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子都，乃见狂且》稳中带皮

168、凤尾印（三）

　　绿树浓荫，鸟鸣声燥。
　　丁胜谷将一块绢布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包着截截白骨。
　　几个人凑过来，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最后苏仇皱着眉道：“没办法了，先带回去看看……能不能黏上。”
　　世安和文姜对视一眼：“那，你带过去找教主？”
　　苏仇脸色一僵，站在原地高深莫测地思考了片刻，瞥了眼丁胜谷：“换一块布，红色的不吉利。”
　　丁胜谷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地抓脑袋：“很吉利啊……”
　　“这个我知道！”七星发言，“民间有红色镇鬼的传说，亦有红色招鬼的传说，咱们既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别用它就好了！”
　　半末成衣店后院的招财树下有一个传送阵。苏仇站进去，只觉身体像泡在一池春水中，温暖而放松，顿时身心愉快，像只被挠了下巴的猫一样眯起了眼。
　　沧海教徒自然是一等一会享受挥霍之人，这一点甚至体现在每一个细枝末节上。
　　反正也不用他们自己掏腰包，有的是人缴纳贡献。
　　回过神来时，四周的景象和沧海教总坛一模一样。气势恢宏的建筑，争奇斗艳的百草，就连假山的纹理、鸟窝的位置都是十成十的还原。
　　不同的是，这座“总坛”建立在地下，且为了不暴露它的位置，在其中活动的侍者和术师寥寥无几。
　　苏仇穿过霞明玉映的厅堂，抬头瞻仰二十层台阶上用龙鳞凤羽织成的教主之位——没有人。
　　他想了想，退出大厅，走向东南角的千亩竹林。
　　竹林最边缘的几棵剑竹本来向内弯曲靠拢，遮住道路，一感应到他的气息，便发出沙沙的轻响，向两边分开。
　　苏仇不以为意，径直走入。
　　漫山遍野的竹子映入眼帘。他们沧海教的竹林与别处不同，有青翠，有嫩黄，有参天之木，亦有隽秀短枝，因山就水，莫辨层次，用同一种植物就缀饰出锦绣园林的感觉。
　　一直往东走，有一座望竹轩，苏仇绕过重重机关来到此处，遍寻无果，忽然被一只死兔子砸中了脑袋。
　　苏仇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去。
　　教主大人坐在望竹轩的翘檐之上，搭下一条腿来：“什么事？”
　　萧无妄垂眼俯视着下方，有些百无聊赖。
　　这新建的总坛再怎么舒适熟悉，它也是个冒牌货，是个赝品。
　　作为魔教教主，应该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想要的东西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所以他住在这里，感到十分屈辱，十分窝火。
　　苏仇一看就知道不好，只得硬着头皮回答：“禀教主，这次的猎杀行动失败了，请教主责罚！”
　　“哦？目标是谁？”
　　“罗琦。”
　　“连一个罗琦都搞不定，你们暮云堂可以呀！”
　　苏仇汗颜：“属下愧对教主的信任。”
　　萧无妄拧起眉头，目光聚在脚下，似乎在思考什么深沉的大事。苏仇也安静地不敢说话。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站成一根树桩的苏仇，奇怪地问：“你还有事？”
　　“……不，不是，属下告退！”
　　没有责罚是吧，那太好了！苏仇心中雀跃鼓舞，倒退着往外走。
　　“等等！”萧无妄叫住。
　　苏仇抱拳的手一颤，再度战战兢兢地问：“教主还有何吩咐？”
　　“那个新来的，没有拖后腿吧？”
　　他说“新来的”，指的正是华英。苏仇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以来，大小任务共八个，包括收集旧部、盗取情报、扰乱孟熙的行动和暗杀等等，似乎她就在刚刚出了一次手，平时都安静得宛若空气。
　　思及此，苏仇肯定地道：“没有。”
　　萧无妄挑眉：“那你们拖她的后腿了吗？”
　　“恕属下直言，她似乎患有不定期的失魂症，一旦忘了我们是谁，不捣乱就要烧高香了。”
　　萧无妄闻言，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摆摆手：“下去吧！”
　　苏仇无奈，今日真的不适合向教主提如姬的事。
