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与千城》洛三生

1、第 1 章

　　我当时为感激他，便许诺长大之后便嫁给他。没想到我的一句话竟在少年若我当初没有逃婚，就不会遇见那人，今日被绑回来成亲也不会为此伤情。虽是逃不开的宿命，但我却又庆幸，此生也遇见了让我痴情的人。我一身大红喜袍，回忆着与他相处的时光，几分哀愁。
　　（1）
　　天色有些阴沉，晨间起了雾，连绵的细雨几月来都是如此。已经入了夏，天气有些闷，想着我来到这约莫一年了。
　　这里的天气总是阴潮，待久了，我的身子难免有些受不了，我同城中各大富家少爷相比，身子骨还是瘦弱了许多，这其中也是有些缘故的。
　　今日晌午，云雾渐渐散了些，东城的那位公子约我出游，我想着闲来无事，也就应了。
　　我与他已相识数月，他常邀我下棋，赏乐，出游。开始时我是不愿与外人接触的，可如此往来，我也便习惯了，于是渐渐发觉他与城中的纨绔子弟不同，是个文人雅士，大家修养风范，偶然又知他也会武。我不禁感叹，一个文武双全的才子，却整日与身子病弱的我混于世俗之间，白白浪费了多少佳人的真心。
　　我名唤秦城钰，众所周知的一个病弱公子，近日来咳血也越加频繁了，也不曾想过哪家女子会喜爱我这般瘦弱的模样。
　　我口中所说的他，名唤叶泽，眉宇轩昂，是个英俊公子，他似不对任何女子感兴趣，有时我在想，他或是不懂风情罢了，若是遇见个貌美，端庄贤淑的女子，定会一见钟情。
　　这日叶泽约我来了湖边，天晴了，莲花开得甚好，来看花的人也多了许多。
　　“城钰，你看这莲开得如何？”叶泽微笑打趣道。
　　“开得甚好，野生的莲当真比圈养在院中的莲多了许些朝气。”我称赞这水上冰白的莲。
　　我看着叶泽，耳旁突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公子，这野生的莲看着虽好，却不及院中的开得那般硕大。野生的疯长，院中的则经人照料过，仔细想来，难道不是院中的连好？”
　　“姑娘，此话怎讲？”我回道，思索着她要干什么。
　　她见我回了话，几分欣喜，得意的说：“公子，这就如野长的孩子与养在闺房中的孩子，一个不知礼数，登不了大雅之堂，另一个则乖张许多，人人都喜爱。”
　　“姑娘，我自小父母便不在了，按姑娘的意思，我是与深巷中的混混别无一二了？”叶泽突上前说道，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啊？小女子无意冒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给公子赔不是……”她有些吓到了，约是没想到叶泽会回话。
　　我见气氛有些冰冷，只好笑着园场：“姑娘不必害怕，叶兄只是说笑罢了。”
　　“公子……是我说话没个方寸……”她有些羞涩，眼睛直看向我，“小女子，林芳月……”
　　“原来是林府的千金，在下秦城钰。”我微笑着，自报家门，随即瞄了一眼叶泽，他脸上也是歉意地笑了笑，道，“在下叶泽，姑娘莫见怪。”
　　随后我与叶泽与那林府小姐招呼几句，便离去了，我奇怪今日叶泽的行为，于是我便问向叶泽，“叶兄，你可是喜欢上那林姑娘了？”
　　他几分诧异般，“你怎会认为我喜欢上她了？我只是对她那自作聪明的言辞听得有些不顺耳罢了。”
　　“原来是这样，叶兄你可吓到那姑娘了。”
　　“城钰，人家那姑娘看上的可是你啊！”叶泽大笑，持一把折扇，拍了拍我都肩膀。
　　“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啊，我这副病秧子的模样也会有人喜爱。”我无奈着，心想自己可摊上了个麻烦 。
