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仙途》步轻飞

2、第二章 媒婆心机

　　作为违反学堂纪律的两个主犯，楚笑和陈三虎各被先生用戒尺打了十下掌心，然后黑着脸各回各家了。

　　想到陈三笑被打的时候哭爹喊娘的样子，楚笑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虽然两人都被打了，但是他天生就皮糙肉厚，比普通小孩更耐打一些，所以这次的打架受伤的基本是陈三虎，被先生惩罚打的最疼的也是陈三虎，他当下唯一的烦恼就是不知道回去怎么和娘亲交代。

　　楚笑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据村里人说当年他母亲抱着还在喝奶的楚笑来投奔村里声称是早年外出谋生的一户姓楚的男子遗孀，当时因为他母亲生的一副极美的样貌所以倒也没受到排斥，但是麻烦却也不算少。

　　村里倒数第三排的木屋就是楚笑的家，他一边想着应对自己母亲的措辞，一边在心里把陈三虎骂了几百遍，幼时的记忆他早就忘了，但是自小村里人都说自己爹外出谋生没能活着回来，只剩下自己母亲带着自己回来这里，起初他还不觉得如何，但是后来他看见人人都有爹娘，而他却是个异类，甚至他的发色也和普通孩子不同，年仅十岁的他已经很敏感的感觉到村里人对自己母子两人的异常态度了。

　　比如学堂上陈三虎提到的那个王媒婆，几乎每年都要来自己家里串串门，说着那几句自己都倒背如流的话。

　　“楚家妹子啊，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栎溪镇的李员外说了，他不介意你再嫁之身，也不介意你带着一个娃子，甚至可以升你做贵妾，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阿笑考虑吧，一个从小没爹的孩子，村里都怎么议论的你也知道……”

　　楚笑板着脸看着从自己家里被送出来的一个肥婆，心道真是说谁谁来，这不正是那个王媒婆么，他年纪还小，不太理解贵妾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什么李员外和自己娘亲的事情管自己有没有爹什么事，但是他已经深刻明白了一个村里人都说了几百遍的话。寡妇门前是非多，很不巧，他娘正是被议论的焦点。

　　更加不巧的是，王媒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四处转了一通，正巧看见目瞪口呆的楚笑，立刻露出了让楚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容，她直接上来摸着楚笑的额头说道：“这不是阿笑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楚笑强忍着不耐，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王婆婆好。”说完就要回家，谁知王媒婆直接抓住他的手紧紧拉住，楚笑皱了皱眉，凝神问道：“王婆婆，您要干什么？”

　　王媒婆神秘的笑了笑说：“阿笑啊，你这样子是不是怕你娘知道你和别人打架？”

　　楚笑连忙摇头，然后觉得不对，又点了点头，王媒婆笑了笑，嘿嘿说道：“你这孩子，和陈家那小子打架的动静也不小，全村一半的人家都差不多知道了，婆婆我知道你很为难，所以就来替你瞒一阵子。”

　　楚笑有些意外，似乎他和王媒婆没什么联系，为何她会帮自己呢？可是当下却有一个更大的麻烦，他摇了摇头说道：“谢谢婆婆了，但是没用，先生让我明天叫娘亲去一趟学堂，我要是瞒着不告诉她，回头先生亲自告状娘亲会更生气的。”

　　王媒婆哈哈一笑，伸手点了点楚笑的脑门，微笑着说道：“没事的，阿笑啊，你们先生的事情李员外会帮你解决的。”

　　“李员外？”楚笑摸了摸头，有点纳闷的问道，自己刚才隐约听到王媒婆提到李员外，但是自己根本不认识，帮哪门子的忙？

　　王媒婆带着哄小孩子的语气继续说道：“阿笑啊，李员外和你娘亲也是老朋友啊，你不认识但是李员外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楚笑对小时候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印象，但是一时之间不觉得对方会没事耍自己玩，便感激的点点头：“王婆婆，替我多谢李员外一声啊。”