　　汇报之后，小组全员在苏仇的住所等待新的指示。
　　“我可以吃桃花酥吗？”华英单腿跪在椅子上，把手伸得长长的，去够离她比较远的盘子。
　　“那是老子的晚餐，给老子放下！”苏仇说。
　　过了一会儿，苏仇跟丁胜谷他们说完近期的计划，回头一看，脸黑了：“你嘴里面是什么？我刚刚说了什么？？”
　　华英双眼迷茫，嘴边还沾着桃花酥的碎屑，拿舌头一舔，顿时一干二净：“你说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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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想揍人。
　　“苏哥苏哥，我们去院子里抓游雀子吧！”世安抱着他的胳膊打圆场。
　　“怎么抓？”
　　世安把手朝向窗外，运集功力，霎时吸进一堆叶子来，一根根往丁胜谷的头顶上插：“怎么样，像不像一棵树？”
　　苏仇：“……你以为游雀子的智慧和你一样？”
　　华英当真看看丁胜谷，又看看树：“你是指高度像，还是宽度像？”
　　丁胜谷的表情裂了。
　　苏仇终于把她的脑袋按到了桌子上。
　　为了防止华英迷路，苏仇的左膀右臂世安姑娘和她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一路走来，世安滔滔不绝地表达着开怀之情，毕竟萧无妄亲口承认，华英成为了他们小组的固定队员。
　　华英叼着一片薄荷叶子，神情淡淡地嚼巴嚼巴，直到看见大院正门口那一株雪色。
　　讨论声戛然而止。因为元不惜脸上的愠怒之意直白又显眼，世安把话一吞，瞪大眼睛无措地看着他们。
　　华英呆了呆，下意识地说：“我什么都没做，就……就是跟他们去看看。”
　　“这么烂的理由你以为我会信吗？”元不惜白皙如瓷的脸气得染上薄红，黑色的眼眸中似火光闪动。
　　“那怎么办？”华英蹙蹙眉，眼神无辜，“你要怎么才肯信，我照做就是了。”
　　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后，世安挑眉打量着元不惜。
　　凝脂点漆，眉眼温润，就连生气也毫无疾言厉色之态。啧啧，美人啊。
　　只可惜这位美人如此激动，对心脏不利啊……
　　世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插言道：“我作证！华英跟我们不同，我们作战都不叫她的！”
　　元不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冷冷地望了世安一眼，向华英道：“进去说！”
　　世安不介意地伸了个懒腰，哼着小曲儿回家泡澡。
　　二人到得屋内，元不惜皱皱眉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要找一个人，但实力不够，萧无妄不告诉我那人在哪。”
　　元不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如今众门派决定联合起来对付萧无妄，你被视为同党。”
　　“……哦。”华英点头。
　　“你是含雪楼的楼主。”
　　“哦。”
　　“你还有两个弟子在华松派。”
　　华英心下奇怪，仍旧回答：“哦。”
　　元不惜终于意识到她不会在意这些，深深地叹口气，直说道：“你不能跟魔教混在一起了。”
　　“我就是套套萧无妄的话，也不行吗？”
　　“恐怕到时说不清。”别忘了，是你亲手把他放出来的。
　　“现在也说不清了，除非他们全部失忆。”
　　元不惜握紧了拳头。
　　“难道……”华英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什么？”
　　“难道他们得了一种我一离开月下垣就失忆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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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英！！”元不惜气得浑身发抖。
　　“容我想想。”华英转换了正经肃容的面容。
　　“要多久？”
　　“三天吧。”
　　元不惜便不再逼她，对于叛逆期的孩子来说，“想想”已经是很好的答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