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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41

      我睡醒的时候发现唐泾川坐在床边看着我。
      他在发呆。
      我本来下意识地想说话,但及时收住声音,也望向他。
      其实从我睁眼到他回过神收回视线,不过短短几秒钟,可于我而言,像是老电影的一个长镜头,特动人。
      他站起来,说:“饿不饿?”
      我缩在被子里,睡得浑身暖呼呼的,还有点迷糊,回答他:“还行。”
      “那你去洗把脸,我这就炒菜。”他出门前说,“炒菜很快,你别赖床。”
      唐泾川又出去了,没跟我说为什么坐在这儿看着我,也没告诉我他要炒什么菜。
      我看了眼时间,可不是晚饭时候了么,我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天黑。
      唐泾川这床,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但我觉得睡着比我那几万块钱的大床还舒服,我抱着被子滚了一圈,脸埋在了枕头里。
      人有时候真的就突然犯懒。
      我其实算是个挺自律的人,我们不说以前,以前我过得那不能叫日子,就后来开始接管这糟心的公司,每天早起晚归,按时吃饭,每天要做的事一定要当日毕,绝对不拖到第二天。
      长时间这么绷着一根弦,确实累,可习惯了就好了,而且我不这样也不行,我没处耍赖去。
      现在不一样了,我发现我可以跟唐泾川耍赖。
      人这种动物,脸皮是会越来越厚的。
      以前我总怕自己烦到唐泾川,可结果呢?还不如我就赖着他。
      恰到好处、不太越矩地赖着他。
      脑子里胡思乱想,结果趴在那里又迷迷糊糊差点儿睡着。
      “不起来吗?”
      我听见声音的时候努力撑开眼皮看过去,唐泾川系着围裙站在那里,他身上穿着米白色的毛衣。
      我想起之前我跟他说多穿点浅色衣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进去了。
      “我又睡着了。”我挣扎着起来,虽说之前没真的喝醉,但头还是有些疼,我抱着被子坐在那儿,发了会儿呆。
      我发呆的时候唐泾川出去把饭菜都盛出来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又回来叫我。
      我就觉得这场面太有生活气息了,我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了。
      唐泾川的手艺确实好了不少,我吃饭的时候本来没抱什么期待,结果惊讶到我了。
      “还不错?”唐泾川夹着菜笑着看我,脸上写满了得意。
      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甚至连厨艺都在告诉我他跟以前不一样了,这巨大的变化就发生在短短的八九个月,虽说变得更好了,可人得是从怎样的过去中走来才能这么快就改变这么多呢?
      “太意外了。”我说。
      他也低头吃饭,和我说:“所以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以前晓云总说我在这方面没有天赋,实际上只是因为我知道我有她,所以才不用心去做。”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人做出些改变其实是好的,”唐泾川说,“所有人都是在逼迫中成长起来的。”
      我抬头看他,想说,我希望他不被任何事情逼迫,只轻轻松松地生活。
      可我说不出口,还是立场的问题。
      我只能闷头吃饭,然后厚颜无耻地说:“我以后能不能经常来蹭饭?”

      我没在唐泾川家逗留太久,久了他会不自在,这是我的猜测,但保险起见,我要一切都“恰到好处”。
      吃饱喝足,我们坐下闲聊了一会儿,开始没什么话题的时候我就起身告辞。
      唐泾川送我出门,我又问他:“以后来蹭饭,你答不答应?”
      他是犹豫的,我看得出来,但他不善拒绝,哪怕他再怎么改变,对待别人,他还是心软。
      他点点头:“行啊,想来吃饭就提前给我打电话。”
      我得意地离开,手里攥着一颗隐形的糖果。

      我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礼品店,我靠边停车,进去逛了逛。
      我给秘书打电话求助:“唐泾川自己买了房子,家里特空,我想送他点儿东西装饰一下,你说送什么好?”
      他笑我:“他需要什么,你比我清楚啊。”
      我的目光落在一幅画上,那是幅油画,画面上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
      重点是,画上画的是两个男人。
      我说:“行了,我知道了。”
      唐泾川需要的是一个陪着他的人,那既然现在我不能把自己送给他,就先送幅画意思意思。
      我买下了那幅画,放在了车的后排座上。
      看了眼时间,调头,又往唐泾川家里去。
      此时万家灯火。