　　“城钰，那姑娘看着是挺好的，修养甚好，只是啊……有些花，她是比不了的。”叶泽语重心长般，长叹一口气，笑着离开了。
　　(2)
　　我觉得奇怪，却又没细想，随后与叶泽告别回到了我的宅子。
　　回去了，歌铛早已煮好了药在等我，她是我身边的一个小丫环，每日为我煮药，调理身体的药。
　　她小心翼翼端着要进入书房，将药放到了桌子上，我这时确犯了病，不停咳嗽，这……竟又咳了血。歌铛见我手上染血，大惊失色，眼眶湿润。
　　“公子，这……这竟咳血了……”她有些慌了，急忙取来一块方帕，擦着血迹。
　　她的泪水滴到了我的手上，抽泣着“公子，这药太过于伤身，以后别喝了，就当是歌铛求你了……好不好……”
　　“歌铛，你是知道的，不行的……咳咳……”我伸手拂去她的泪，安慰着“歌铛，莫哭。”
　　“这……这样到底要多久……”她擦着泪“公子身体一日比一日差，都是这药害的，若公子停了这药，身体自会好起来的。”
　　“歌铛。”我心疼她，她日日为我操心“歌铛，你且去给我买些大补的药，再过一段时间，若他们真的不知道我在此地，就停了这药。”
　　“好，公子！”歌铛脸上露笑。
　　这药的确伤身，但我不得不喝，这其中的缘由是我无法摆脱的命运……
　　第二日一大早，叶泽就带了花样的点心来到我宅中，他似是很担心我的样子。
　　“昨日我见歌铛买了那么多补药回去，心想这些日子你的身子虚弱了很多，郎中也是看过了，我就只能带些糕点来看望你了。”
　　“无妨，只是近日来有些变天了，身体受不了罢了。”我回笑，品尝着他带来的糕点，这味道竟有些熟悉，这……
　　“叶兄，这糕点是谁做的。”我疑惑道。
　　“是我家下人做的，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谁有如此好的手艺，竟做出此般美味。”我只觉得口中百般回味。
　　“是谁并不重要，我想那人知道城钰你如此夸赞，定会开心的。”叶泽浅笑，又道：“说起这人名，城钰，你这名字念着可真是好听，钰乃是宝物，城钰，城中之宝，想必这名字颇有一番渊源。”
　　我突然绷紧一根弦，仍然面上挂笑，“不过一个名字罢了……”
　　“论宝物之多的城，也就是皇城了，不知城钰的城可能否和皇城中的人相媲美？”他似是漫不经心，打量着手中的茶杯。
　　“叶兄，这话不能乱讲，我怎能与皇城相比。”我惊奇着，看着他，想从他的面容神色上获取什么信息。
　　“玩笑罢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接着摆了一盘棋。
　　我第一次听到叶泽说此类都话，倒是有些心慌，与他相识约又四个月了吧。 我棋艺不如他，每次下棋他都故意让我，今日却将我杀得片甲不留，黑色的棋子在他手中犹如训练有素的军队，招招攻击要害……这输得有些气恼，我也无心下棋了。
　　“城钰，你这样一直输，这般可就很无聊了。”
　　“还不是叶兄你棋艺高，城钰甘拜下风。”我苦笑，向他做了个敬礼的手势，与他打趣玩笑，他也是附和着。
　　日头出的刚刚好时，听歌铛说我这小宅子中竟来了客人，我奇怪着是谁，便来了厅堂，叶泽也随我去了。
　　那人是个中年男子，我请他坐下，命歌铛备茶，这才知道他是林府的公子林澈，此番前来是为家妹说亲的。
　　嗯？说亲？
　　我满是惊奇，这才想起见到的那林府小姐，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对，林芳月，是叫林芳月。昨日不过萍水相逢，这么快就让兄长来说亲了？
　　“哈哈，家妹其实中意秦兄很久了，只是女孩子家，不便说出来罢，今日这门亲事，秦兄你怎么看？”林澈满面笑容。
　　“这亲事理应是父母之命，但家父不在身边，我又是个病秧子，自是不能答应。”我无奈苦笑，“林姑娘是个好姑娘，嫁了我以后定当吃亏，所以……”
