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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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生之年难以遇见，若有生之年真的难以遇见，那么，请让我用一生的思念，记住你今世的容颜
。
1998年，台北。
一个男孩与一女孩街头偶然相遇，擦肩而过的刹那，顿生相识之感。
本以为只是人海里一场平常的相逢，谁知自此数次相遇。
终于，当两人又一次遇见时，凝望久久，恍然若梦，一个关于前生今世的记忆，一段爱恨情仇的传奇，被慢慢唤醒。
1937年，上海。她是上海的名伶，在夜夜笙歌的灯红酒绿之中，吟唱着并无人懂的寂寞。
一日在江畔，他为她拾起被风吹落的丝巾，见她满腹愁绪，便逗她开心，她终于笑了，他有些痴：“你笑起来好好看。”
她脸色变得有些冰冷，他惶恐着，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我叫周汉”，他讪讪的对她说。
当他再次遇见她时，吃了一惊。
她在舞台上艳光四射，如仙姬，如妖魅，有着变幻莫测的容颜。
他才知道，原来她就是上海红极一时的名伶姚娜。
她轻轻的唱着，美艳如花。
而他的心，却莫名的有些隐隐痛。
她是怎样将自己那满腹心事掩埋，给大家看这如花的笑靥的呢？
“他们说，你是上海最有名的红伶，很多达官贵人不惜任何代价，只为一亲芳泽。”他对她说。她的脸色微变。
“可是，在我眼里，你却是另外一个女人。”他又说。
他送她蝴蝶，他说，一看到蝴蝶，就想到她，而她却将蝴蝶放生了。
此生已如蝶，遍尝漂泊苦，生命短暂，何苦还要它不自由？
他深深迷上了她，而她的心结，仿佛无人能解。
他从此日日陪她。
在她郁闷时陪她散心，在她无聊时陪她下棋，在寒夜的街头，为她买滚烫的糖炒粟子，一颗一颗的送到她嘴里，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的载着她，躲避着过往的车辆。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她的心。
看到别的男人向她献殷勤，他的心如火烧般灼痛着。
终于他鼓起勇气向她表白。
沉默了许久，她说，其实她与他有一样的感觉，只是，她不敢相信所谓的爱情，不敢接受这幸福。
他开心了，像个孩子。
他久久的看着她，说是为她照相，相片藏在心里，他要一生一世记住她的样子。
终于，他带她去见他的父母。
他要娶她。
而她，看透一切世态炎凉，只愿在这乱世中，与他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至于结婚，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如今，幸福就在眼前了，她没有理由再犹豫。只是，仍有些惴惴不安。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落魄的青年学生，他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家庭。
可他偏偏是上海知名大享的儿子，有着显赫的家世，而最让她震惊的，是他的父亲。那个男人，正是她当年沦落风尘的全部原因。
“我说究竟是哪个女人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我的儿子神魂颠倒，原来是你呀。”他支走儿子，似笑非笑的说。
她如同吃了苍蝇般恶心。
难堪。痛心。悲哀。全身冰冷。彻骨的寒。
耳边传来那个男人傲慢的声音，如苍蝇般，嗡嗡作响：你这种在欢场中打滚的女人，图的无非是两样东西，名份，和钱。这名份嘛，你想都别想，我周家的大门不是那么容易进的，若是你识相，我倒是可以给你一点钱。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如果你不识相的话，可也别怪我不客气，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真不忍心看你这样风华绝代的女人沉尸黄浦江底啊。
男人悠悠的吐了口烟，示意管家将钱拿过来。
她闭上眼睛：“我是不会要你的钱的。我离开你儿子，跟沉尸黄浦江，又有什么两样呢？”
强忍着他的冷嘲热讽，她将跌落满地的尊严一一收拾起，冷冷的对他说，让他放心，她以后，绝不再见他的儿子。
转身离去，男孩不明所以的追出来，想要拉住她。
“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她淡淡的说，带着些疲惫。
“那我送你回去。”男孩紧张了，拥住她的肩，轻声细语。“要不要紧？”
“周汉，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楼上传来那位父亲威严的声音。
“爸！”男孩不满的叫道。
“去吧，你父亲叫你呢。我没事，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她轻轻的说，心，痛到麻木。
男孩只得依依不舍的任她走了，但双手却依然停在空中，想要抓住她，而她，头也不回。
撑着伞走在雨中，多年前的往事一一浮现。
那时，她是那样年轻美丽充满朝气啊，却在某个日子，被那个男人疯狂摧毁，从此万劫不复。
那是她心底深处的一个伤疤，她从不敢轻易触碰，一碰，便是鲜血淋淋。
她终于跌坐路边失声痛哭，一任滂沱的雨将全身淋透。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她仅有的幸福也全部摧毁？
男孩日日在楼下呼唤守候，她却再不肯见他。
躲在帘后，心如刀割，周汉，现实太残酷，残酷到你无承受，忘了我吧，你还年轻。
依旧要生活，依旧要唱歌。即使心碎到无法收拾，还是要一身华丽的站在台上，强颜欢笑。只是歌声却多了一丝伤感。
“又是华灯初上，车在石头路上颠又转，
和你见面总觉人世短，幸福泪湿眼眶。
情若相见恨晚，我的心思愈向险路钻，
一如上海动荡愈显光芒绚烂，不怕爱多灾多难
我偷了一夜和你续迷惘，我知道缠绵乱了终须断
嘴里说再见手却不肯放，你我究竟要怎样
我偷了私心和你爱一场，满满的罪意却愿为你犯
