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木康康

1、落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大家都在复习功课准备开学考的时候，林析在网吧给陆珉煮着泡面。网吧是她小叔开的，所以她经常无所顾忌地往这边跑。“我明天不过来了”林析把面放在他面前，陆珉玩炫舞手法极快，回头看看她，“我也不来，得把作业抄完，王寡妇说了我作业没写完就别想进班门，她还真以为我想待在八班？”他转过头继续玩游戏。陆珉高三，比林析高一届，王寡妇是他班主任，曾经在他迟到的时候打过他一巴掌。陆珉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这口气，当时掉头就走，现在只要他不触及王寡妇的底线，自然也能心安理得的混到毕业。林析知道，王寡妇一定认为他在网吧通宵，其实那晚，陆珉坐在台球桌上跟自己聊着高考。像“考试”这样的字眼，他平时很少提到，可是第二天，随着那一巴掌，班主任把他的理想拍碎了。林析看着他抽空吃一两口面的样子，笑着摇摇头。
　　“陆珉那我先走了”。林析走到门口也跟小叔打了招呼，说回去复习功课。
　　八月的江城炎热潮湿，马路边行人三三两两，柏油马路散发出热气饱和的味道，梧桐树上大片的知了叫声聒噪，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地上洒落出圈圈点点的影子。生活在这个城市八年的林析，似乎已经熟悉这里的一切。街角的冰店换了3个老板，那里已经没有她最喜欢的红豆冰了。隔壁水果店已经关门2礼拜了，老板娘带着他的儿子去市里看病，从街坊的闲聊中知道他患上了严重的肾病，以前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会很认真地向她背出九大行星。
　　林析走到路口，搭上熟悉的9路车，车上乘客很少，她坐到能晒到太阳的窗边看着倒退的景象，车子行驶在路上逐渐看不到行人，在终点站下车。这是个已经废弃的码头，旧到大家都记不起名字。平常很少会有人出现在这，只是在夏天的时候会有几个钓鱼的阿公。林析坐在石阶边，四周很空旷，入耳的只有风声。江水的中心有一座岛，茂密的树林中似乎藏着很多秘密，林析小的时候总想着要去那座岛上看看。
　　林析回到家妈妈正好烧完饭，吃饭的时候妈妈又开始唠叨开学考的事，她在一旁含糊的应着，吃完马上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睡前林妈妈又走进来说到：“析析，你爸下周回来，开学考你可得考好啊，让爸爸开心点。”“我知道了妈，你说你进来也不敲门，我都这么大了你总得给我点隐私空间吧。”林妈妈看着她一脸懊恼的表情只能快速的退出房间。
　　林析打开桌子最下层的抽屉，拿出相册一页页翻着。八年的时间究竟能分割出怎样一个不同的世界，翻开相册的时候她还觉得那些人是鲜活的，似乎并没有消失，可往往等到失去时，那些细枝末节才浮现出他们存在的意义。三年级的时候由于林析父亲工作的调动，一家人搬来江城。在那之前，从父母的交谈中林析大概知道他们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接下来每天在学校的时候，她漫不经心的和同学讲着自己马上要转学了，但内心的不安只有她自己知道。到了新的学校，看到新教室、不同的桌椅布局和陌生的同学，林析控制住自己不安的情绪。不过开学考后，她才发现自己之前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林析从重点小学转到江城这所普通的学校，成绩自然是靠前的。这次考试她语文年级第一，总分前五，她感受到老师同学对她态度的转变。
　　睡前林析接到金艺铭的电话，内容无非是到时候早点去学校，林析知道她作业肯定没写完。
　　开学那天林析刚走到校门口，就就看见政教处主任在巡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林析掩面背着他走过。刚进二班就听见金艺铭嚷嚷：“林析，在这儿…”她尴尬地走过去叫她小点儿声。“得了吧林析，你笑的时候声儿可比她大声着呢…”后座的肖驰笑得捶着课桌。一旁的程赏及时打断他们：“你们复习完了吗，明天可就得考试了。”大家听见这句话才安静下来，程赏当初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一直倍受老师重视。金艺铭尴尬地吐了舌头：“我只要不退步就行。林析，你什么时候考进年级段前二十，每次离红榜就差几名，我都替你揪心！”林析的地理极差，她对每次二十名开外的成绩也不是很在意，只要不差的离谱就可以。文理科分班后的第一次月考，林析地理考了35，最好的成绩是拿了年纪第三的语文，地理老师自然把她数落了一顿。不过幸好，地理老师不是班主任。
