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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凡人之力量渺小,其原因就在于不会御力。而修士能挣脱凡人之束缚,就得益于学会借助天地之灵和自然之力。
      借有灵之物为己用,锻造体魄。而得大道者,甚至能御风雷变寒暑。就是没达到这个境界的一般修士,借用灵物省省脚力的本事还是有的……
      绝不至于像唐斐和及春现在这样翻山越岭。唐斐的法器,可御之飞行的一把灵剑,正闲闲挂在腰侧。
      我与及春一体,既能感受她的喜怒,亦能体会她小腿正酸得抽筋。
      此地崇山峻岭,兼丛林茂密,行走十分不易。唐斐一介修行之人倒无妨,只是苦了及春。
      唐斐第二次下山已是五年后,那年唐门在阳武的分堂生乱,一个小堂主疑似勾结魔修,杀死了阳武史家的掌门弟子。据说这个弟子死于一柄魔修杀器——休语爪,胸口落下一个黑紫狰狞的鸟兽爪印,再错不了。史家自然大怒,连同各大仙门要讨伐唐门。偏这个堂主是唐斐的心腹,出了这样的乱子,少不得要唐大公子去平息。
      及春艰难地跟在唐斐身后,粗布乱头仍不掩艳光。唐斐走在前面,步履从容,却看得我好生郁闷。
      此山名叫少室山,树木茂密鲜有人迹,山上不产灵物,就连修仙者都不来这地带。况且这里不是回唐门的必经之路,唐斐已经在这山上耗了三日多的时间了,他倒是风姿依旧,只是我却累得不行了。
      不禁感叹,唐斐果然在怜香惜玉一途上缺乏天分。
      路经一处河谷,及春被河边乱石绊了一跤,跌倒在地。唐斐回头,对上及春含着委屈的眸子,“唐公子,我……我脚崴了……”
      唐斐走过来,一撩衣袍蹲下,握住及春的脚踝道:“有点疼,忍着点。”
      “咔嚓”一声,骨头就复位了。及春咬着唇,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就生生忍下去了。唐斐皱眉看了她一眼,拿树枝固定住了小腿,将及春扶起来,而后递给她一根粗粗的树枝。
      “能走吗?”
      ……这位兄台总能叫我大开眼界。
      及春抿着唇点了点头,接过了拐杖。我看着唐斐走在前头的背影,默默地反思当初自己会看上他,果然还是因为太年轻。
      唐斐沿着河边,弯着腰在仔细辨别着什么。及春一瘸一拐地跟着,她显然不知道唐斐在干什么,我却是看出来了。
      少室山地处中原西北,相传夏禹的妻子涂山氏之妹栖息于此,化作一条巨鱼沉在河底。每到夏季河水泛滥就浮出水面,因发出“休语休语”的叫声,被人称作休语鱼。
      休语鱼一身的银白鳞片,且又长了两只锋利无比的爪子,斩下来炼化可抵作一柄上古兵器。我听师父说过,几百年前,还真有修士抓到了休语鱼,斩下它的爪子炼作了法器。可惜这法器自带杀孽,那修士也被反噬,最后不得善终,也算是自食其果吧。
      自那时起,休语鱼再没浮出过水面。
      关于休语鱼的传言毕竟已经过了好几百年,后人对其并不深信。要查清阳武生乱的内幕,最关键的是要证明世上有休语鱼。
      我不清楚当年唐斐是怎么平息事端的,但他事后还不远千里跑来少室山查找踪迹,可见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就了结。
      及春磕磕绊绊地跟在唐斐身后,我能感受得到她腿上钻心的疼痛,鬓角的汗珠滑落几滴,她仍是一声不吭。
      唐斐忽一瞥眼,看到及春脸色发白,拄着拐杖的身子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了,大步走过来托住了她的背,皱着眉道:“有何不适?”
      及春此时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垂着眼可怜巴巴地枕着唐斐的肩。唐斐一僵,轻声问道:“你……可是累了?”
      及春将拐杖一扔,滑进唐斐怀里,搂住了他的腰。
      干得好!
      我在心里给及春响亮地叫了声好。
      唐斐一动不敢动,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饿了吗?”