　　“若是你应了这亲事，我林家愿花重金聘请名医来调理工作的身体，其余的事公子便不必费心来。”林澈眼神鉴定。
　　我正想怎么拒绝，却见旁边叶泽在偷笑，加之刚才输棋有些气恼，于是我心生一计，道：“林兄，你看叶公子一表人才，而且文武双全，多少美人求之不得，林小姐与叶公子不正般配吗？”
　　叶泽抬头惊异看着我，眼神似闪过一丝落寞与悲凉，我只是浅笑，浑然不知刚刚那丝情感包含了什么。
　　“我已有婚约在身。”叶泽抿了一口茶，神色镇定，我与林澈同是吃了一惊，叶泽从未与我说起他有婚约。
　　（3）
　　我突然心中抽搐了一下，我这是怎么了？
　　林澈说亲的事我也据了，他见我毫无接受的意思也便离去了。
　　“这林姑娘可真是苦了她一片真心。”歌铛在一旁叹气。
　　“那……歌铛你替我娶了那林府小姐。”我看着她，笑着，“或者……我娶你做正室，让那林姑娘死心？”
　　歌铛无奈苦笑：“公子真会打趣，公子明知道歌铛是不能嫁给公子的，还这般玩笑，公子这般好不正经。”
　　这丫头到先说上我了，说我好不正经？看来还是我平时太惯着她了。
　　同我说笑几句，歌铛便下去干活了。
　　“你这丫头可真是衷心。”叶泽称赞着她，我也笑着承认歌铛是对我最衷心的一个人了。只不过我不能娶她，若是能娶，我定当队她百般疼爱，一生一世只护她一人。
　　“对了，叶兄，你说你有婚约在身，是哪家的千金这么好命？”我好奇般想探个究竟。
　　“对，是有婚约，不过她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是个毛丫头，混世魔王，我已对她钟情很多年了。”叶泽似在哀叹着什么。
　　“哦？是什么样的奇女子，能让叶兄钟情？”我很是好奇，突然喉咙一阵抽搐，声音略有些沙哑，鼻尖一丝酸痛。
　　“她可是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奇女子，不过她似是从未在意过我，虽与她有婚约，我知她的一切，她却几次三番伤我，说起来可真是伤情。”叶泽看着我，语气中几分惆怅。
　　我只哀叹他的情路竟如此坎坷，顿时觉得那女子也太没有眼力，对叶泽这般世间难道的人竟毫不在乎，想必那女子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城钰，今日就不多谈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离去了。”他起身告别，我也送他离去，临走前，他道：“那药，伤身，以后少喝，或者不要喝了。”
　　我惊出一身冷汗，他怎知我喝的药伤身？这事只有我与歌铛知道，我唤来歌铛仔细问了个究竟，歌铛说她也不知。我仔细想来，莫非是那些人已经寻到了我？
　　我要躲到什么时候呢？几年？几十年？直到尘归黄土？
　　叶泽留下了糕点，我品味着，这糕点味道是宫中特有的，而我要躲的正是皇宫中的人。
　　这几日我称病在家，歌铛让我断了那药，天天熬着补汤让我喝，这不，鼻血都补出来了。
　　这药，是几月前一名游道之人给我的，名为“幻行”，其作用就是能隐去原有的身形，声音，我原本的身子是好的，病弱的这般样子都是药害的。
　　许久了，许久了，我扮作男子已经许久了……
　　直到我心痛的那一刻才发觉，我终究是名女子，对每日与我相处的叶泽，动情了……
　　这日我饮起酒来，不知怎么越发伤情。歌铛见我饮酒也是惊奇：“公子，你这身子还没好彻底，怎么就饮酒了？”
　　“歌铛，你说我这一年多究竟在干什么？四处躲藏，让你跟着我一起受苦，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受，却要到这城中当个公子。”我抱着歌铛，心中很是悲伤。
