火通明,便越发看的仔细,在场的人,几乎每个人头顶都有一根纤细的线牵引着。
      如果不把这剑抽出来,他一时半会真找不出别的兵刃斩断傀儡丝。
      他探手比划着和剑柄的距离,然而手还没有碰到少昊,便感到掌心像是被一股极强的力拉拽着,他极力抗拒,却见眼前的少昊剑,剑身急速的颤动。
      他难得感到恐慌,却怎么也错不开这股怪力,接着不可思议的发现,这把剑竟是挣断了丝网,稳稳落入自己手中。
      剑柄入手那一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抬手轻轻一划,试探它的威力。
      然而,屋顶之上悬着的无数根傀儡丝竟应破空声而断。
      本犹如死物的大厅,再次喧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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