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车欠绵绵

1、第 1 章

　　下了很多天雨，天一直耷拉着眼皮，暗沉沉的。
　　路上的人并没有因为天气糟糕，街道泥泞而减少，五颜六色的雨伞在并不宽敞的人行道上挤得变形，艰难移动。有时候一些不识相的车子误闯进来，溅起一地水花，引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陆堂青站在路边，刚刚也被溅了一身水，只是他没有像那些年轻活泼的学生那样惊呼、而后还跟同伴抱怨一番。因为陆堂青是一个人，这在成对成群的学生里显得独特却又并不突兀。
　　西装裤脚湿了，陆堂青蹲了下来把裤脚卷上去了点，然后把手伸出伞外，有雨水坠落在手心里，并不密集，也不连续。陆堂青把伞往后移了点，抬起头往上看，路边树上残留的雨滴毫不留情地又往陆堂青脸上砸，砸得他猝不及防。
　　刚站起来要把脸上的雨水抹掉，又被后面来人撞了一下，一个趔趄撞到了马路上。陆堂青抬手捂着脸，狠狠抹了两把才向前走去，趁着下一辆车子来之前过了马路。
　　开学季，这条街总是这么多学生在这里买书，陆堂青不是，他是来看书卖得怎么样的。
　　“15块钱一斤，15块一斤，全部书都论斤卖，大清仓！大清仓！”
　　对面一家没有招牌的店面门口站着个人拿着喇叭大喊。
　　陆堂青看过去，门口的摆卖上挤满了兴趣盎然的学生。
　　门口的人似乎注意到陆堂青的目光，对着他这边喊得更加大声，
　　“便宜实惠，15块一斤，最后三天！最后三天！”
　　陆堂青收起伞，抬腿走了过去。
　　学生差不多把门口给堵住了，店家看到西装革履的陆堂青过来，走过去不着声色地用手肘顶了顶黏在一起的学生，给顶出了条不大不小的过道，然后又回到门口继续喊着“最后三天！最后三天！”
　　陆堂青侧身从过道走了进去。
　　这店外面是看着人多，里面其实并不多，挺空的，陆堂青想，可能畅销书都在外头了，里面就显得空荡了，只有几个人在里面翻来翻去，不像是买书的样子。
　　“老板，有没有‘清风’的书？”
　　陆堂青对着收银台上挺着大肚子的妇人问道。
　　“有，你要哪本？”
　　“《在路上，才能享受成功》，这本有吗？”
　　妇人一听，扶着腰扯着嗓子，“阿彪！给我拿本《在路上》过来！”
　　要不是亲耳所闻，陆堂青很难想象怀孕的孕妇能扯这么大声。刚刚在外头喊喇叭的店主听到后钻进学生堆里，好一会儿才拿出一本书给妇人，还朝着陆堂青憨厚地笑了一下，才转身去抓喇叭继续出去喊。
　　妇人把书往电子秤上一扔。
　　“20。”
　　陆堂青把书拿了起来，掂了掂，“这最多一斤。”
　　妇人不耐地往学生堆里一指，“这畅销书，20块一斤。”
　　陆堂青拧眉，“不是15吗？”
　　“外面的是畅销书，20块的，里面的15。”
　　原来如此。
　　“这书你到底要不要？”妇人看称都称好了，对方还不付钱，不耐烦地问。
　　“我进去再看看，待会一起买。”
　　妇人见生意来，又笑了起来，“行，你慢慢看。”
　　陆堂青把书拿了起来，走进屋里，余光看到妇人的注意力移开，才慢慢观察这本书。
　　书的封面是一条公路，周围是寸草不生的荒地，有点美国公路片的文艺味儿，翻开来，里面的行间距大得很，时不时还出现占据一整个页面的照片，照片有人，看不清人脸的那种照片，车停在公路上，人站在后面对着镜头挥手，慢慢的“freedom”味。
　　这本书是陆堂青写的，车上的人是‘清风’，陆堂青不是车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