      42

      有过暗恋经历的人应该都知道,在奔向自己喜欢的人时,哪怕路再长再难走,也甘之若饴。
      不过话说回来,当然也会因为迟迟没有赶到他身边而焦虑着急。
      我载着那副要送给他的画,车速刚好卡在限速的边缘,抄近路走小道,只为了快点儿看见他。
      其实我们不过才分开没一会儿,可我期待他看到我回去时的表情,也期待看着他把这幅画挂在墙上。
      他或许会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还非要回来送这画,也或许会问我这幅画的意思。
      我决定什么都不说,让他自己去猜测。

      唐泾川家这个小区,物业管理实在不怎么样,开着车进了大门,左拐右拐,连个标识都没有,所有的楼都长成了一幅模样,路灯也昏昏暗暗,我走的时候已经很晚,没注意那么多,现在再回来才发现,我根本不记得唐泾川住的是几栋。
      这事儿太尴尬了,我本来是要给唐泾川惊喜的,结果给了自己一个惊吓。
      我在这小区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没办法了,决定还是给唐泾川打电话,主要是,我要不打这个电话,可能我想绕出去都费劲。
      电话打了好几遍唐泾川都没接,我这人有时候喜欢自己吓唬自己,尤其是突然想起白天吃饭的时候唐泾川跟我说过他想过自杀,当时就有点害怕了。
      我不知道自己打了几遍,反正在那几分钟里就没停过,到后来电话被接起来的时候,手心都全是汗。
      听见唐泾川声音的时候,我差点儿跟他急了,他这人,太能吓唬人了。
      我说:“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他回答:“我洗澡呢啊。”
      唐泾川就这么湿漉漉地出来找我,他跑过来的时候身上裹着他的毛衣外套,我正靠着车抽烟。
      我看着他踩着月色跑向我,恍惚间觉得只要我张开双臂,他就能直接扑到我怀里。
      他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看着他还在滴水的头发说:“路过一家店,买了个礼物给你做乔迁礼。”
      他先是一愣,随即无奈地笑着说:“你干嘛这么客气?”
      这不是客气,是我的心机。
      我说:“上车吧,给我指路,找不着你家了。”
      他再次坐在我车的副驾驶座上,上一次还是上一个冬天,那时候他少言寡语,头顶乌云,我绞尽脑汁地想让他过得好一点。
      现在的我也一样,只是他不太一样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杞人忧天,总担心他的这种转变太突然是另有隐情。
      我沿着他指的方向慢慢把车开到了他家楼下,他回头看我后排座椅上的画说:“这是你要送我的礼物?”
      我“嗯”了一声,解开安全带说:“我帮你拿上去。”
      没等他回答,我就已经下了车,果不其然,他说他自己可以。
      “你自己拿上去不是还得挂起来么,”我说,“你自己,挂歪了多难看。”
      他歪着头看我,好半天,揉了揉脸,说:“来吧。”
      我跟着他上了楼,一步一步数着台阶。
      到了他家门口,他站在那儿掏钥匙,正巧这时候他隔壁的门开了。
      我抱着那个大画框往一边站了站,里面出来个女人。
      唐泾川回头跟她打招呼,她笑着抱怨说医院来了患者,忙不过来,她都睡了,还硬被叫回去。
      她还看见了我,对着我点了点头。
      唐泾川给她介绍:“这是我朋友。”
      他们看起来是相熟的,这让我有点儿心里不舒服。
      我不在唐泾川身边的这段时间里,他有了新的邻居,跟新的邻居变得熟悉,而我此刻站在这里,竟然像个突然闯进来的局外人。
      唐泾川像个绅士一样跟那个女人聊了两句还嘱咐她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我想到刚刚我回去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和我说。
      这么一想,有点吃醋了。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挺幼稚的,尤其是事关唐泾川。
      或者说,只有在跟唐泾川有关的事情上我才会变得幼稚可笑。
      我抱着画框进去,问他:“你和你邻居关系还不错?”
      他关好门,换好鞋,抬头笑着问我:“你是说我和你?”
      我还不太适应他开玩笑,尴尬了好一会儿,没话说。
      他带着我往客厅走,我们俩一边琢磨着把画挂在哪儿,一边闲聊着。
      他说隔壁那个女人离了婚,自己带着个女儿,前阵子她前夫来闹,他帮了点忙,然后就算熟悉了点,她平时包饺子蒸包子什么的会给他送来点。
      我听得不乐意,半天说了句:“饺子我也会包,包子我可以学。”