　　“公子，不，公主，你不是说过，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不愿接受被安排的命运，想嫁一个自己爱的人吗？”歌铛将我扶回房间，“公主，你醉了……”
　　我一个公主，要到民间受这种苦，四处奔波，躲着父皇派来的兵，还不是因为父皇为我定了一门婚事，然后，我……连夜逃婚了……
　　听闻沧澜王英勇善战，才智多谋，在镇压叛贼上立了大功，父皇高兴要许给他一名公主，我的长姐他不要，皇妹年纪尚小，他指名点姓要娶我。
　　我不想嫁，父皇自是不能同意，母后也和父皇一样，每日派个老宫女在我旁磨耳根，说着沧澜王如此这般好。可越是这样，我便越不顺从，我绝不会嫁给一个不知样貌，脾气秉性的人，我这个张狂的公主，自小学的一身好轻功，王府的墙怎能困住我？于是我带着个小宫女，在大婚那日连夜逃婚了……
　　想起往事竟有些心酸，这几日眼前浮现的总是叶泽的脸。我……当真是喜欢上他了？越发愁苦。
　　“歌铛，你说我如今这般狼狈模样，还像个公主吗？”我见铜镜中身着罗裙的我，面色憔悴。
　　“公主永远都是公主，无论身处何处，都是公主。”
　　“我离宫一年多了，也不知父皇母后怎样了，越发思念。”
　　“公主若想回宫，歌铛马上收拾行李起程……”歌铛突然兴奋道。
　　“父皇会原谅我逃婚吗？若我回去了，还要嫁给那个沧澜王……”我哀叹着。
　　“公主……歌铛觉得那个沧澜王也没什么不好的……”歌铛压低声音，生怕触怒了我。
　　“哦？那你觉得他和叶泽想比哪个更好？”
　　“啊！公主，为何这么问？”歌铛惊奇着：“那叶公子也是文武双全，但毕竟只是个公子，怎能与王爷相比？公主你该不会对那叶泽……”
　　“对，我对他生了情谊。”我不否认，对歌铛也不用瞒着什么。
　　“公主，歌铛知道，歌铛晓得公主的心思，只要公主好，歌铛绝不会强求公主的意愿，只是……”歌铛皱眉，几分哀愁。
　　“歌铛，我明白你的好，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微笑着：“许久未知宫中的事了，且去打听一下父皇在我离去后怎么样了……”
　　“好，公主。”歌铛知道了我想回去的念头，也是非常高兴。
　　（4）
　　我想回宫了，我思念父皇母后了，但我又放不下的是叶泽，舍不得，放不下……我毕竟是个一国公主，嫁给一个王爷或者去和亲才是我的命运，自古以来，这种婚嫁就没有什么感情而言。
　　叶泽啊叶泽，这几月我竟对你生出了情，若是……若是他知道我是女儿身，会不会……不！他已对别人那般痴情，我也绝不会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
　　又过了几日，歌铛回了京城，我又吃起了那药，扮回了男子，心想怎样处理与叶泽的关系，这日傍晚，他又邀我去他宅中。
　　“今日见你气色好了许多，这半月来过的怎样？叶泽关切着。
　　“嗯，歌铛每日为我熬的那些药是见了效。”
　　“如此甚好，可要当心身子，对了，那日你说那糕点好吃，我又让人做了些，你尝尝。”叶泽满是喜悦，命人端上一盘精致的糕点。
　　“这手艺，简直可以去皇宫当御厨了。”我品了两口，笑着。
　　“是吗？城钰，你品过皇宫的点心？”他笑着，虽是玩笑话，但我还是为自己的失言惊了一下。
　　“这点心是我心上人自小爱吃的，听城钰你这么夸赞，想必她也会满意的。”
　　“这样啊……”缠绕在我舌尖的香甜逐渐变为苦涩，，原来还是为了她……我鼻尖有些酸痛，他也是个痴情的人，那女子也是命好，遇上了叶泽。
　　“城钰，怎么看你心事重重的？”叶泽看向我，皱眉道。
　　“不，只是身体不适。”我笑着，掩去愁苦的面容。
　　“对了，城钰，你随我来。”他突然欣喜道，似是想到了什么，带着我来到后院。
