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子都，乃见狂且》稳中带皮

211、番外一：史上最混乱的表白

　　“圣女接任后订婚是雷皇的传统，为娘已经宽限你三年，这次不管你用什么理由，都不可再拖了。”
　　暮霭已经面露愠色，而公孙襄满脑子想的却是几日前在街边遇到的那个陪金寒吃馄饨的女子。那时候遍地是洁白的雪，女子鬓边别着一枝梅花，略施薄妆，脸蛋生红，更添旖旎温柔。
　　而她做了什么？她正在邻桌，背对着那两个人的位置，毫无知觉地向花向晚说自己有喜欢的人。
　　向晚听出来了：“你心属之人莫非是金寒？”
　　第三壶梨花酿喝完，她稍微染上了醉意，脑子懵懵地望着对面，一双眼睛跳动着惊人的光点，重重地点了点头，还特别郑重、特别较劲地强调：“不是华英对我们的那种喜欢，是向晚对苻师弟的那种喜欢。”
　　好像生怕对方不相信，或者说出什么不好来。
　　向晚递来一个眼神，一定要她往身后看一看。
　　然后她满心的热意在回头的那一瞬间通被炸飞了，化作无所适从的尴尬。
　　“你方才说的是谁？”金寒问。
　　公孙襄也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竟有一丝庆幸，他只听去了后半部分，没有听见自己心悦于谁。那样的话，她还可以假装成一个怀春的小师妹，不必把实话说尽。
　　“是天下第一好的人。”她红着脸轻轻地说。
　　“天下那么大，你懂得什么是天下第一呢？”
　　公孙襄顿时觉得心意受到了轻视，一瞬间又气恼又伤心，辩解说：“女子心事如何与你细说？”
　　金寒一时噎住，想了想确实是如此：“是我唐突了。”
　　公孙襄听了，心虚得几乎沾不住椅子，连忙低下头一阵胡吃海塞，再不敢回去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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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家三公子、肖家老五都与你年岁相当，门当户对，花家原秀也是年轻才俊，这其中你可有中意的？只要不是城主的继承人，为娘都同意这门亲事。”暮霭道。
　　公孙襄心下正乱糟糟，她还什么都没想好，即便……即便是她和金家哥哥没有缘分，那也不能这么仓促的决定了呀。
　　不可……不可……
　　有什么理由，能拖延住一时？
　　对了！她忽然摆正了脸色：“娘，女儿已有心仪之人，却想要自己去与他说。”
　　“哦？是什么人？”暮霭问。
　　脑海中不自觉划过金寒的笑容，公孙襄讪讪道：“是……是一个文人。”
　　“文人？”暮霭蹙了下眉头。
　　不待她再说什么，公孙襄急忙倒豆子似的：“喜欢写诗作画，也懂一点剑术，真的只有一点。相貌平常，容貌柔和，虽然家境没我好，但是是那种翩翩公子类型的，谦逊有礼，人也很温柔。”
　　暮霭听了她的描述，神色意味不明，公孙襄不免有些着急，这些完全是反着金寒来的，应该找不出这样一个真人吧……
　　“还有，还有啊！”公孙襄大声说，“我们一起去郊外赛马，一起切磋新的剑术，一起……对，一起听四五讲学。我生辰那天他还专程请双玉楼的主厨做了我最爱吃的糕点，我们在一起真的很幸福，真的……”
　　暮霭看着她着急得掰手指头，心情复杂：“此人现在何处？”
　　“他是凉夏人士，还望母亲再宽限些时日，待女儿给他写一封书信。”
　　暮霭脸色一沉：“明日复明日，我看那人对你也算不得上心。你堂堂圣女，却追着一个不识好歹的穷酸小子，岂不让天下人看笑话！”
　　“不不不！”公孙襄吓得连连摆手，“之前是因为女儿参加讨魔之战，无暇念及儿女私情，所以没与他说开，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公孙襄咬咬牙，“若女儿仓促嫁人，来不及传达此心，必定会终生遗憾，所以……”
　　她说到此处，声音不由低落了下去。是啊，有些话如果不及时说出口，就可能永远都没机会说了。以前是她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却不能说了。
　　公孙襄浑浑噩噩地向穆清台走去，路上听到有人在喊她。
　　回过神，对上一双熟悉眼眸，忽然觉得嘴里一阵泛苦：“金……金兄！早早早、早啊……真是巧……那个……”
　　金寒有些奇怪地低头看她，她却黯然的红了眼眶。
　　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差劲啊，被人看出来了怎么办？表情！表情！快，得高兴起来……
　　“……怎么哭了？”金寒问。
　　“什么？我，我没哭。”
　　“没哭吗？”金寒狐疑道，“眼睛这么红。”
　　“我没哭！”公孙襄睫毛上沾了一层水汽，却倔强地瞪大着双眼，“我还有些事。大引导者唤我去帮忙呢。回头再见。”
　　金寒看着公孙襄想一句、念一句，最后匆匆离去，目光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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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
　　“凉夏人？”
　　“剑术一般，长相一般，家底也一般，就是会写诗作画，也不出名，这眼光真是不行啊。”
　　“……还一起赛马练剑、品鉴美食？呵呵。他倒是什么都懂，怕是什么也不精通吧。”
　　“堂兄，你在嘀咕什么呀？”花向晚老远就看见金寒低着头念念有词，不由纳闷。
　　金寒手腕一抖，“刷”地将一张纸在她面前展开：“你可识得此人？”
　　……吓？花向晚定睛一看：“爱好写诗作画，略通剑术，相貌平平……”一路念，眼珠子一路往下，感觉摸不着头脑，“哥，这些合起来不就是——没有特点吗？这样的人在凉夏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你找他做什么？”
　　金寒把那张皱皱巴巴的纸塞回衣袖里，默然片刻，星眸略深。
　　“怎么了？”向晚心里“咯噔”一声，更生担忧。