      及春闭着眼,懒得应他。此时她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静静趴在他胸膛,倒难倒了唐斐,不知该把怀中的姑娘如何才好。
      良久,唐斐叹了口气,认命地抱起了怀中的人,接着在河边探寻。
      及春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得逞地笑了笑,随后便睡去了。

      我的意识再次清醒时,是在一个山洞里。及春正拧干一条手帕,给唐斐擦脸。此时唐斐看上去异常虚弱,胸口裹着白布,看样子仍在渗血。
      及春下手很轻柔,只是她的目光完全没有看向唐斐,而是搁在地上的一把匕首。她定定地盯着那把匕首,唐斐曾用它打过野食,割下过山猪和野鸡的肉,刀锋将肉片的很薄,由他递到及春手边。
      唐斐对姑娘家是不太了解,但他若想照顾人,是能做得很妥帖的。
      我在及春逐渐缥缈的眼神中看到了唐斐端来洗漱水的样子,为她铺好稻草的样子,还有最后为她挡去了休语鱼的爪子,胸前喷出一股鲜血的样子。
      那条休语鱼确乎只剩下一只爪子了,才会如此暴虐成性,见人就杀。这世上果真有休语鱼,想来师父是没有匡我的,休语爪作杀器,这一几百年前的传闻竟是真的。。
      唐斐的剑倒也不是摆设,他一剑刺入休语鱼腹部,剖开一条细长的伤口。休语鱼浑身的银白鳞片瞬间失去了光泽,无力地沉入水底,河面被血染成淡红色。
      我这一分神思索,不觉间及春已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正对准了唐斐的胸前的伤口。她双手紧握住刀柄,眼里泛起狠厉,若是要报杀父之仇,这是最好的时机,她也一直在等这个时机,只要冲着伤口再捅唐斐一刀,他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僵持了许久,双拳已握得微微颤抖,及春忽将匕首往旁边一扔,整个人泄了气般用手撑着地,低下头,随后眼泪大滴大滴地跌落下来
      这姑娘倔得很,连哭都是没有声儿的,只有细瘦的肩在轻轻耸动。杀父之仇和救命之恩,抉择起来只怕能让人纠结死。
      良久,她直起腰,重新拿起了匕首,然后摇醒了唐斐。
      唐斐在咳嗽中睁开了眼,就看见了对着自己的刀尖,他眼里闪过一瞬的讶然,继而很快沉着下来。
      “原来你记得我。”
      “我从一开始就记得你。”及春俯下头与他对视,发丝垂落在唐斐的脸颊,显得十分亲昵。
      他侧过脸,想要避开那一缕青丝,及春却不让他避让,一把捏住了唐斐如玉的下颚,直直看进了他眼里,“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爹?为什么?”
      短短半月,及春对唐斐的感情越发复杂。唐斐一个修道之人,为何要杀一个不相干的老汉?唐斐并不嗜杀,她爹爹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唐斐要斩妖除魔也找不上他们。
      唐斐咳了两声坐起来,费劲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虚弱道:“这东西叫落丹,三十年不过才得十来颗,修士用了极有裨益,可凡人却受不住……”
      唐斐将那日的情景与及春说了个明明白白,多说一句,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末了断续道:“你若是……想杀我,就来吧……”
      随后他闭上了眼,毫无血色的脸显出十分的脆弱。
      半晌只得哐当一声,匕首再一次掉落,及春捂住了脸,终于没忍住哽咽。
      “原是这样……原是这样……”
      她爹爹饿极误食人家的宝物,原就谁也怪不得,可她在丽春居这几年又怎么算呢?
      她抱着膝哽咽不已:“你毁了我一辈子啊……一辈子啊……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在丽春居,及春再没挨过饿,可是她挨过无数次鞭子,学着怎么讨好客人,她这辈子都脱不了奴籍,只能当个取乐的玩意儿。
      这几年好像把她的一辈子都过完了,这又该怎么算?唐斐是救了她一命,可她还是没法不怨他。
      天意弄人,人又如何?
