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掉》醉又醉

5、水声

　　乔纨被捂着嘴，不敢动弹，吴卿苑抓着他的双手向后钳制。

　　滴答，滴答，水声从楼上传来。
　　乔纨偷偷向上面瞄了一眼，灰白色的水泥墙上，正对着乔纨二人的地方，透出一点深色，起初只是水滴般的大小，渐渐地扩散开来，被渗透的部位越变越深，最初的那一点已经变成了完全的黑色，它像个影子，吞噬起周遭的部位。

　　影子？乔纨突然反应过来，是那个东西，它追过来了！乔纨挣扎了起来，吴卿苑的手牢牢地扣住他，乔纨一个一米八三的大男人在她手里像个娃娃似的被摆弄，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嘴里唔唔的出声，吴卿苑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任由他无力地挣扎。

　　乔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块痕迹越来越深，随之而来的一股寒意，整个房间的温度突然下降了。乔纨低下头，心里一阵寒颤，不止是天花板，连他们周围的地面也开始被水渗透，他感到的寒意就来源于此。

　　乔纨不由自主地颤抖，吴卿苑就在他身边，可微凉的体温并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滴答，滴答，水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

　　兴许是接受了眼下的困境，乔纨冷静下来，他朝吴卿苑看来，才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一面墙看着。乔纨跟随她的视线瞧过去，和其他的墙一样，灰白色的水泥，水也开始渗透了那面墙。
　　可看着看着，乔纨发现有点不对劲。

　　那面墙被渗透后，显现的却不是黑色，而是带点红色的棕黑。红色的，乔纨幡然醒悟，是那道木门！他朝吴卿苑看去，吴卿苑也正转过头来盯着他。

　　吴卿苑松开了手，食指停留在唇边，做出了一个“嘘”的禁声手势。乔纨了然地点点头，吴卿苑开始移动了，她蹲下身子，像只螃蟹一样平移着步子，朝着那扇门挪去。放在平时，乔纨对她这副模样一定大笑出声，可眼下他只敢咬着唇，蹲下身学着吴卿苑的样子一寸寸向出口挪去。

　　滴答，滴答……滴答。
　　水声还在响着，每一声的间隔越来越小了。

　　门的样子越来越清晰了，仿佛是被水冲刷掉隐蔽的一层，借着房间的光，乔纨才第一次看清了这扇门的样子。
　　有些奇怪，这扇门的两面居然长得一模一样，包括那个放置门牌的凹槽。唯一不同的是，它的里侧显然没有外侧来的平滑，一些长条的纸被水渗透，它们紧贴在这扇门上，上面的文字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了，自身的颜色与木门的融为一体。

　　滴答，水声又响了一次，接着就停下了。那声音不偏不倚，正好是从门后传来。
　　乔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接着门发出了“咚”的一声，那东西想要进来！

　　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伴随着水声哗哗。乔纨背贴着门，他能感受到门的振动，他听到木头碎裂的声音，快支持不住了！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吴卿苑凑到他耳边，只说了一个字。

　　跑。

　　乔纨来不及反应，吴卿苑的手就穿过了门，没错，那扇门像是不存在一般，吴卿苑的手直直穿透了，紧接着是一声类似于兽类的怒吼，吴卿苑拽住了什么东西，一团黑影随着吴卿苑收回的手而显现出来，乔纨能看到那被包裹在里头，若隐若现的白骨。

　　门剧烈地晃动起来，乔纨退开来，踉跄着跌坐在一旁。那道黑影缠上了吴卿苑的手臂，和她较着劲，吴卿苑咬着唇，血渗了出来，那黑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震得乔纨耳膜一阵痛。
　　吴卿苑的手臂冒着青筋，血管仿佛是要炸裂开来，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紧接着那扇门“嘭”的一声被掀开了。吴卿苑转头看向了乔纨，她的面色煞白，脸上却不见一丝痛苦，机械性地张合着嘴。

　　“跑！”

　　乔纨的身体像是被操纵的木偶，头也不回地往那扇门后冲去。门后是黑漆漆的长廊，地板湿滑，乔纨差点跌了一跤，他扶着墙又重新跑了起来。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但像是隔着海，乔纨听得并不真切，但他知道那是吴卿苑的声音。

　　乔纨拼命跑着，他的脚已经开始发软了，但他不敢停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长廊两旁的感应灯开始逐一亮了起来，从不远处响起了人声，前头的感应灯亮起，乔纨借着光发现前面是个拐角处，不再是死路了！
　　乔纨的心里燃起一点希望，“嘭”的一声，他撞上了一个人，“叮叮朗朗”，玻璃碎了一地。
　　服务员一脸惊慌地看着他，“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乔纨大喘着气，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揪着对方的衣服，不住地点头摇头。
　　“没事，我没事了……”