背叛了情人用遗憾补偿，别后就将你遗忘。
情若相见恨晚，我的心思愈向险路钻
一如上海动荡愈显光芒绚烂，不怕爱多灾多难
我偷了一夜和你续迷惘，我知道缠绵乱了终须断
嘴里说再见手却不肯放，你我究竟要怎样
我偷了私心和你爱一场，满满的罪意却愿为你犯
背叛了情人用遗憾补偿，别后，就将你遗忘……”
她在台上痴痴的唱，他在台下痴痴的望。
她宁愿永远这样唱下去，那样就不必去面对他。
只是，没有什么歌可以一直唱下去。
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客人终于散去。她躲在化妆室迟迟不肯出去，因为他在门外。
整个晚上，他都一直傻傻的捧着那束花，傻傻的看着她，看她唱了一曲又一曲。
终于有人解了围。是那个一直在追求她的王先生。
“我可以进来吗？”王先生敲门。
“可以，”她说：“把门带上。”
然后她看着男孩悲凄的脸被挡在门外。
既然做了决定，就要决绝些。她想。
终于，男孩重重的敲门，将她拦住。
“为什么？”男孩痛苦道：“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打我骂我，你告诉我，我可以改啊，只是求你不要这样不理我好不好？”
“你这样说，真是抬举我了，我怎么敢打你堂堂周大少爷呢？”她冷冷的笑。
“你是在怪我没有告诉你这家里的事吗？我其实一向不愿意提的，我宁愿别人对我是普通人。”男孩说。
是的，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离开他的真正原因。
“你若真是普通人，那倒好了。”她低低说了句。
“我知道我爹名声不好，但他毕竟是我爹，我已经跟他说了，要跟你结婚。原以为要闹家庭革命的，没想到他竟同意了。所以，你现在再也没有理由躲我了。”男孩拉起她的手，急急的说。
她硬起心肠，冷笑着说：“笑话，我有什么要躲的，我不过是这么个人，在这里，起码拥有自己的身子，跟你结婚，我有什么？不过是被你摆在那里当个宝贝玩意儿。”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忘了我们一起发过誓，说好一辈子在一起的吗？”男孩抓住她的肩摇晃。
“那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浓情蜜意的时候，谁会说扫兴的话呢。”她强忍着心痛，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王先生终于看不下去，开始催促。
她说这就走，我们只是叙叙旧而已，然后和王先生一起离去。
“不可能的！”男孩忽然吼道，他一把扳过她的肩，“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你一定是在试探我，看我够不够坚定，对你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好了，你现在看到了，我就像个傻瓜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啊！现在完完全全可以证明了吧？”
男孩的声音开始哽咽。他不住的摇着她的肩。
她挣脱他，“在欢场打滚的女人，有哪一个是真心的？感情对我来讲，不过是朝生暮死，今天张三，明天李四的，只要谁可以给我快乐我都可以你知道吗？”她声嘶力竭，不敢相信自己竟可以狠心到如此地步。
他颓然的放开手：“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如果你不要我，我会永远离开上海，有生之年再也不会回来。”
她几乎控制不住要落泪。
这太残忍，不管对他，还是对自己。只是，她别无选择。
他轻轻抬起她的脸，流泪道：“现在，我只想问你还在不在乎？”
“姚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吗？”王先生适时的插了句。
她迅速将心情平复下来，依旧是冷冷的笑：“你看到了，这就是我的生活，那你又在不在乎？”
然后她挽起了王先生的手臂。
转身离去时，她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但她没有回头，她怕一回头，自己所有的努力都要功亏一篑。
男孩将他们曾经共处的地方一一走遍，在她楼下徘徊了几日。
然后，他果然离开了上海，再也没有回来。
她终于可以不用伪装，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就让你怨着我吧，也好过你知道真相后，受不住的折磨。
就算再坚贞的感情，也无法承受那些横阻在我俩之间的丑陋罪行。
从你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灵魂了，所有的喜怒哀乐，已经尘封在我们的爱情里，此时此刻，只愿在以后我能活着的生命里，尽情的放纵自己，紧紧的念着你。
依旧是日日笙歌，只是，人再没了灵魂。
他说过，要一生一世记着她的样子。
那他记住了吗？若有来生，我们的容颜又是否会改变？
1945年，她离开上海。
船行江上，两岸风景依旧，却物是人非。
周汉，我若在天涯，你应在海角，天涯海角，也终结不了，在此生，最想与你白头到老。
周汉，若我们有生之年，真的再也无法遇见，那么来生，你能否认出我转世的容颜？
1998年，台北。男孩与女孩再次擦肩而过时，女孩肩上的丝巾突然滑落，男孩为她捡起，交还给她。
女孩拿着丝巾有些发愣，这样的情节，似曾相识。
又一次相遇，男孩叫住了她。
“小姐，我觉得你很面熟。”他说。
用这样的话来与女孩子搭讪，无疑有些老套。
可是她没笑。因为她有同样的感觉。
男孩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她轻轻的躲开了。可是，她却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轻轻的抚了抚他的发。
男孩开始给她讲一个梦，和梦里的蝴蝶。
所有的记忆都被唤醒。
一只蝴蝶飞过，久久停在她的肩头不愿离去。
两人相视而笑。
感谢上苍，让我们在前世今生的轮回里，依然认出了彼此的容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