      她狠狠咬着唇,泪早已沾湿两颊,忽然背后靠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唐斐从背后将她抱住了。
      “对不住——”他好像也找不出别的话了,只知道抱住她,干巴巴地道歉。及春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不觉唐斐依然力竭,倒在了她背上。

      接下来这几天,及春留在了山洞里照看唐斐。一开始唐斐的情况很不好,伤口不断渗血,怎么也止不住。及春采来了药草,小心给他敷上去。有一晚唐斐像是死了一半的样子,只余几分气息,吓得及春掏出他怀里所有的药物,辨认着样子给他喂下去。唐斐咽不下,及春就嚼碎了就着水给他喂下。
      这般胡乱医治,唐斐竟也渐渐好了起来。他第一次苏醒的时候,及春正托着他的脑袋,用嘴给他喂药。
      唐斐当即就想往后躲,及春轻哼一声,有些强横地堵住了眼前的薄唇。喂完药,唐斐脸上已是一片薄红,及春抹抹嘴,冷声道:“这几天我一直是这么喂的,羞也来不及了。”
      出身丽春居的姑娘,这般行事视为寻常,及春又不带邪念,自然一派坦荡。
      那边的唐斐却咳嗽起来,转过头不敢看她。
      如此又过了几日,及春看唐斐好了大半,便说要走了。
      “我爹爹的死,原也怪不得你,你救了我的命,如今我也报答了,谁欠谁的,我已不想再计较,就当我们两清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唐斐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
      她无父无母,又没有师门,丽春居那里是不能回去了,唐斐皱起好看的长眉,“跟我回唐门。”
      他不会跟女孩子说软话,干巴巴来这一句,及春果然甩开了他的手,冷笑道:“你就不怕我还想杀你?”
      唐斐摇摇头,“你杀不了我。”
      及春道:“我现在确实杀不了你,也不想再跟着你。”毕竟面前的这个人是她恨了这么多年的,她做不到对着他心如止水。
      “那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
      及春愣了愣,是啊,她一个亲友的都没有,天地之大,哪里有她的容身之所呢?
      她不再回答,径直朝山洞外走去。唐斐默默跟在她身后,不言不语。及春找了块石头坐下,盯着天边的云发呆,唐斐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我在丽春居的时候,最想的事情就是逃出来——”及春忽然说道,“跑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藏起来,没人能发现我的地方,那里有鱼,可以种点粮食和菜,或许我还能抓几只山鸡来养,下蛋了又有新的小鸡,这样我就不会饿死……”
      她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姑娘,仍然憧憬着美好的生活,絮絮地说着自己的愿望。唐斐深深看着她,神色莫辨。
      “我帮你实现。”唐斐说,对上及春潋滟的眸光,她呆了。
      “什……什么?”
      他认真地看着她:“你可以重新活一次,算是我欠你的。”

      唐斐带着及春跑进一座山里,山下是一个热闹的村庄,偶尔还能听见山下的声响,也不至于太寂寞。他给及春造了一个竹楼,在门前辟出一块田地,两人又并肩到山下的集市挑选了布料衣物,蔬菜种子。
      及春细致地抚摸着这些布料,她在丽春居从未穿过这种粗糙的衣物,此时却满心欢喜,她再也无需以华服美色去取悦人。
      及春望向唐斐,却见他牵来一头青牛,有些腼腆地问道:“用牛耕地该轻省些吧?”
      他对农活一窍不通,只是看过农家忙时牵牛犁地,许是觉得及春这般娇滴滴的姑娘干不来农活,干脆也买了头牛供她使唤。
      及春噗嗤一笑,“那块地至多能种些菜叶子罢了,种不了粮食的。等到有收成了,我就拿下山跟人换粮食,哪里用得到牛?”
