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大唐情报处》BY先生

17、唐门密室-4

　　稍事休整，三人缓缓靠近第三间密室。

　　密室的门开了一道小缝，微凉的风泄露，吹得人脚底生凉，孙乐眠抱臂而立，扫视周围时却注意到满脸不自然的沈妄。

　　沈妄一步一顿，摇头晃脑的，就好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反观他的表情，却是颦眉咬牙，额间住不住的滚出汗珠，似乎在和什么做抗争，而且说不出话来，单从气势来看并无不同，因而走在前方领路的陆淼并没有觉察。

　　孙乐眠还注意到，越是靠近第三间密室，沈妄挣扎的神色就少了几分，走至门口时，隐匿在领口下的颈部皮肤凸出一块细而长的条状物，好似一条虫子正蛰伏在沈妄体内，与他的神志想抗，最后夺取了沈妄对身体的掌控权。

　　就在陆淼即将进门的瞬间，孙乐眠瞪大双眼，脑子甚至没想明白沈妄的“病症”，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开手臂挡在陆淼背后。

　　咚！

　　打狗棒抽打在被单薄皮肉包裹的骨头上，骨裂的声音从杂音不断的耳畔清晰的传了进来，一路蹿向大脑，疼痛这才姗姗迟来。

　　“嘶——”孙乐眠猛抽一口冷气，陆淼闻声转身，见到沈妄的动作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迅速，一手揽过孙乐眠倾斜不稳的身体顺势往旁侧躲避，后背撞开铜门，眼看沈妄要追进来，当即一记侧旋踢，铜门哐当一声撞到沈妄脑门上，听得孙乐眠太阳穴直跳。“你不能温柔点儿，那可是你……”好友啊。

　　而沈妄被撞后，瞬息之间竟就站稳了身体，眼睛死水一般毫无光亮，一如这第三件密室。密室里空无一物，四壁高墙，顶部射下诡谲幽光，却遥远得仿佛幻觉，除了那扇随着沈妄进入而缓缓闭合的大门，此地简直就像个为陆淼等人量身定做的“牢笼”。

　　眼前的架势明显是被人下了套，万份情急之中，陆淼竟还抽空回了一嘴，“他皮糙肉厚的，打也打不死。”

　　所以你就开始往死里打了么？

　　被陆淼安置在角落，孙乐眠一边为自己接骨一边不明就里的看着两厢厮杀的陆淼和沈妄。

　　陆淼下手快准狠，一点儿没留情，而沈妄被人操控，那操控之人似乎不大习惯这幅皮囊下所怀技能，机动性差、不知闪避、不懂迂回，没一会儿就被陆淼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沈妄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勉强算得上英气逼人的脸此刻肿得像猪头。

　　孙乐眠正在思考沈妄翻脸不认人的怪异症状从何而来，陆淼却似乎已经有了头绪，揍人的同时一语道破此间玄机：“前几年苗疆五仙教内出了一个十恶不赦之徒，盖因他在一次炼制蛊虫的试验中，将原本只能种在尸体上的尸蛊种在活人身上，想借此研发一种能驱使世间万物的蛊毒。”

　　他朗朗道来，不仅是说给操纵沈妄的人听的，也是说给孙乐眠听的。

　　“然而驱使世间万物的蛊毒哪是那么容易发明的？飞鸟虫兽、游鱼巨鲲，但凡生灵，自有一套在天地间生存的法则，何须受控于人？”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语气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语调不高不低，空灵得很，就像一阵自由的风，自远域吹来，带来了荒漠戈壁的砂砾，也带来了浩瀚的星月，不休不止的杀伐被温柔的细沙明月覆盖，随着他的声音，似乎能窥见夜空下一个个极其自在的魂灵。

　　然而孙乐眠知道，沙漠里的西域人并不如何友善，尤其是明教和一些藩帮部落，否则十七年前的枫华谷之战就不会发生了，她也不会与母亲在大火纷飞中天人永隔。

　　话说至一半，陆淼似乎察觉到孙乐眠情绪低落，不由侧首分了点目光去，谁知沈妄趁他分心之际，用内力震开陆淼钳制他行动的双手，就地侧滚拉开距离，目光依旧沉沉的望着陆淼。

　　陆淼“啧”了一声，与沈妄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出手的意思，看来操控沈妄的人倒是很想听陆淼把自己的光荣事迹抖完。陆淼咧嘴笑了两声，反而不说了，看谁急得过谁。

　　孙乐眠的记忆陷入如火般灼灼燃烧的枫华谷中，那是她不满周岁时残留在大脑中的记忆，照理说小孩子要到三岁才有记忆，但或许是那段夹杂着残阳、血液、枫叶和硝烟的岁月已经镌刻在灵魂深处，双目一接触到那些场景便惊了心，随后稍大一点，师父又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自此，这段记忆再无法磨灭。

　　陷入记忆旋涡中的孙乐眠甚至连眼角都带上了记忆深处的红，她自己倒是没有在意，直至陆淼在她眼角轻轻一抹，这才回过神。

　　猝不及防望进陆淼眼瞳，孙乐眠一时忘了言语，猛地眨了两下，别过脸，嗫嚅道：“你几时过来的，沈妄呢？”说完便和沈妄大眼对小眼来了个相顾无言。

　　孙乐眠：“……”

　　为了转移心底残留的一点钝痛，她问：“那个什么蛊，可有解法？”

　　陆淼注视孙乐眠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了点审视和打探，不过他掩饰得很好，那稍冷的探究目光稍纵即逝，低声应道：“蛊母在下蛊人体内，一旦靠近，被下蛊的人就会‘身不由主’，唯有杀了下蛊之人，方可破解。”