      43

      其实我有在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有时候在唐泾川面前太孩子气,跟邻居都要争风吃醋一下,有点好笑。
      但反省归反省,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就是嫉妒那个现在可以随时给唐泾川送饺子跟包子的人。
      往墙上挂画的时候,唐泾川说:“这画是你定制的吧?”
      “不是啊。”我说,“就刚好看见了。”
      他看着画上的两个男人,指了指,说:“还挺像咱们俩。”
      这话说得我爱听,把对邻居的嫉妒抛到了九霄云外。
      陷入爱情的男人不仅幼稚,还情绪多变,是个傻子。
      等到画挂好,我一抬头,发现已经快十二点。
      其实我特别想听唐泾川说让我留宿,但怎么想都知道,他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我说:“太晚了,我走了,你快睡觉吧。”
      他把我送到门口,想了想说:“等一下。”
      我回头看他,他拿了件毛衣穿上,然后又穿鞋拿钥匙,跟着我出了门:“你别再丢了,我送你出去。”
      我想让他回去,想告诉他我其实没那么废柴,但想想,能再多跟他待几分钟我就没开口。
      往大门口开的时候,我随手打开音响,放的还是那首歌。
      我爱你,不需要回应。
      他说:“你一直听这首?怪长情的。”
      我笑着说:“单曲循环了好几个月,感觉还能再听无数次。”
      我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长情的人,可我希望我能跟唐泾川这么相安无事地彼此陪伴一辈子。
      当然,如果有意外而且那意外是我们相爱了,那再好不过。
      我们听着歌,到了大门口,他跟我说谢谢。
      “谢什么?”
      “那幅画。”
      “那我也要说谢谢。”
      “你谢什么?”
      我对着他笑,并不回答他。
      我谢谢他又让我走进了他的生活,这件事实在太值得感恩了。
      我开车走了,从后视镜能看见他一直裹着衣服站在那里看着我,我突然想到那天,我们在殡仪馆遇见,也是这样,我从后视镜看着他。
      但时间不同,季节不同,我们的心情也不同了。
      我给唐泾川打电话,他接起来之后我说:“别傻站着了,快回去,外面冷。”
      秋天真的来了,但其实还好,不算特别冷。

      那天之后我就经常跑去唐泾川家混饭吃,偶尔我会买一大袋子菜带过去,有时候甚至会亲自下厨。
      其实我们俩这段关系真的挺有意思的,不仅让我找到了爱一个人的感觉,还锻炼了我的厨艺。
      我这个人,都说了,有时候幼稚得要命,做好了菜,非要盛出点来给隔壁那邻居送去。
      唐泾川大概不明白,以为我只是单纯的觉得邻里之间应该互相照顾,但实际上我在宣示主权,让她知道,唐泾川身边有我。
      这点儿小心思让我时常觉得不好意思,可下次还会这么干。

      十一月初,下起了小雪。
      今年的雪来得有点早,我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看得有些恍惚。
      大概是因为上一个冬天给我造成的影响太大,所以对冬天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结,我给唐泾川发信息,跟他说下雪了,他过了好久才回了两个字:是啊。
      临下班,秘书说一切都准备好,就等着我过去了,我随手塞了个红包给他。
      去年因为那些糟心的事,错过了唐泾川的生日,今年我无意间看到他的身份证,想着无论如何得给他过个像模像样的生日,而且只有我们俩。
      我提前约了他,他也答应了。
      现在的唐泾川还是那么好说话,甚至都不会问原因直接就说可以。
      其实有时候我希望他能学会拒绝,但前提是,不可以拒绝我。
      我满怀欣喜地赶往餐厅,那里有提前布置好的气球和鲜花,还有我特意准备的红酒跟蛋糕。
      唐泾川32岁,跟他的31岁有了极大的不同,我希望他能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生活下去,爱笑也爱说笑,偶尔还会看着我发呆。
      我提前到了餐厅,又仔仔细细地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然后给唐泾川打电话,他没接,给我发了个信息说:不好意思,现在在开会,我可能要稍微晚一点过去。
      没关系。
      我想,我一点儿都不怕等他,我怕的是等不到他。