      她含笑地看着他,唐斐耳根一片通红,呐呐道:“那我再把它卖了……”
      及春道:“既然买了,那就留下吧,我下山时也好骑着它。”
      那天,这头青牛背上驮着一包包布匹种子和一个美貌的姑娘,被一个穿红衫的青年牵着,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穿林风摇晃着日光,及春骑在牛背上,用手遮住了眼,从指缝中凝视着唐斐的背影。
      撒在土里的种子发芽的那天,唐斐说他该走了。
      及春说,“唐公子,我该多谢你,其实我之前说过,我们早已两清,但现在却换我欠你良多……”
      唐斐抬手打断了她:“你不欠我,这是我愿意。”
      他说得太快,及春来不及反应,只得张了张嘴。唐斐轻咳了一声,避开她的眸光,“……我先回唐门一趟,会尽快来看你的。”
      他交给及春一只莲花状的香炉,“若有急事,便点燃它。”
      唐斐匆匆走后,及春便一人过起了隐居生活。此时正值夏季,时有暴雨来临,还伴着轰隆雷声。及春极怕打雷,每到雷声大作之时,她抱膝缩在被里,明明怕得发抖,仍要望着半支竹窗外的雨帘,期待雨中会闪现一个红色的身影。
      闲暇之余,及春便铺纸作画。她在丽春居也学了许多琴棋书画,虽说不精,画个人物还算传神。纸上渐渐勾勒出一个丰神俊秀的,背影。
      这个俊秀的背影牵着一头牛,山道两旁的树叶颇有些摇曳的样子,画出了几分的闲适淡然。
      分明是一副写意图,及春却在这个背影上极尽心思,小到束发的带子的花纹,她都提笔添上。原本三分的闲适被十分的相思抹去,最后添无可添,只得掩卷搁笔,再没去碰它。
      第一批萝卜熟了,唐斐仍没有回来。及春吃了几天萝卜汤,决定将剩下的留着,去山下换点米。
      及春带着萝卜去找米摊的王大娘,她家里有个在镇上读书的儿子,据说到了讨媳妇的年纪了,王大娘每每看见及春就眼里放光,左右打听她家住在哪,可有定亲。
      及春每每搪塞不及,拿了米就走,若不是这集市只有这一家卖米的,她是断断不想来的。
      说来这山匪真是哪里都有,及春这次下山十分地不巧,正好碰见一伙掠食的匪帮,见她美貌,便将她劫到寨中。
      土匪们倒也知道怜香惜玉,并没有绑着她,及春趁他们不备,悄悄点燃了一直随身带着的香炉。
      土匪头子光着膀子,满脸胡子,看着蛮凶的,看见及春也呆了呆:“他们这帮兔崽子……这是给老子捡了个仙女回来当媳妇吧……”
      及春觉得他憨厚,也不怕他,任他打量。
      她站在那里,便是不说话,也似一幅画。偶尔瞥过来一眼,倒让这土匪老大不好意思:“姑娘这般貌美,跟了俺,确实委屈你。”
      及春以为他要放了自己,期冀地一抬头,谁知土匪挠挠头,接着道:“俺虽然大老粗一个,但是姑娘放心,只要咱俩成了夫妻,往后你说啥就是啥,你指东俺绝不往西。俺大字不识一个,可也知道疼媳妇……”
      及春低头沉吟了一会,道:“嫁给你,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这人重礼,拜堂成亲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不然,你打死我我也不能嫁你。”
      土匪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即拍案说行。及春又说,在拜堂成亲前,不得跟她见面,否则就是坏了礼数。
      土匪立即答应下来,生怕她不高兴,定下了三天之后成亲,乐得一颠一颠去布置采购了。
      三日很快过去,土匪寨里到处都是挂起的红布花,悬在高处的几只灯笼晕开一片喜气。外面的土匪在喝酒嬉闹,及春穿着火红的嫁衣,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手上的簪子。
      簪尾被磨得很锐利,她重新插回发髻。从门外进来几个健壮的妇人,对及春道:“夫人,时辰到了。”
      跨火盆,拜过堂,及春仍是回到屋子里。刚掀开盖头,忽的闯进来一个满面通红的汉子,外面一阵嬉笑,“大哥酒都没喝完,就赶着去看嫂子了——”
      几个土匪挤着脑袋塞进门框,嬉皮笑脸看向及春。
      汉子对门外一挥手,吼道:“去去去,别给老子闹,今儿个是老子的好日子,你们喝你们的,别来烦老子!”砰一声关上了门。
      他转向及春,讨好地笑笑:“别理这些兔崽子!”