　　“林析！快看外面。”金艺铭拽着她的胳膊小声嘀咕着。她转头看向窗户，教导主任领着两个男生走过，他们应该是转校生吧。江城中学规定学生在校期间一律穿校服，即使是开学第一天，林析也看到一些没穿校服的学生被拦在校门外。“我第一次觉得男生寸头也很好看诶！”金艺铭托腮看着窗外。林析刚才也注意到他了，穿着黄色外套，走在最后头。
　　“班主任来了！”程赏拿书拍了他们几个，林析没想到自己也晃神了。那个寸头男生跟在余建身后，原来是转到他们班的，林析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班上同学看到转校生也小声交谈起来。在大家看来，现在转学还算平常，有些学生为了高考需要回到学籍地。
　　“大家静一静，这学期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下面先请他自我介绍。”说完余建把讲台空位留给他。“大家好，我叫吴恕安。”林析见他停顿了一会儿，继而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浅浅鞠了一躬。余建叫他先坐到靠后门的最后一排，随后开始讲话：“大家寒假过的怎么样，我看你们都胖了，作业都写完了吗，今天可别让我逮着谁还在补作业的啊！接下来我来讲今天的安排，我们先大扫除，分给我们班的公共区域是教学楼后面的草坪。”同学们因为这样的安排开始小声哄闹，那块草坪学校并没有过多使用，枯草都长到脚踝处，很难清理。“结束后检查通过大家就去吃饭，下午一点半我们在教室集合领教材，程赏你帮我划分区域安排人打扫。”
　　大致安排好之后，大家都带着工具开始干活，程赏经过后面，叫上吴恕安也一起去草坪，“走啦走啦！”肖驰扛着扫把让林析他们快点，林析找到发绳连忙扎个头发就跑出去。
　　大家在草坪上等程赏划分好区域就开始打扫，说是打扫，其实就是拔杂草，拔完之后这片草坪继续荒废，等到下一次大扫除再清理。
　　对面的田径场上有几个体育生，林析下意识的看过去，陆珉在练习跳高，离省赛还有二个月，这好像是他们在二高唯一的意义。林析知道像陆珉这些被特招的学生，只要不犯大过，学校一直宽容对待他们。他们平时的生活除了训练，其他都不受老师限制。以前林析会一直说羡慕他可以不上课，他有时也打趣道：等你什么时候能跳过我的身高再说。
　　林析拔了将近一半的杂草，腿麻得直接坐到地上。不知道肖驰从哪搞了辆推车，一趟趟地把杂草推到垃圾房。“林析，把你的草搬过来！” “等会儿。”林析捶着腿，正看他又推车去别处收草时，一旁来了人捧起了这些杂草，林析转头刚想道谢，看到的却是吴恕安，惊讶到连谢谢也没说。“喂！你发什么楞？”金艺铭跑过来轻轻推了她一把，“真是受不了你，拔个草还会发呆，快起来吧，早点干完吃饭去。”林析被她拉起来，一起拔完剩下的草。
　　中午的食堂总是排着很长的队伍，排队的时间过得也很慢。“茄子、豆角、黄瓜、回锅肉、鸡翅…”金艺铭看着别人的盘子一道道报着菜名，“还有排骨！”林析听到这句话也开始变得焦急，生怕轮到自己的时候排骨以及卖完了。等最后轮到自己，装排骨的盘子早空了。林析重重叹了口气，随意的点完拿着餐盘去找座位。
　　“诶！你看他们，听说是堂兄弟，之前在B市上学，为了准备高考早点回学籍地。”
　　“你这么快就打听到了？”林析一直都很佩服金艺铭的八卦能力。吴恕安似乎觉察到这边的目光，稍微往这边偏了偏头。林析马上低头扒拉了几口米饭，吃完后就拉着金艺铭离开食堂。
　　冬天的操场被那些老师嘴里的差生占领，三三两两在踢足球，林析看到陆珉躺在草坪上，便走过去坐下，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中华来了，我先回教室里。”林析马上起身走了。每个学校都应该会有一个扮演魔鬼的政教处主任，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校纪校规，大部分学生见了他就畏畏缩缩的。二高的魔鬼主任就是尚中华，这学期他顺便教了林析班的体育。
　　林析回到教室后看到肖驰拿着语文课本狂背，“林析！快过来帮我划个重点。”林析靠着记忆翻了几页，划了些诗句，“应该就这几句吧，你把这些背下来就有两分了，诶？明天就考试了你还在乎这两分？”肖驰示意林析低下头小声说，“两分就已经能让我的座位靠前点了。”林析不怀好意的笑着，文科班男生少，一般都会被排在最后几排，肖驰想坐在前面，这样周围都是女生了。诗词默写五选三，林析每次猜题的运气都不错。
　　“寒假作业我刚交错本子了，我去下办公室。”林析到办公室的时候老师在谈论他们两个转学生，“老高，你说都到现在了我们两个班还转来这样的学生，该不会又要操心了吧。”看来吴恕安的成绩并不好。林析放下作业本准备离开的时候，余建轻叹了一声：“林析，明天的考试你可得好好考，先准备那些能拿分的科目。”“好。”林析没走几步又回过头：“诶？老师你说我哪些科目容易拿分啊？语数外政史地我好像都能拿高分啊！”看林析一脸得意的笑，余建无奈的挥手：“快回教室准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