　　然后，她听到身旁之人一句轻叹，似是自言自语：“竟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一个人。”
　　花向晚觉得不对劲，转头在熟人间上上下下打听了一圈，都不知那纸上所写之人与金寒究竟有何渊源。
　　恰好木玥柔奉师命来雷皇办事，就住在她隔壁，她出门时听到凉夏人在讨论“圣女的心上人”，便过去凑了一耳朵。
　　“不可能！！”花向晚呼道。
　　“怎么不可能？”木玥柔见她反应颇大，摆事实讲依据，“昨日铁护法来调查此人的底细，说是圣女亲口承认。”
　　“不可能、不可能……”
　　花向晚连连摇头，敲着掌心来回走动，喃喃细语，“先不慌，待小妹去探明敌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夕阳西下，遥山隐隐。两个姑娘家在双玉楼包了一间厢房。
　　“你可记得当时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姑娘？”
　　“她怎么了吗？”花向晚莫名。
　　公孙襄神色愈加低落：“他们之间……好像相处得很愉快。”
　　花向晚眨眨眼皮，愣了几秒以后，可算明白怎么一回事了，一拍脑袋：“你误会了，那是他堂妹花朝啊！”
　　“……噫？”
　　“我哥还是货真价实的单身汉，而且看他的模样，似乎对你也并不是无意！”
　　“啊？！”公孙襄彻底呆住了。
　　“要不然此事，你当面与他说个清楚？”
　　呼！
　　一阵旋风荡开了门，向晚刚说完，对面就只剩下一张空椅子。
　　悦来客栈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房，公孙襄找过去时，还抱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
　　风归现在是长得够大了，端在手里扑棱扑棱，活蹦乱跳，大翅膀几次盖在公孙襄脑袋上，扎了她一头的毛。
　　金寒被这阵势弄得有些懵，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门前围观者众，还有几个熊孩子含着糖果、吸着鼻涕朝他笑。在察觉到不对之前，他就动作自然、习以为常地帮她把大鸟捉进了屋。
　　公孙襄抓起水壶给自己连倒了三杯，依然不解渴，她实在是太紧张了。金寒走过去：“你要是来发喜帖的呢，就出门左拐，哥最近手头也有点紧。”
　　“我还没找着对象呢，怎么就到发喜帖的环节了？”公孙襄俏脸红红，她心里打着小鼓，一边灌水，一边用眼角偷觑，留意着他的反应。
　　“嗯？”金寒半边眉梢挑起，“凉夏使团不是说对于那个人已经有眉目了吗？”
　　公孙襄“噗”地喷出来。难道说还真有这么个人？！她加了那么多设定，结果三天就找出原身了？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不是之前被你从河里捞上来的那个……谁来着？”金寒伸手捋了捋风归，这家伙欺软怕硬，到他手上倒老实了，再也不乱蹬乱弹了，“你这是打算亲自去接亲？”
　　公孙襄立刻警觉起来——不行，必须要纠正他这种错误的想法！
　　“我那都是胡诌的！为了拖延时间我说谎了！我今天……我今天……”她跺跺脚，豁出去一般宣布，“算了，我就是来找你提亲的！”她一下子冲到木桌边，速度之快惊得窗外的老鸦“呼啦”一下飞上天，铺上绢纸，笔走龙蛇地写下一行字，一眨眼，少女带着一阵温暖的清香扑到他面前，“收下它！不行？那就收了我！”
　　金寒听到头两句时就知道她又要出奇招，直到手里被塞了一张生辰八字，这位见多了正面强攻也识多了奇谋诡道、泰山崩于前亦能面不改色的少将军头一次傻住，错愕得杏目都睁大了一圈。
　　这……很强，真的，不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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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会儿，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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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个令他不敢相信的认知这才慢悠悠地从胸腔里满涨出来，真的后知后觉，整个人好像挤在云堆里，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满世界只剩下一个人清晰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
　　她笑了，长长的睫毛拂过那双清澈的眼睛：“本来我是很紧张的，但是看你这副模样突然就不紧张了。没关系，你继续想，慢慢想，最好能想出一个我喜欢的结果。”
　　“不是……你什么意思？”金寒给她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了，眼睛里一把星子好像要腾的烧起来一样，“你再给我捋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公孙襄在他面前歪歪头，依顺地再补上一击：“公子，我瞧上你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一趟？”
　　金寒捂着被击中的心脏，他活了二十来年真的没想像过会变成这样，他一直到现在才——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开窍，对，他到现在仿佛才明白心里那只傻兔子上蹿下跳是为哪般，然后就一路猝不及防一路手忙脚乱一路被推着接受了？是不是太快了？这么快是不是有些奇怪？
　　他脑袋里进行着激烈的思想轰炸，直愣愣地说：“再来一遍？”
　　“我……”公孙襄望着他试探道，“我喜欢你？”
　　好的。金家哥哥表示他已经捋得差不多了，把手团成拳头望她面前一伸：“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