　　可对方会有那么好心情现身给你杀？孙乐眠瞅着他，怀疑的神色溢于言表。

　　陆淼好整以暇道：“单凭沈妄一个活动都不利索的人就想限制我，门儿都没有，他将我们困在此处为的不过是我的命，之前镇上他没有得手，我仅仅只是中毒，而那扇门又锁不上，他要是不来，咱随时都能走。”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中毒的相关事宜，就如孙乐眠所猜测的一样，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冲着陆淼来的，这令她有点忧心，眉心皱出一个小沟壑，“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幕后之人必定会出面，那你得手的几率是多少？”

　　陆淼微微一笑，这笑容秉持了此人一贯的张扬自信和欠打，于是孙乐眠心下稍安，眉间刚放松一点，就听陆淼这混蛋吐出一个字：

　　“零。”

　　孙乐眠：“……”

　　陆淼凑过头来，附在孙乐眠耳边，吐出的气息萦绕不去，孙乐眠浑身僵硬得不敢动弹，唯有雪白的耳垂一点点变红，陆淼体内的作恶因子得到满足，在人发火前开口了：“我的毒又发作了。”

　　当真语不惊人死不休。

　　孙乐眠愁得开始抓自己的头发，正这时，铜门大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孙乐眠双目微微瞪大，她没想到的是，这两人竟然是飞云客栈的掌柜和那唐门打手！

　　原来她对唐门和五毒的组合的熟悉感源自于此。身手厉害到能伤到陆淼的，除了这位唐门打手孙乐眠也想不出其他人。

　　这两人盘踞在长安已久，情报处的陆淼竟没有收到一点儿风声？孙乐眠看看眼前两人，又瞅了眼陆淼，一时不知到底该信谁。

　　陆淼口中的“五仙教的十恶不赦之徒”正款款向二人走来，经过沈妄身边时，随手一挥，沈妄捂了捂心口，血气上涌，随后昏倒在地。

　　他的手腕上依旧挂着那老旧竹制蝴蝶，虽有些时候了，但因其做工极其精致，在手腕动作时，那蝴蝶仿佛正在翩翩起舞。

　　“你方才说的，怎么不继续了？”飞云客栈掌柜的声音一如孙乐眠一月前听过的那般风情婉转，仿佛陆淼在他眼里不是即将杀死的对象。

　　陆淼一挑眉，反问：“我为何要继续？都没人捧场，自说自话岂不尴尬？”

　　“死到临头，还贫，你当真对自己的处境没一点危机。”掌柜的语调终于冷了下来，后退数步，侧首示意唐门打手，“小阿炮，捉活的，正好拿他当我的新试蛊人。”

　　名唤小阿炮的唐门缓缓地抬起了手中弩|弓。

　　“等等。”陆淼手尖忽然蹿起一朵小火苗，仿佛傀儡一般的唐门动作一缓，陆淼立即觉察了，指尖捻火往前走了一步，唐门随之后退一步。

　　“蛊虫一旦离开人体其实就是一种非常脆弱的虫子，过冷或者过热都会给它们的生存环境带来巨大的威胁，我一直在想，既然要截杀我，为何不在前两间密室动手，固然有想要我和沈妄自相残杀相互内耗的理由在，可是你们两个人啊，我又中了毒，乐眠是战斗力几乎为零的大夫……”

　　“你才战斗力为零！”

　　陆淼敷衍的安抚了句，“好好好，战斗力为一。”说完抬起另一只手格挡住孙乐眠挥过来的拳，指尖上的火苗纹丝不动。

　　“于是我大胆推测，要么是你们人数不占优势，说明其中有人丝毫不会武功，就像我身边这位一样——”孙乐眠闻言抬脚一踹，陆淼料事如神，双腿一夹，姿势丝毫不乱，就是有点儿不雅。“除此之外，要么就是第一、二间密室里，有你们不敢碰的东西。”

　　第一间密室，有陆淼从外面搬进来的火盆，之后是一条火龙巷，而第二件密室……

　　“如果我手里的情报没错的话，掷骰子很有可能会扔出一个‘火龙阵’，可以说，除了此处，这一路上几乎都有火。唐门与我交过一次手，虽然身手矫健，但是细看细想还是会露出端倪，他便是当年被你埋下尸蛊之人吧，虽看似与活人无异，可早就不存于这世间了。”

　　陆淼的眼眸被火光点亮，顾盼神飞，仿佛一簇光耀四野的火，气势汹汹的烧进孙乐眠心间，顷刻便有燎原的趋势，她连忙垂首，想要抽出自己的脚，陆淼却端的不动如山，孙乐眠叫苦不迭，一脸愁容道：“你先放开我行吗，我腿好酸。”

　　“哦。”

　　先前的气势被这一断，陆淼很难保持着严肃的形象与两人对峙，轻咳两声，不待他发话，却是那五毒先开口了。

　　“即便你猜到了又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光了！”五毒厉声道，声音急而短促，“你也不会成为例外。”

　　他话音刚落，陆淼手中火星骤然蹿大，变成一个足够包裹三五人的巨大火球，火光照亮密室，热流灼烧，似乎要把人烤干，孙乐眠眯着眼看躺在地面的沈妄，他倒是没被波及。

　　双目逐渐被烈火烧伤，五毒不得不眯起眼睛，却丝毫不躲，反而拽过唐门，将之挡在身后。

　　火焰的照耀下，唐门那双沉寂多年的黑瞳终于照进一束光。

　　可疑的火球不消一刻钟便烧没了，灰尘尽散后，陆淼和孙乐眠的身影也消失了。

　　唐门密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