      44

      我记得很久以前看那个很有名的《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面男主角说因为自己等得太久了,所以已经不着急了。
      我没有像那个男主角一样等了一辈子,所以算不上等得久,只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抱有任何期待,所以一旦对方给了一点甜头,哪怕让我等到长出白头发我也愿意试一试。
      我穿着当年送他的那件毛衣,带着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坐在窗边的位置上耐心等着他。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从小就毛毛躁躁,什么事儿拖得久一点儿我就开始不耐烦,为此我爸没少教训我。
      他说没耐心的人成不了事儿。
      现在我开始承认我爸说的很多话都非常有道理。
      学会等待正是学会爱人的必经之路。
      我去餐厅的时候天色才刚刚渐暗,等着等着,路灯亮了。
      十一月份,外面下着雪,路灯把世界映照得晶莹剔透,我看了眼时间,给唐泾川发信息,告诉他不着急,下雪路滑,一定注意安全。
      他隔了好久才回复我,跟我说了抱歉的话,说会议还没结束。
      从他发来的信息里,我总觉得自己读出了他的焦急,我过分解读他的意思,觉得他一定迫不及待来见我。
      其实在人与人相处的过程中,很多事情都是我们自己在过分解读,别人或许没那个意思,但到了自己这儿,能琢磨出花儿来。
      我给他发了个表情,是一只手在抚摸小猫的头,然后跟他说:没事儿,不急,我等你。
      我发现我真的好喜欢等待唐泾川的这种感觉,时间再久也没关系,流过的每一分钟都特别有意义。
      我开始为等会儿的见面打腹稿,我不会说什么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这样的蠢话,只是告诉他我很庆幸自己能跟他一起过生日,并且希望以后每一个生日都能陪着他。
      这话有点儿酸,我很怕自己到时候说不出口。
      到底等了多久呢?
      后来餐厅的服务生都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先帮我把酒开了。
      我没同意,因为唐泾川一定会来,酒要我亲手开。

      我接到唐泾川电话的时候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这事儿说出来实在有点儿丢人。
      手机就在我手边,响起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我坐直,拿过手机,看见来电人的名字时突然紧张起来,我怕他跟我说来不了了,但就算是这样,我也说不出一句怪他的话,甚至还得问他一句饿不饿需不需要我送点儿吃的给他。
      不过还好,虽然晚了五个小时,但唐泾川还是来赴约了。
      他明显有些急地跟我说:“水航,你还在吗?楼下的灯关了,是不是已经关门了?”
      我们约的是晚上七点,他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
      我说:“我还在,你推门进来,直接上二楼,我在等你。”
      我们挂断电话,我第一时间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可是只看到一个匆匆的人影闪过,转眼就不见了。
      我又到餐厅二楼的楼梯口等他,心里七上八下的,那感觉就像是苦等了好久的新郎终于要迎娶自己的新娘了。
      这话不能让唐泾川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搞不好会生气。
      我还没见过他生气,不知道他生气的时候是不是也不忍心说狠话。

      唐泾川是跑上来的,身上还挂着雪。
      他喘着粗气仰头看我,脸有些泛红,对我说:“真的对不起,我刚开完会。”
      我笑着伸手把他拉上来,快步往桌边走,我说:“没事儿,还有七分钟,我们还来得及点蜡烛许愿。”
      他愣住了,问我:“你生日?”
      我有些无奈,又觉得心疼,这家伙忙了一天,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
      我让他看蛋糕,上面写着:泾川生日快乐。
      我说:“点蜡烛,好好许个愿。”
      我把蜡烛点燃,站在门口一直陪着我等唐泾川的服务生关了灯,餐厅的气氛一下变得温馨起来。
      他还呆愣愣地看着我,我笑着给他擦了擦在肩上化成了水的雪,对他说:“快点儿吧,十二点都要过去了。”
      他笑了,被烛光映得比平时还温柔。
      他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过去,闭上眼许愿。
      他闭眼的时候我就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着他,特别想吻他。