　　此时天色已黑，月亮也挂在了天边，有些渐凉。
　　他带我来到池水边，水面在月光下微微发着光，他突然退去了衣衫。
　　“叶兄，你这……”我脸上发烫，话说我还未曾忘记自己是名女子。
　　“这池子里有样东西，前几日让我丟下了水，今夜我要寻上来。”
　　我正疑惑着，他已经脱掉了上衣，我脸颊越发滚烫。叶泽也是个习武之人，身材壮硕，但令我惊奇的是，他身上竟有许些大大小小的伤疤，其中胸脯上一条显眼狰狞的疤痕令我心颤了一下。
　　“叶兄，你身上这……”
　　“不过习武时伤到的，幼时曾也遇难过，没什么。”他轻笑，对这些伤疤轻描淡写，似是毫不在乎，下一刻他便跳入水中。
　　他寻上来一只玉萧，在夜中微微发着青光，我只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听叶泽说起我才知道，约是半月前，他恋的那位女子又让他伤情了一番，他只是觉得不甘，仔细想来，他这十几年中为她做了许些事，那萧是幼时她赠予他的，叶泽对她痴情，她却毫不在乎，屡次伤叶泽的心，叶泽一时冲动，便将萧扔入池中。
　　（5）
　　我对他相知甚少，他又对我了解几分？叶泽知道痴情的痛苦，那他会知道我的痛苦吗？若他知道我是个女儿身，会不会……他已对别人钟情，我只觉得自己这样想有失一位公主的大度。我好奇那女子究竟是谁，既想见又不想见，见了只会让我更加痛苦。
　　“城钰，你可会吹萧？”他看着我，眼中充满着温情，月色朦胧，我看着他顿时愣了神。
　　“城钰？”他又唤了我一遍，我这是才摇着头，示意我不会。
　　“那我来吹给你听。”他轻笑，将玉萧放到嘴边。
　　我听得入迷，听得痛心，听得……几分惆怅，但更多的是惊愕。
　　宫中的乐曲在民间是听不到的，我在宫中时常听歌姬唱曲奏乐，我最熟悉的便是宫乐了。
　　“叶泽……你……”我张着嘴，满是吃惊。
　　“听闻千芷公主在民间游玩，正在这座城中，城钰，我很好奇，这千芷公主与你的容颜相比哪个更美？”叶泽靠近我，紧挨着我，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
　　“你……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有些愤然，我也早应猜到的。
　　“对的，千芷公主，宫中来人了，要接你回去了。”叶泽面颊上勾起一道弧线。
　　千芷，我名号千芷，皇宫的二公主。叶泽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了，宫里的人也早就发现了我的行踪了。
　　那一夜，叶泽道出了我的身份，他也早就知道我是公主，我也早应猜到他是在引诱我回宫，先是谈论我的名字，又是宫中的糕点，最后便是宫中的乐曲。
　　我只是不愿承认，他对我的所有温情都说受那些人指使的，是畏惧我的身份才对我百般好的。
　　可……他若早知我是女子,那么……我抱着一丝希望，一丝毫无用处的希望。
　　我又寻到叶泽，待我再次见到他时，他正独坐在书房饮茶，脸上几分喜悦，他知道我来了，我一身锦绣罗裙站在他面前，顿时他眼前一亮。
　　“公主？你……”叶泽恭敬道。
　　“叶泽，你说实话，若你早知我是女儿身，那么我们相识这几月，难道你就没有对我产生半点应有的情谊吗？”我眼中含泪。
　　“城钰……哦，不，千芷公主，您是公主，何况京城还有位王爷在等你，而公主绝不会和一位普通公子在一起的。”他神色不变，低头恭敬道。
　　“我知道你钟情另一女子，我不过自取其辱罢了……”眼泪不争气地从从眼眶涌出。
　　“公主……莫要为一个公子伤心，待公主婚嫁之时，我也会娶那女子，公主莫伤情。”叶泽皱眉道。
