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的江湖行纪》什么也不想说

69、第 69 章

　　方歌轻轻挣开剑十八怀抱，半跪在方潮床前，将耳朵贴在方潮胸口，感受他虚微的心跳，好一会才说：“进哥，朝廷派了钦差，意欲收回漕运。”

　　“什么！”李进本以为如今的情形已是最坏，没想到还有朝廷来雪上加霜！大惊之下，李进愤怒不已：“怎会如此！盟主之前还跟朝廷来往密切，只待时机成熟便会上交漕运，他们为何此时趁火打劫，是欺负我九江盟无人吗！”

　　方歌慢慢直起身，站了起来：“进哥，如今盟中事务是由姚舵主打理？”

　　李进回答：“正是。”

　　方歌又问：“进哥，你可知中州遭了水灾？”

　　李进不解其意，回答道：“不太清楚，府中事多，我片刻不敢离开，只想着保住潮哥的命，接你回来，别的都没怎么顾及……”

　　剑十八忍不住叹气。方府出事李进能保住方潮等到方歌回来已经算大功一件了，可是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注意九江盟内的动向才对，否则方歌不过一个孩子，他回来又如何能力挽狂澜？李进还将九江盟托付给姚舵主，当真是所托非人！

　　方歌转过身拉了李进坐下，才道：“进哥，中州遭逢大难，朝廷紧急从各地调拨物资赈灾，可是大批钱粮却被困在了乾渠，只因九江盟不肯配合调运！”

　　“怎么可能！”刚坐下的李进又跳了起来，“咱们九江盟对朝廷从来是有求必应，更何况赈灾大事，我们又怎会做出如此置百姓性命于不顾的事！莫不是那朝廷为了抢夺漕运胡乱污蔑！”

　　方歌安抚李进道：“进哥，你且听着，这事有待查清，咱们暂且不提，我还有事要问你。你派人去接我，这事有谁知道？”

　　李进警惕起来，抓住方歌上下查看：“此事我办得小心，没有跟别人提过。阿康跟你回来了吗？你们路上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可有受伤？”

　　方歌任他查看，细细将近日发生的事慢慢告诉李进：“我没有受伤，我并没有遇到来接我的人。此事说来话长……”

　　待方歌说完，李进颓然倒在椅子上：“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姚舵主怎会做出这种事！怪不得姚宁一再劝我坐镇堂中，怪不得潮哥会遇袭，挂不得对方对我们动向如此清楚，居然是他们！我竟然还将九江盟交到他们手中！我真是，我真是傻啊，真是傻啊！”
　　当初形势如迷雾，李进心中虽有怀疑却不知是谁，单凭他也难以掌控大局，迫于无奈才将九江盟交给风三哥和姚舵主，想着他二人相互制约，好歹还能平衡，可谁能料到偏偏是深受方平信任的姚野出了问题，还酿成如此大祸！李进追悔莫及，懊丧之下，竟那手锤自己的头。

　　剑十八急忙将人按住，方歌也道：“进哥，事情究竟如何我们还难以确定，毕竟姚万里现在也没坦白究竟是受何人指示，阿康也不知所踪；若这一桩桩真是姚舵主所为，那他也是图谋已久，我们防不胜防，连父兄都着了他的道，又怎能怪你？现今最重要的还是解决运粮的事。进哥，我手上能用之人不多，乾渠恐怕还得你去。”

　　李进听闻方歌有事嘱托，也顾不得懊悔，忙道：“我险些铸成大错，愿意前去乾渠督促运粮之事！我在盟中也有些兄弟，只是这些日子我紧闭府门不准任何人进入，他们也没能与我联系，若是去乾渠，我想带这些人前往，好歹也算个帮手；府中兄弟这些日子兢兢业业不敢松懈，据我观察也无可疑之行，应皆是可以信赖之人，我若不在，府内事务交给他们应该无碍。”

　　方歌道：“听任进哥安排，明日就请进哥随我一道去总舵，会一会那姚野！”

　　“你也要去！”李进大惊失色，挣开剑十八跑到方歌身前，“你怎的能去！总舵由姚野接任已久，盟中人定然已经被他的心腹替换，风三哥如今也立场不明，你若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吗！不行，你还是待在府中，我自行前去便可！”

　　方歌毫无惧色，泰然道：“事已至此，我再畏畏缩缩只怕会给奸人更多作恶的余地，不如将事情揭开给大家看看！进哥，还要劳烦你领着兄弟们出去把府外徘徊的牛鬼蛇神一个不落全都捉回来，再去联络你的兄弟们，明日咱们一道去盟中，将他一军！”

　　想想昔日躺在地上耍赖不愿看书的少年如今已如面对家变如此冷静地安排各项事宜，比自己还要强出几分，李进竟然哭了起来：“你长大了，你真的长大了，老爷在天之灵见你有今日之所想，也能安慰了！今后你就是九江盟盟主，我李进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方歌摇了摇头，又坐回床边，望着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方潮道：“九江盟盟主只会是方潮，我是要去科举当官的，等事情了了，要么我们兄弟一同赴死，若爹爹保佑我们得以渡过难关，我定要治好哥哥！”

　　李进从小跟方歌方潮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们兄弟情深，此刻方歌虽然面上不显，但惊闻父亲亡故、兄弟重伤，心中又怎会毫无波澜？可如今情形，实在是容不得他难过了。李进叹了口气，推剑十八上前，剑十八本在看着方歌，被推了一下有些疑惑，不知李进是何用意，李进瞧他如此只得瞪了他一眼，自己对方歌道：“小公子，我现在就带人出去将那些鬼鬼祟祟的东西抓回来！你们先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得忙呢，不好好休息可不行。”

　　方歌胡乱点了点头。李进见他听不进去，也没有办法，临走又瞪了剑十八一眼，这才出去布置。等李进离开，剑十八才上前单膝跪到方歌身前，握住他的手，仍是冰冷一片。

　　“小歌……”剑十八望着方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感受到方歌的悲痛，能体会到方歌的无助，可是自己能怎么做呢？他想让方歌靠近自己怀里大哭一场，可方歌现在就强撑着一口气，九江盟的事必须要方歌担下来，这是对方家的责任，更是对千万灾民的责任，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劝方歌软弱。

　　可他还这么小，灿烂又娇弱，山水间的浪漫楼台里的繁华才是他该在的地方，疾风骤雨和狂涛巨浪都不该加诸在他身上。

　　方歌感到手上的温度，抬眸看向剑十八，慢慢滑了下来，就这么坐在地上靠近他的怀里，虽然剑十八片刻未语，方歌却感到难得的安心。

　　少年身量还未长成，抱在怀里还有坚韧外的柔软，烛火昏昏，屋内隐隐能听到院子中李进调度人手的声音，剑十八低头，看着怀中人长长的羽睫、幽幽的眼眸、淡淡的面容，心中暗自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