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大唐情报处》BY先生

13、中毒

　　那两人并没有追来，说明这一次有预谋的围追堵截都是冲着陆淼来的。

　　沈妄的心沉到谷底。

　　可他没有勒停马，而是一路飞奔出了城，踏入城外密林的瞬间，林叶缝隙间骤然传来破空声。

　　万箭齐发。

　　沈妄将孙乐眠拦腰一搂，双腿微微使力，运起轻功飞身而起，半空滞留的瞬间发射了带有门派标记的信号弹。

　　江湖十三门派，多是划分地区各自管辖互不干涉，丐帮弟子虽然有其特殊性，遍布整块大唐土地，可在人家的地盘上，向来安分守己不生事端，又有各处分舵长、执事长老等把控，帮内秩序井然有序。

　　巴蜀一带乃是蜀中唐门的地盘，发射带有其他门派门派标志的信号弹实乃万不得已。

　　但是沈妄有自己的考量。

　　昨夜来得晚没怎么留意，而方才驾马飞奔时他却注意到，大街上行人很少，少数几个走在外面的人基本都带了武器，几乎每一家客栈马棚都拴满了上等宝马。

　　毫无疑问，此地汇集了大量江湖人士。

　　又不是藏剑山庄有宝剑问世召开名剑大会，这么多江湖人士汇聚巴蜀，怪不得人多想。

　　沈妄信号弹一发，一是召集在此的丐帮弟子，二是示意偷袭的人，他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如果不怕和丐帮结下梁子，那就继续截杀吧。

　　果然，万箭齐发之后林子里便静默下来，片刻后传来啾啾鸟鸣。

　　沈妄心里稍安。

　　对方走了。

　　可是躲在暗处等了一阵，尚未完全落地的心再此悬了起来。

　　丐帮弟子并没有被信号弹召集。

　　信号弹一发，代表的紧急程度乃是十万火急，只要在周围的弟子看见，必须立即放下手中事情赶来。等了这么久都没来，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里没有丐帮弟子。

　　因着丐帮弟子的特殊性，几乎每个州县都有数十名丐帮弟子，因而丐帮也是十三门派里弟子基数最庞大的门派，可是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丐帮弟子？昨天那个小乞儿不算（如何区分丐帮弟子和普通乞丐，看打狗棒就知道了）。

　　这里没有丐帮弟子，只能说明弟子都撤走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严重到让门派上层做出了不参与、不引火上身的决定？

　　陆淼与此有何关联？

　　“他们走了，出来吧。”沈妄一边沉思一边伸出手，想把孙乐眠从茅草堆后牵出来，对方却视若无睹，自己钻出来了。沈妄愣了一秒，尴尬的收回手，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对了，你们离开长安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孙乐眠疑惑的瞄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她无法判断这群人究竟是陆淼的仇家，还是李大夫身后的人。

　　能在这个地方伏击陆淼的人，必然是知道陆淼此次任务内容的，极有可能就是身边人，所以现在，谁也不可信。

　　想到这一路上陆淼行走的路线，各种山路绕路只是为了躲避追踪，孙乐眠心里弥漫起一股酸涩感。

　　在长安城里几乎横着走，仿佛天塌下来也一脸无所谓的人，竟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气氛愈发深重。

　　“你在担心他？”沈妄歪头问。

　　孙乐眠闻言依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被那双没有丝毫杂质的眼眸注视着，沈妄原本想插科打诨调剂气氛的那一套就说不出口，只干巴巴地道：“放心吧，这世上没人能伤得了他。”

　　既然没人能伤得了他，那绕路的用意不言而喻。

　　孙乐眠神情黯然。

　　“咳，你别担心了，饿不饿啊，我看你先前都没有吃上早饭……”说着说着，沈妄便顿住了。因为孙乐眠从腰间拿出一个包着的馒头和面饼，面饼上还被人咬了一口。

　　这是离开前，陆淼塞给她的。

　　沈妄：“……”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快的手速。

　　两人藏身在城外树林，先前的信号弹不仅给丐帮弟子信息，同时也是给陆淼信息，表示他们往这个方向走了，可一直到午时，也没等到陆淼。

　　过了午时，阳光藏进云层，卷云已暮，天光黯淡。

　　秋风拂过，送来丝丝凉意，林叶摩挲，发出沙沙声响，沈妄神经绷直，警惕四周。

　　几个时辰内，从树下离开的江湖人士不下六批，方向各有不同，这些江湖人各有各的考量，目的很可能是一致的，行为不一致不外乎迷惑旁人。

　　近来江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丐帮高层将消息瞒了下来，只是让弟子撤出巴蜀，是与唐门有关？