　　莫伤情？叫我怎么莫伤情？他还嫌伤得不够吗？如今的落魄，哪像一个公主模样？一切看似漫长，却转瞬即逝，他要断，便断的一干二净，伤情之中，我转身离去。
　　歌铛回来了，她带回了宫中的人，她跪在我面前哭泣，“歌铛，都是歌铛的错，歌铛做事不小心……”
　　“歌铛，不怪你，他们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我哽咽着。
　　父皇派人要接我回宫，我心中还是对叶泽难舍难分……
　　听歌铛说，那日我逃婚，父皇发了怒，将所有看管我的人罚了个遍，那沧澜王本就不是个温情的人，似乎也是动了怒，可是不久后又平静下来，一年多了，或许是他已经恋上别的女子，又或者我让他丢尽了颜面，对我恨之入骨。
　　我本想着，这次回宫，父皇不会逼我再嫁了。
　　可是命运弄人，回宫不倒半月，便又传出我婚嫁的喜事，嫁的那人是谁？平定叛乱的沧澜王！
　　我只觉得可笑，自己真是可笑，我当初逃了他的婚，如今再嫁，那我受这一年多的苦是为了什么？
　　直到大婚前日，我才忆起沧澜王为何执着于我，幼时宫中大乱，叛贼四起，在我命悬一线时，他替我挡了一刀，受了重伤心中埋下一颗情种，后来他屡次建功，父皇便封他为沧澜王，想想这一切，还不都是自己惹的祸。
　　歌铛正为我梳着发髻，我突然长叹一声，歌铛安抚着我。
　　“公主，歌铛见过那沧澜王了，一表人才，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一表人才？那歌铛你替我嫁了吧。”
　　“公主……又拿歌铛取笑。”歌铛苦笑着。
　　我终究是绑去成亲，如今我一身大红喜袍，想起与叶泽相处的时光，不禁脸上露笑，却不时哀叹，他此时不知怀中抱着何许佳人。
　　洞房花烛夜，红盖巾下我见不到沧澜王的脸，他只是静坐着，似在为我当初逃婚恼着。
　　“名唤城钰，号作千芷，公主，一年之久你还是要嫁于我。”
　　“真是命运弄人……”我冷嘲道 。
　　“你当真讨厌我这个沧澜王？”他似是怒了，拽着我的手腕，弄得我生疼。
　　“讨厌，就是讨厌！”我不甘示弱道。
　　他彻底怒了，掀起我的红巾。
　　我终究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上天似与我开了个玩笑，自己所做的一切看似都是徒劳的，而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
　　（7）
　　五年后……我带着王爷的小世子在放风筝，他一声声唤着我娘亲，向我撒着娇。
　　叶泽看着我们，脸上浅笑，他穿着王爷的衣服比当初公子的模样好看多了。
　　“乖，别缠着你娘亲了。”叶泽一把将我搂了过来，摸了摸小世子的头，接着让歌铛带走了。
　　我在他怀中，恼着，“以后别在孩子面前这样，以后学坏了怎么办。”
　　“若是你当初早些嫁给我，他也比现在大不少，你还怨我？”他在我耳畔轻语，接着咬上了我的唇。
　　若我当初没有逃婚，他便不会扮作公子模样来寻去，继而与他生出那些情分。如今我只庆幸，虽是逃婚后再嫁，却让我与值得钟情的人再一次邂逅。
　　【番外·叶泽】
　　叶泽是将军的养子，他第一次见到城钰的时候，是他第一次进皇宫的时候。
　　城钰前几日刚过了七岁生日，这晚还在和歌铛说说笑笑放着孔明灯，历经几次失败后，这盏看似脆弱的灯终于飞过了房顶，还没等城钰放声大笑，一支利箭划过黑夜，那本来就脆弱的孔明灯变成了一个火球在黑夜里坠落。
　　这一年，宫中大乱。城钰记得那天晚上皇城中灯火通明，哭闹呼喊声打破了以往的寂静。曾经对她照顾有加的侍卫此时持着长剑架在城钰的脖子上，血丝渗出，她不记得侍卫威胁她什么，只记得这冰冷的疼痛感与突如其来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