      及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这土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你不认得我啦?我……我把胡子剃了,怕你……嘿嘿,怕你不喜欢……”
      这土匪剃了胡子,看起来倒有几分忠厚老实。眼看他走过来倒了两杯酒,巴巴递了一杯到及春唇边,“来,喝了交杯酒,咱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
      及春拂开他的手,土匪愕然看着她走到窗边,“你——”
      及春推开窗,看了看外面热闹的烟火,和一片喜庆的红色,仍是不见她心底的一抹红,终于叹了一声:“罢了罢了。”
      她对着汉子道:“多谢你,只是我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拔下那只簪,对准喉咙猛地刺下去——
      事发突然,对面的土匪救不及,怒吼出声,“住手!”
      风推开了窗户,有衣袖翻飞的声响,只一瞬,屋子里就多了一个人,轻巧地夺下及春手里的簪子。
      土匪又惊又怒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红衫男子,斥道:“你是谁?”
      唐斐并不理会,隔空点他了睡穴,这才转眼看向及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问她:“你可有受伤?”
      低下头仔细查看那细腻的脖颈,并无任何一丝划痕,唐斐这才出了一口气,“我适才出关,看到了房里的紫烟,即刻便千里瞬移来了,你无事便好。怎的下山了?是有什么东西要买?你最近吃得可好?”
      他平常并没有这么多话的,此时却有些啰嗦,皱着眉看着手里的簪子,“这簪尾怎的如此锋利?谁给你买的……”
      唐斐正欲用指尖将簪尾磨平,手背上冷不丁落下一滴水泽,他愣住了,对上一张带泪的脸。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皆是一身红色,窗外的烟火映着女子的泪珠。
      及春也沉默着,倔强地看向他的眼睛。
      唐斐终是将她揽入怀中,就像在山洞里一般。她一哭,他就只会这样做。
      回去前,及春端起两杯酒,邀唐斐共饮。看着他一饮而尽,及春问道:“唐公子,你可知这杯酒是何意?”
      唐斐不明所以:“何意?”
      我在心里叹气,真是木头啊。一想到后来唐斐的疯魔偏执,我不禁有些叹惋。
      及春轻笑着摇头,“你不知也好。”
      回到竹楼,及春点燃灯火,却见唐斐满脸不自然的红潮,惊讶道:“唐公子可是不胜酒力?”
      及春想把他扶到床边,一碰到唐斐的手腕,却发现下手热度惊人,抬头欲探一探他额头,被唐斐一把挥开。
      及春尴尬地收回手,唐斐立即带着歉意道:“我,我只是太热了……”他僵着身子坐到了窗边的榻上。
      及春打开窗:“或许吹吹风就好了。”林中凉风拂面,她竟觉得越吹越热,体内好似涌起一股热流,随时冲破身躯。
      唐斐被眼前的烛光晃得有些烦躁,一袖手,却拂落一卷画轴,狼狈地展开。及春遮掩不及,只得让那个背影落了唐斐满眼。
      他也愣住了,“这是——”
      这背影的发丝衣着不胜烦琐,刻满了下笔之人的心思,思君之情浓烈如酒,便是不谙世故如他,亦回味过来。
      “你……”唐斐欲开口,却被及春掩住了唇。
      她离他如此之近,浓黑的睫羽在他眼前轻颤,毫不回避地看向他。
      “唐斐,我问你,”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眼里带着十二分的认真,“被那条大鱼袭击时,你为何要挡在我面前?”
      “是我把你带在身边,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我说过我们两不相欠,后来又为何帮我找住处造竹楼,买布牵牛?今夜还不远千里来救我?”
      “这些对我而言都不算难事。”唐斐越发燥热,说到这,他转开头,看着被林风摇晃的树梢。
      他道:“我总想尽力让你欢喜。”
      及春呼吸都停了一瞬,抖着手扳过他的脸,唐斐一动不敢动,任由她抵上自己的额头,听得她轻声问:“任何让我欢喜的事,你都会去做吗?”
      唐斐的眼里映出一双如墨般浓黑的眸子,仿佛天地万物只剩下这双眼睛了,而他像是中了蛊,除了点头,再也无法说别的了。
      下一刻及春吻上了唐斐的唇,他猛然睁大了眸子,却被她捂住了眼,“来让我欢喜吧。”
      唐斐默然片刻,随即挥灭了烛火,手轻柔地环上她的腰。
      我很识趣地封闭了所有神识——原来他们的故事是这么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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