      45

      我想起除夕那天也是这样,我不停地催他许愿。
      那时候我们俩站在让人眼花的烟火下面,他闭着眼许愿,我盯着他看。
      好像时间转了大半圈,一切都没怎么变,可实际上,变了太多,多到我没法一一细数。
      想吻他的冲动并不是第一次来,但却前所未有的强烈,可是说好了是朋友,哪怕我心怀不轨,也不能太快暴露。
      我怕再这么看着他会更难以自持,于是转向看着那燃烧着的蜡烛。
      我们的人生就是一根点燃的蜡烛,总会走到尽头,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燃烧的过程中尽可能让自己更旺盛一些。
      一根蜡烛温暖不了冬天,反倒可能会被骤降的大雪熄灭,可如果两根蜡烛靠在一起,在温暖冬天的同时也能彼此温暖,它们不会轻易熄灭,因为有同伴陪着挨过这个季节。
      就像我们俩。
      唐泾川睁开了眼睛,扭头问我:“要吹蜡烛吗?”
      我说我们一起。
      这个晚上其实我们都挺累的,我等了他好几个小时,他开了好几个小时的会议,我说:“失算了,早知道你这么晚下班,我们就直接在家里见面了。”
      他笑着给我切蛋糕,对我说:“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这么晚你找我在这地方吃饭,该不会是要宣布什么重大的决定。”
      “我能有什么重大决定。”我说,“最近最重大的决定就是明天还得去你那儿吃饭。”
      他看了我一眼,无奈地笑笑,坐下说:“我以为你要结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拿着叉子准备吃蛋糕,结果手一抖叉子直接弄散了好好的蛋糕。
      我好笑地看他:“你听谁胡说的?”
      “没,我一同事和你同岁,今天给我们发了请柬。”
      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可我又不能直说我不会结婚,因为我喜欢他。
      “我还早。”我低头吃蛋糕,强行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那我不能告诉你。”他喝了口酒,小声说好喝。
      因为之前的话题,搞得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尴尬,当然,尴尬的可能只有我自己,他大概只是太累了,懒得多和我闲聊。
      吃饱喝足我们要走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礼物忘了给他,我让他等我,自己去一边把那盒子拿了过来。
      “这盒子有点眼熟。”他笑了,又看了看我身上的毛衣,“我可能猜到这里面是什么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拆开了盒子:“你送我的新年礼物,结果都被你自己给穿旧了。”
      盒子里躺着一件白色毛衣,还是之前的牌子,甚至包装盒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那家店没有去年冬天的款式了,想和他穿一样的毛衣都没有机会了。
      他看着躺在里面的那张卡片,问我:“又是店家写的?”
      我喝酒掩饰自己的心虚:“嗯。”
      他拿出来,盯着看。
      这次我写了聂鲁达的另一句诗,不过只有半句:风中的松树,要以他们丝线般的叶子唱你的名字。
      这句诗的前半句是:当我爱你时。
      要知道,为了找出一句恰当的、不算太多分的、可以写在这里的诗,我特意让秘书去给我买了一本聂鲁达的诗集,在买礼物之前的几天,我每天睡前都在翻那本书,在上面勾勾画画,最后选了这一句。
      我问他:“写的是什么?”
      他读了这句诗。
      我又欲盖弥彰地说:“店家怪有文化的,还会写诗。”
      他笑了说:“这也是聂鲁达写的。”
      我放下了酒杯。
      其实在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唐泾川什么都知道,他以前知道我喜欢他,现在其实也知道,只不过,以前的他会想方设法拒绝我远离我,因为他觉得不合适,但现在的他,经历了人生那么多重大的变故后,需要一个人陪在他身边,而那个人刚好是我。
      他对我不是爱情的那种渴望和需求,而是近似家人的感情。
      这么看来,我们俩其实都学会了自私,他向我索取家人的温暖,我向他索取爱人的甜蜜。
      虽然谁都没挑明,但这大概就是我们这两个月来的状态,我们越过越亲密,可靠近彼此的原因却并不相同。
      这样也好,或者说,这样才是最好的。
      他抱着礼物的盒子跟我一起出门的时候,雪下得更大了,十一月初就下了这么大的雪,还是这座城市这么多年来头一回。
      我开玩笑似的说:“咱们俩踩着雪走回去啊?”
      他也开玩笑似的问我:“去你家还是我家啊?你家的话,好像有点儿远。”