　　王媒婆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小声的说道：“阿笑啊，你也知道刚才我被你娘亲赶出来了，唉，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笑摇了摇头，这一点他早就很好奇了，只是作为晚辈不好直接询问。王媒婆满意的点头，得意的笑道：“其实是李员外让我给你们家送点钱来，可是你娘她性子太倔，一直不肯收，阿笑啊，其实你们母子可以住在更好的地方，有更好的生活才对啊。”

　　楚笑道：“其实现在也可以啊，每天上课然后回家，挺好的。”

　　王媒婆大摇其头，摆摆手说道：“这叫什么生活啊，这叫生计，生活可不是这样的，李员外一直想接济你们母子的，但是你娘不愿意接受这个人情，阿笑啊，你难道就想整天和那群混小子一起上课然后打架么？这样你娘早晚要知道的。”

　　楚笑连连摇头：“当然不想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村子就一个学堂，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王媒婆见状笑了笑，就贴着楚笑的耳畔轻声说着话，楚笑听完，神情有些犹豫，但是迟疑了很久还是点了点头：“好的，我尽量。”

　　得到了答复，王媒婆开心的离开了，临了还给楚笑塞了几个铜板，楚笑越发觉得王媒婆不是陈三虎说的那样，其实还是人不错的，王媒婆的建议他思考了再三，觉得应该不成问题，母亲既然不好意思接受别人的帮助，身为人子，的确应该给个台阶给母亲的，楚笑点了点头，决定今天就动手。

　　“娘亲，我回来了！”得到了李员外的承诺，楚笑完全不担心自己打架的事情会被穿帮，非常正常的和平时一样回到家中。

　　厨房内传来阵阵香气，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着粗麻布裙的女子端着饭菜来到楚笑的房间，即便没有任何的装饰，衣着也是如此的简单朴素，但是却生就一副绝代之容，楚笑却并没察觉到这点，笑嘻嘻的结果饭菜开始大吃大喝了起来。

　　女子静静的看着楚笑吃饭的样子，恬淡而笑。

　　“阿笑，今天先生讲了什么啊。”女子忽然开口问道。

　　楚笑嘴里含着饭，却还是给女子慢慢的讲今天学堂上的事情，当然……不包括打架那回事。

　　女子听完楚笑和先生的交流，露出了一丝笑意：“阿笑居然能说出这番话，看来先生也对你很是喜欢了。”

　　或许喜欢吧……楚笑内心暗道，但是一想到先生看到自己和陈三虎打架之后的脸色，觉得自己在先生心中的好感立刻就没光了吧，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反正到时候有李员外帮忙，可以去镇上，那里有更多的先生。

　　“娘亲，我要擦嘴！”楚笑指了指自己满嘴的油渍说道。女子无奈一笑，从腰间取出自己随身的帕子要给楚笑擦干净。

　　楚笑摆了摆手：“阿笑长大了，阿笑要自己擦！”

　　女子掩嘴笑了笑，便将帕子交给了楚笑，一面附和道：“好啊，阿笑长大了，看来是不需要娘亲了。”

　　楚笑擦完嘴将帕子塞进自己裤兜里，然后一把抱住女子连连摇头说道：“阿笑再大也离不开娘亲的。”

　　女子沉默着，只是含笑的看着楚笑，看着这个从婴儿到如今已经会撒娇的孩子，她恍惚间觉得十年如一日，这样的日子，似乎太短了点……

　　夜晚，哄着楚笑入睡，女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对着梳妆台看着自己的模样，那明明是极为熟悉的模样，但是她完全看不到往昔的自己了。

　　十年之于她本不算多长，可是这十年间，她几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难怪有人说过，女子一旦为人母，总是会变的……