　　他的头好疼，一睁眼便是刺眼的光，光晃晕了他的眼，耳边逐渐响起了嘈杂的人声。

　　“老乔醒了吗……”
　　“还没有……小曼才刚进去看过。护士在给他换药。”

　　乔纨转过头，映入眼中的是白色的制服，他的喉咙很干，“这里是哪？”

　　“啊，先生你醒啦，我给你叫医生过来。”护士转身便跑了出去，门打开又关上，接着外面又是一阵吵闹。

　　乔纨呼了口气，捂着疼痛的脑袋坐起身来，他的腿仿佛是失了知觉一般，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嘭”的一下，乔纨吓了一跳，门外顾跖和赵飞正盯着他，接着便飞跑了过来，赵飞冲过来给了他一个令人窒息的拥抱，
　　“哎哟老乔啊，你可吓死我了，你说你上个厕所都能晕过去……顾跖还以为你酒精中毒了。”
　　乔纨拍了拍赵飞的背，“唔，没死倒要先被你勒死了老赵。”赵飞惊叫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把他放开。
　　“这不是兄弟你劫后余生，我心里头高兴吗，等你出院了我们再去喝一杯哈哈哈。”顾跖从后边一掌把他挥开。

　　“滚滚滚，他这副德行喝什么喝，再喝就是去见阎王了。”顾跖没好气地拖了把凳子过来坐着，他手里提着个保温壶和公文包，径直往床头的柜子一放。
　　“这是小曼给你炖的鸭汤，她要上班就先回去了，你可是有口福了，她都没给我炖过。”顾跖嚷嚷着打开了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冒了出来，赵飞馋的食指大动。顾跖从抽屉里拿出套塑料碗筷，盛了碗汤递过乔纨，汤还冒着热气，乔纨对着呼了几下。

　　“老赵你先回去，乔纨我看着就行了。”顾跖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赵飞也不介意，甩甩手，“行行行，不耽误你俩打情骂俏了。”顾跖听后瞪了他一眼，赵飞扯了扯嘴角，送了个秋波给他，一扭一扭地离开了。

　　“唉，你和赵飞一块回去也行啊，我没多大事，犯不着麻烦你。”乔纨分不清时间，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但看着顾跖眼下的两个黑眼圈，猜想大概过了一夜不止了。
　　顾跖没吭声，打开了公文包，从里头拿出一袋子。

　　“乔纨，你还记得去年那事吗？”顾跖开口道，语气沉闷，和刚才判若两人。

　　“去年？你是说同学会吗？”乔纨当然记着，在场的人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的。那场被警方认定为“集体幻觉”的事件，吴卿苑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尸体。
　　而吴卿苑本人，几个小时前还和乔纨在一块。顶着一张不属于她的脸，乔纨一想到这事便全身发寒。

　　“对，我那时候以为是吴卿苑的恶作剧，那次同学会我唯独没有邀请她，想着她是不是心里记仇才来了这出。你也别觉得我小肚鸡肠的……”

　　乔纨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汤，示意顾跖继续说下去。

　　“吴卿苑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讲，高中那会我就觉得她不是个善茬，还记得我们在图书馆那次吗？我先看到了她，尖叫了一声，你和赵飞还笑我像个娘们。”顾跖顿了一下，乔纨能听到他吞口水的声音。

　　顾跖舔舔嘴继续说，“我那时候不是被她突然出现吓到了，而是……那时候我看到的她的脸，是只有一半的。”
　　乔纨听得一惊，张嘴想说点什么，顾跖打断了他的话。
　　“我一开始以为她的脸是罩在阴影里所以看不清，等我仔细瞧了下，发现她的另一半脸全是黑的，什么也没有。所以我吓到了，叫出声，回头叫你俩。可一转头她的脸又恢复正常了。”

　　顾跖吸了口气，仿佛是卸了一身的重担。“我不敢跟你俩讲，因为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看过，我也觉得是自己的幻觉。但是吴卿苑总让我觉得不舒服。”
　　乔纨想起高中那会，顾跖每次见到吴卿苑便黑下来的脸色，大约那时起顾跖心里便怀揣着这个秘密吧。

　　“你后来和她分手，我心里松了口气。”顾跖摸了下脖子，乔纨注意到他出了汗，手心湿哒哒的。

　　“去年，我也是心血来潮，赵飞刚好接了他爸的事业，我想干脆来次同学聚会吧。”

　　“可谁知道呢，那场意外居然让我发现了这样东西。”他黑白分明的眼里浮现着异样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