      46

      我们离开餐厅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唐泾川在跟我开玩笑的时候也是一脸的疲惫。
      他说出这句“去你家还是去我家”,我当时真的脸红心跳,想了很多不该想的,不过还好,天冷,脸红他以为我是被冻的,心跳得再大声,他没紧贴着我也听不见。
      我说:“太晚了,咱们俩就算是走到你家也要好久,我可不能累着你。”
      代驾到了,我说:“走吧,先送你回去。”
      说实话,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也做不到坐怀不乱,可是,面对唐泾川的时候,我出乎意料的可以压制住一切欲望。
      送他回去的路上他靠着我睡着了,下雪天路不好走,司机开车很慢,我们就这样慢慢悠悠地往他家去,他就这样稳稳当当地靠在我怀里睡觉。
      我看着他的睫毛,看着他的鼻尖,看着他的嘴唇,又想吻他,但最后只是轻轻地侧过头,嘴唇偷偷碰了碰他的头发。
      后来我就一直在想,我是如何从一个毫无耐心不懂忍耐的人变成现在这样的。
      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爱是尊重。
      我爱他,所以要尊重他,不强迫他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更不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任何越轨的事。
      当然,偷吻他的头发,可能已经算是越轨了。
      越是爱他就越应该多为他考虑吧,其实,唐泾川给我的甜头已经够多,我大概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唐泾川生日之后的好几天我们都没见面,倒不是我不想,是我实在太忙。
      爱情固然重要,但事业也不能撒手不管。
      原本说好去他家吃饭,结果我忙得根本连下楼吃个快餐的工夫都没有。
      以前有些人说,从一段感情里走出来的最好方式是开始下一段感情,其实不是,只要你工作足够忙,什么感情,根本没空去琢磨。
      在我忙得焦头烂额的几天里,几乎没怎么想过唐泾川,也不是不愿意想,就单纯的没有时间。
      公司账目突然出现问题,内部有人在给我搞事情。
      自从我接管公司以来,稳定军心用了好长一段时间,去年认识唐泾川那会儿是我刚忙完,终于松了口气的时候,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又有人心怀鬼胎。
      打从发现这件事开始,我就不再信任除了我秘书之外的任何人,账目这边我亲自接手查账,带着秘书我们两个人,点灯熬油地几乎连轴转。
      又是一晚上,加班到十一点多,楼下保安突然打电话到前台,说是有个叫唐泾川的来找我。
      平时白天外来人员倒不用特别登记,但这毕竟是大晚上,保安尽职尽责,把没有工作证的唐泾川拦在了外面。
      秘书听见对方说是唐泾川来访时,愣了一下,然后捂着话筒,一脸惊喜地跟我说:“水总,是唐哥。”
      我当时正闷头查账,随口问了句:“哪个唐哥?”
      他“哎呀”一声说:“你的唐哥呗。”
      我一听,也愣了一下,怎么都没想到这么晚了唐泾川会来。
      秘书让保安赶紧放人进来,放下电话之后又跑出去到电梯口接人。
      我坐在电脑前面,桌子上乱糟糟的,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唐泾川来了,深更半夜到公司来找我,我突然担心起来,怕他遇见了什么麻烦事。
      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
      唐泾川进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两个饭盒,他说:“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我赶紧过去迎他,问他怎么来了。
      冬天的半夜,他身上一股子寒气。
      我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让他把大衣脱了,免得反寒对身体不好。
      他说:“给你们送点夜宵。”
      他站在那里脱了大衣,秘书赶紧去接,他还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衣服递了过去,然后低声道了谢。
      唐泾川指了指我手里的两个饭盒说:“给你们俩特意做的,吃完再继续工作吧。”
      我很意外,秘书也一样。
      我说不出话来,秘书倒是站在那儿揉揉鼻子说:“唐哥,你怎么这么好啊!这几天我跟着水总,没觉睡没饭吃,还是你好!”
      唐泾川又是那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对他笑笑,然后拍了拍我的胳膊说:“愣着干嘛呢?你看把人家饿的。”
      我们坐在沙发上围着茶几吃饭,唐泾川给我们煲了汤,一口下去,胃里暖呼呼的。
      我看着他,眼神根本舍不得移开。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加班?”
      他笑了说:“这几天你没去找我,我一琢磨就猜到了。”
      他还说:“你们俩这黑眼圈也太明显了,还得忙多久啊?别把身体搞垮了。”
      我当时特别想说,有他送的一锅汤,我感觉自己还能再熬一个月。