　　“阿笑，娘亲会陪你走完这一世，然后，娘亲就会去走自己的路了……”似乎对着镜子，也似乎是对着自己，女子平静的说着。

　　女子开始熟练的拿起一把梳子，将盘着的黑发散开，她缓缓的梳着，然后在早已准备好的热水中，将整个头浸入其中，顿时原本清澈的热水立刻如被泼上厚厚的浓墨一般变得漆黑无比，女子原本漆黑的长发在离开水面后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头红发，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长长的红发披散在女子的双肩，在烛火之中显得格外妩媚。

　　第二天，楚笑如往常一般去学堂上学，陈三虎的父母都已经来了，楚笑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两人的指责，然而没想到的是二人并没有什么责怪的表情，陈三虎的父亲甚至揪着儿子的耳朵来到楚笑面前怒骂道：“小兔崽子，谁让你欺负阿笑的，快道歉！”

　　陈三虎一脸的委屈，但是也不知道昨晚被父母怎么教训了，立刻捂着脸对楚笑说道：“阿笑，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对方如果恶言相向，楚笑说不准还会硬气反击，但是突然来这么一出楚笑还真有些不适应，连忙摆了摆手：“没事，以后大家都是同学，好好相处就是了。”

　　陈三虎的父母笑着拉着儿子走了，留下一脸纳闷的楚笑，楚笑就老老实实的上学去了，令人高兴的是，今天一整天先生都没有提到让楚笑带爹娘来的事情。楚笑觉得事情太顺利了，就当他觉得今天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后，放学的时候先生却忽然单独留下了他。

　　楚笑觉得先生肯定是要兴师问罪了，连忙支支吾吾的说道：“先生，我昨天忘了……我不死故意的。”

　　先生沉默的看着楚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摇了摇头，问道：“楚笑，你认识李员外么？”

　　楚笑登时醒悟了，难怪先生今天没找自己麻烦，看来李员外真的帮自己搞定了，当下底气就大了点，重重的点头。

　　“那你知道李员外对你娘的想法么？”先生的脸色忽然阴沉的有些可怕，语气冷冷的说着。

　　楚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还是点了点头，心道不就是李员外不就是想帮朋友么。

　　先生脸色忽然变得极为可怕，楚笑觉得先生今天这个表情有点莫名其妙，有些讪讪的不知所措。

　　这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先生仿佛泄了气一般，无力的摆摆手：“回去吧。”

　　楚笑点了点头，就缓缓离开了。先生看着他的背影，只是无奈的摇摇头，他仍记得，十年前的惊鸿一瞥，那样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娃娃，孤单的来到这里，只一眼他就深深的着魔了，王媒婆这十年间不知踏入那女子屋子多少次，其中自然有一次，也包括了他的意愿……

　　明明他有更好的前途，可是只是为了那十年前初见的女子，他愿意来到这个偏僻的村子里当一个先生，可是昨天夜里，镇上的人将他十年间放在心上的牵挂彻底粉碎，他知道，他再也没有存在这里的价值了。

　　楚笑不知其中深浅，蹦蹦跳跳的回家去了，但是路上却撞见了一个胖胖的身体，他看了一眼，笑道：“王婆婆好啊。”面对帮自己解决麻烦的王媒婆，楚笑现在是感激不已。

　　王媒婆笑了笑，问道：“阿笑啊，今天事情很顺利吧？”

　　楚笑点头笑道：“是啊，多亏了您。”

　　王媒婆摆摆手笑道：“好说好说，阿笑啊，昨天让你想办法弄一个你娘的随身物件，你可弄到了？”

　　楚笑此刻自然不怀疑什么，连忙将自己身上藏好的手帕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我娘随身带的，这下李员外就可以说是用钱买这个帕子而不是送钱了，他和娘亲面子上都过得去了。”

　　王媒婆笑嘻嘻的接过手帕，心花怒放：“好好好，阿笑啊，你先回去等好消息，估摸着没几天就好了。”

　　楚笑闻言更加高兴了，连忙一蹦一跳的回去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王媒婆原本和善的笑容顿时就变得阴冷了起来，她冷笑着说道：“楚氏，你可真得庆幸自己生了个好儿子，李员外会亲自来买的，不过到时候就不是买这个手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