　　“你突然出现在此，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思考间听见这句问话，沈妄下意识开口：“我来是因为……”

　　他一顿，立马意识到不对。“你怀疑我？”

　　孙乐眠怡然不惧的盯着他。

　　沈妄奇异般的没有感觉到冒犯，反而绕有兴致的啧了两声。没想到陆淼这个常年脑袋拴在裤腰带儿上刀尖舔血的人，居然还有人担心？究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善事积累的福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君子不强人所难，我若铁了心不说自己的目的，你又如何？”沈妄说着，一面盯紧孙乐眠，果然在对方脸上看见抿唇挑眉等小表情。

　　“那我便不能与你同路了，告辞。”

　　“诶等等等等！”谁知道对方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沈妄紧急之下想去拽孙乐眠的手腕，却被身前一排银针拦了去路。

　　沈妄一咬牙，决定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我此行目的，其实是你。”

　　听完了沈妄和陆淼的肮脏交易，尤其是得知陆淼竟然敲了沈妄二十两银子时，孙乐眠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只要了我十两银子。”

　　“什么十两银子？”

　　孙乐眠抬首望着他。

　　师父教导她待人以诚，于是孙乐眠也把自己和陆淼的肮脏交易告知了沈妄。

　　沈妄眉头紧皱。

　　沈妄瞪大双眼。

　　沈妄面目扭曲。

　　“好个陆三水，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沈妄发怒的神情不似作伪，孙乐眠暗忖片刻，问：“他每次出任务，都这么险象环生吗？”此番提前被堵，乃是仇家寻仇也不是没可能，只是这可能性有点低。

　　“陆三水手法向来干净利落，善后工作基本挑不出毛病，即便对方是个老江湖，能通过手法和伤痕看出是明教弟子作为，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打上光明顶去寻仇。”哪怕对陆淼的财迷深恶痛绝，但说到陆淼的业务能力，沈妄绝不夸大或贬低一分，“然而陆三水被看出明教弟子身份的情况其实很少，除非惹恼了他，否则他很少动刀。”

　　如此说来，那天在街上，试图在陆淼眼皮子底下刺伤她一事惹恼了他？

　　孙乐眠心间惴惴，一时无法分辨流淌在左边第二根与第四根肋骨之间的情感究竟是什么，仿如昙花一现匆匆掠去。

　　天色近黄昏，晚霞幽暗的铺陈在寂冷天边，为之镀上一层瑰丽的边儿。

　　日沉西山时，陆淼终于出现。

　　沈妄一见他便作势揍人，陆淼满脸懵逼的接下了这一掌，再看向用谴责目光盯着自己的孙乐眠，更懵逼了。

　　“我不过多跟他们绕了些路，你们即便是担心，也不该如此对我吧？尤其是你。”陆淼指着孙乐眠，却不想被对方一把扣住手腕，搭上了脉。

　　陆淼身体僵了一瞬，手腕下意识扭动想要挣开。

　　“别动。”

　　奇异的是，这两个字明明说的很轻和，陆淼却从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翻涌的内力瞬间偃旗息鼓。

　　或许这就是大夫在病患跟前的威严吧，陆淼有些心虚的想。

　　孙乐眠抬眸瞄了他一眼。陆淼站得笔直，投落在地的高大影子间穿杂着从树叶间隙漏下的黯淡光斑，孤寂独立，面上一派宁静，似乎做到了心如止水。

　　然而指腹传来的跳动却不同寻常，完全暴露了此人慌乱的心思。

　　孙乐眠牵了牵嘴角，又很快隐去，板起面孔，毫不客气的说：“内息时而翻涌时而沉寂，怕是中了毒——张嘴。”

　　见她手执一根银针就要往自己嘴巴里刺，骇得陆淼捂着嘴连连后退，神情惊恐：“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大夫！”