      47

      坐那儿吃饭的时候,秘书一直在说唐泾川这是雪中送炭,他说这几天我几乎每天都是随便找面包应付一口,一顿正经饭都没吃过。
      唐泾川皱了皱眉,对我说:“身体要紧。”
      我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突然觉得他就像是冬天里我最缺少的一条毛线围巾,柔软又温暖。
      等我们吃完,秘书回去继续工作,唐泾川对我说:“你去忙吧,我就先回去了,还是要注意身体,吃饭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我起身要送他,他挡在门口说:“别了,你一来一回好长时间,我来给你送饭反倒让你麻烦了。”
      最后我坚持把他送到了楼下,看着他上了出租车然后才回到办公室。
      我回去的时候秘书笑着看我说:“水总,守得云开了啊。”
      我对他也是笑笑,说真的,我不确定。
      唐泾川能来,这确实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突破,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心里有些不安。
      或许是因为他性格转变得太突然,而造成他性格转变的那段过程我不在他身边,所以才总是疑神疑鬼,说白了,还是担心他。
      我的担心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还有好多工作在那儿等着我。

      之后的几天唐泾川偶尔会过来,就算不过来的时候也会打电话提醒我吃饭。
      我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受虐倾向,他不回应我的时候,我每天苦哈哈的,却觉得心里踏实,现在他对我好了,我反倒不安心起来。
      我这边连续又忙了好久,等到终于结束,还以为能喘口气,没想到紧接着就谈了个新的项目。
      说来也巧,那新项目是唐泾川公司的,不过跟着他们老板来开会的并不是他。
      关于这点我还是觉得有些失望的,我挺想让他看看会议桌上的我是什么样子,想让他看到更多不一样的我。
      我们开了一天的会,项目谈得很愉快,结束后,我看了下时间,说请他们吃口饭。
      吃饭就不可能不喝点酒,其间觥筹交错虚伪的客套话说了一波又一波,到最后很好笑的是,唐泾川公司那个老板先喝倒下了。
      他们老板被自家司机送回去了,我让秘书载着我先送跟老板一起来的这个项目经理,他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说太麻烦,但我坚持送他,他也只好上了车。
      上车后我们闲聊,我说我的朋友也在他们公司,叫唐泾川。
      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
      也是从他的口中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他说:“泾川挺不容易的,家里连续发生那么多事儿,这要是我,肯定扛不住。”
      他还说:“以前泾川还时不时跟我们一起说说笑笑的,最早那会儿,我们出去玩叫他他也偶尔会去,后来他媳妇儿没了么,人就话少了很多,他爸妈没了之后,在公司干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了。”
      这跟我了解到的现在的唐泾川完全不一样。
      唐泾川跟我说他想开了,他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比以前开朗了不少。
      秘书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我们刚好对视,他也和我是一样的疑惑。
      我又听到唐泾川的同事说:“每天看着他我都觉得心酸,整天闷头干活,一句话不说,他们部门的人前两天还和我说,唐泾川为了不和他们一起出去吃午饭,甚至开始天天自己带着饭盒来公司。他这人我俩以前也没少接触,挺好的,太可怜了。”
      这人大概也是喝酒喝得多了点儿,话也絮絮叨叨没个头,他的每句话就跟利刃似的扎在我心口上。
      我完全不知道唐泾川在公司是这样的状态,我又想起他的那个邻居,那天晚上因为楼道灯光昏暗,加上我嫉妒心作祟,根本没多注意对方的态度,可是后来我端着自己包的饺子给隔壁送去的时候,说是为了感谢她照顾泾川,那时候她眼里都是惊讶。
      我揉着太阳穴,觉得头疼。
      把唐泾川的同事送到了家,秘书不言不语地开车载着我出了小区,然后在路边停下,他回头看我,说:“水总,这不对啊。”
      我点头,这太不对劲了。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秘书说:“难不成他只在你面前这样?是怕你担心还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又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三十五分。
      我说:“送我去唐泾川家吧,好长一阵子没去过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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