　　孙乐眠翻了个白眼，示意沈妄按住他。

　　就在方才，因为陆淼，两人看似已经化干戈为玉帛，此时孙乐眠的示意，沈妄不敢不从，当即出手钳住陆淼，一搭上陆淼僵硬的手腕，沈妄便发现了不对，“陆淼，你真中毒了？”内家高手可以用内力将毒素逼出体外，只不过这样做会让内力在体内翻腾不止，每分每秒都是下油锅般的煎熬。

　　陆淼显然就是在这么做，否则沈妄不会这么轻易钳住他。

　　孙乐眠手执银针，在上面撒了一层粉末，另一只手掐着陆淼的下巴，她要找出陆淼究竟是怎么中毒的，咬了一口的面饼给了她提示，虽然她不认为陆淼会犯这么小的错误，可若不这样，陆淼肯定不会主动开口提及中毒一事。

　　口腔喉咙均没有发现中毒迹象。

　　“把他的上衣脱了。”孙乐眠冷冷地说，同时翻找荷包，拿出银针、绷带、解毒剂等物品。

　　沈妄看得目瞪口呆，“你这荷包里连接了其他什么空间吗？”惊讶之余，也没忘扒了陆淼的衣服。

　　陆·无力反抗·淼翻了个白眼：“万花谷弟子的荷包都是用最好的天蚕丝特别制作的，防水防火，还可拉伸延展，装一个你都没问题。”

　　沈妄惊呆了：“那我以后岂不是可以藏进朴清的包里被她随身带着了。哈！”

　　孙乐眠笑着说：“你这样只会被我师姐当成变态。”

　　沈妄顿时泄了气：“哦。”

　　从两人的对话中，陆淼发现了不对。

　　怎么一天不见，这两人就达成了共识？没等他开口，孙乐眠已经找到了伤口，是在手臂内侧，只一个红色小圆点，不认真看的话恐怕会以为是红痣给忽略过去。

　　这个地方极其隐蔽，要一击必中还要看准时机，且偷袭得手，对方武功定然不在陆淼之下。

　　“是乌骨草的毒。”孙乐眠仔细的辨别银针上的颜色，紫黑中带赤金。随后拿出一个细长瓶子，小心翼翼的将银针放进去，妥帖的放置在荷包内里夹层。做完这些，这才抬眸轻飘飘的瞥了一眼陆淼，干净澄明的眼眸混着微黯天光，泠泠寂寂。

　　陆淼在其中窥见自己的身影。

　　“乌骨草是只生长在蜀中一带的药草，辅以药引，炼制成慢性毒|药。起初只会让你浑身软绵无力，三四天后才会显示出明显中毒症状，而这时，却已是命悬一线。我劝你最好别妄动内力，这只会加剧毒素的蔓延，虽然能让你一时有气力，可过一两个时辰就会更加疲乏。”

　　陆淼没接话，垂首，沉默不语的整理起衣衫。

　　沈妄却是皱紧了眉，“小发发，你这里如此多的瓶瓶罐罐，可有解药？一般的解毒剂来一针？”

　　“你如果不想他毒发加快可以试试。须知每一种毒都有其对应解药，或者干脆没有解药，如果有一种药包治百毒，那你觉得会在我手上吗？”

　　沈妄讪笑，“我还以为万花谷弟子手里掌握世间所有奇药。”

　　“有的药草不适合我们那儿生长，强硬移植栽种只是暴殄天物。”孙乐眠收好东西，只剩一个长颈玉瓶留在外面，随手扔进陆淼怀里，“这里有三粒药，可以延缓毒发，只不过量少，每日半粒，可管六日。在这六日里，必须找到解毒的药草。”

　　她遥遥看了一眼先前来的方向，“解毒的药草名寒星子，生长在寒潭中，其味巨臭无比。早上我们看见的那个乞丐衣服上水渍未干，且身上的味道并非体味。”

　　“你的意思是……”经她提醒，沈妄忽然感觉很不好，“咱们还要再掉头回去？”

　　孙乐眠揉了揉额角，点头：“恐怕是的。”

　　目前他们唯一所知与解药有关的信息，都在那乞丐身上。

　　三人决定夜深了再混进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