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想》依文

4、分别

　　关于第一次发生在沙发上这事，陆欣乔极其郁闷。

　　“你太过分了，为什么不抱我去床上呢？”

　　乔诀却不以为意，“你直接躺在了沙发上，我以为你更喜欢沙发。”

　　陆欣乔羞怒道，“我那是支撑不住才倒下的好吗？”

　　乔诀云淡风轻道，“后来不是去床上了吗？”

　　陆欣乔回想起昨晚缠绵辗转的场景，脸上绯红一片，“那…你会对我负责的吧？”

　　乔诀笑着在她唇上一吻，“我一定负责到底。”

　　陆欣乔嫣然笑道，“往后我也是有主的人了。”但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走了，“等你忙完了就去上海找我，我们说好的。”

　　乔诀道，“当然。”

　　这天刚好是周六，虽说加班人员没有休息日，但至少乔诀不用特地请假就能好好陪陪她，再送她去机场。

　　陆欣乔磨磨蹭蹭地收拾好行李，神色恹恹，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几圈。

　　乔诀看她魂飞天外一般，自以为体贴地道，“要是遗漏了什么东西，等日后我找着了给你寄过去。”

　　陆欣乔敷衍地笑了笑，轻声道，“能把你寄给我吗？”

　　乔诀听得分明，缓步走来抱着她道，“我不是答应了你会去找你的吗？”

　　陆欣乔双手环住他，“可是说不好是什么时候啊，你那么忙，万一我走了就把我忘了呢？”

　　乔诀浅笑道，“我们才刚在一起，你就开始患得患失了吗？”

　　陆欣乔自觉不该想太多，却因他不咸不淡的语气而气恼，“我们才刚在一起就要分开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不舍得我吗？”

　　乔诀沉声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走。”

　　陆欣乔抬头看他，幽深的眼眸看似情真意切，肃然的神情不似作伪。她不过是想听他说一句挽留的话，以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此刻她达到了目的，却又自嘲幼稚。

　　乔诀的语气愈加深刻，“可以吗？”

　　陆欣乔当然想说“可以”，可惜她只能说，“好啦，不跟你闹了，还有一起吃个饭的时间，然后你就送我去机场。”

　　一餐饭吃得兴味索然，尽管是陆欣乔定制攻略里最期待的火山芝士锅。

　　锅里翻滚着她最爱的芝士和海鲜，搭配各种韩式辣酱，本该令人垂涎欲滴，奈何用餐人心不在焉，真是暴殄天物。

　　乔诀吃惯了海鲜，对芝士没有特别的热爱，因此对着这犹如岩浆一般的食物，也是水波不兴的样子。

　　陆欣乔中意的地方，往往是绝大多数女生种草的地方。

　　乔诀工作室里的一名助理设计师碰巧也和朋友相约在这家餐厅用餐。

　　她注意到乔诀时极为惊讶，兴冲冲走过来向他打招呼，“乔总监？好巧啊，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看了陆欣乔一眼，疑惑道，“这位是？”

　　乔诀客气地回应，“这位是我女朋友，陆欣乔。”

　　小助理当场呆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慌乱地伸出手，“你好，陆小姐，我叫许姗，是乔总监的下属。”

　　陆欣乔颇为得意地站起身来，同她相握，“你好，许小姐。”

　　眼前之人看着比自己还年轻，许姗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乔诀的女朋友。她跟随乔诀工作了一年多，一直以为他是单身离异男子，年岁这么小的女朋友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陆欣乔打量她上下，干练的短发，细挑的身材，很有职场风范。想来乔诀身边大多女子都是这一类型的，比起她们，她实在太没格调了。

　　乔诀忽感情势不妙，打破诡异的气氛道，“都站着做什么？坐。”

　　许姗礼貌性地微笑，“不了，我和朋友约好了时间，她一会儿就到。我先去找座位了，不打扰你们。”

　　乔诀道，“也好。”

　　陆欣乔看了看她离去的背影，很是羡慕地说，“她身材真好。”

　　乔诀有意无意地说，“你身材也不赖。”

　　陆欣乔登时脸红道，“不许评价。”

　　乔诀泰然自若地喝了口玄米茶，“看你都没怎么动筷，你要是不喜欢这里，现在换地方还来得及。”

　　关键不是在哪里的问题，而是相处时间不多了的问题好吗？因为情绪不佳，导致面对最心水的食物也没有胃口，他却体会不到分毫。

　　陆欣乔郁结于心，闷声道，“不用。”

　　那边许姗的朋友到了，看她心猿意马的神态，打趣道，“丢钱了？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许姗长叹一声，“比丢钱更严重。”

　　朋友表示不解。

　　许姗的目光飘向乔诀那边，幽怨道，“丢人了。”

　　如果早知道他也有脱单的意愿，她早就主动勾搭了！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竟痛失良机！原来无欲无求只是他的表面，伺机而动才是他的内心！

　　早知道流水也有情，她又怎会假作无意？奈何她太晚明白，错过了他，如今他已名草有主，叫她如何不遗憾呢？

　　朋友，“你怎么就丢人了？”

　　许姗，“我丢了天赐良缘。”

　　朋友一头雾水，许姗欲哭无泪。

　　到机场时还有富余时间，陆欣乔在免税店选购了好些护肤品和化妆品。

　　乔诀提着满满当当的购物篮耐心跟随，等到结账时再跨步走到她前头。

　　陆欣乔看他拿出钱包准备付款，赶忙抓住他的手，“不用，里面很多都是我帮同学代购的，我自己付就好。”

　　乔诀置若罔闻，向收银员说，“刷卡。”

　　他一脸坚决，陆欣乔不敢抗议。

　　一应物品打包好送去托运，陆欣乔仍然良心不安，“我不想你为我花这么多钱的。”

　　乔诀淡然道，“不多。”

　　陆欣乔，“……”

　　乔诀只能相送到安检口，陆欣乔像只猫咪一样扯了扯他衣摆，“你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准再招蜂引蝶，更不能三心二意。”

　　乔诀表示难以理解，“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他是那种人么？

　　陆欣乔诚恳道，“全世界我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了。”

　　乔诀失笑道，“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心？”

　　陆欣乔叹息着摇头，“恐怕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放心。”

　　乔诀敛容，在她额头上一吻，“那就让时间来证明我的专情。”

　　陆欣乔这才露出些许笑意，“我走了，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

　　乔诀松开手，“嗯，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陆欣乔笑出声来，“知道了。”

　　返程的途中，陆欣乔真是百感交集。打算要放弃的事却意外达成了。成为乔诀的女朋友，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刚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他，然而无人接听。陆欣乔怨气深重地等待接收托运来的包裹，身旁一人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肩膀，“陆欣乔。”

　　陆欣乔乍然转身，看向喊她名字的人，惊喜道，“陆屿？”

　　陆屿和她只是同学关系，因为同姓而略微亲密些。

　　“我刚才还不敢认你，谁得罪你了么？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陆欣乔撇了撇嘴，“的确有人得罪我了，”再耸了耸肩道，“先不提这个，话说你怎么在这里？”

　　陆屿自豪地笑道，“我是来接我女朋友的，她让我在这边等她，说是不容易错过。”

　　陆欣乔不忿道，“你这说的太让人妒忌了。”

　　陆屿嘿嘿地笑了声，“你呢，你是刚从国外回来吗？”

　　陆欣乔“嗯”了声，“我去济州岛旅游了几天，你女朋友也去国外了吗，你怎么不和她一起去？”

　　“她去加拿大探望她姑姑了，我总不好和她一起去。”陆屿靠近她耳边，像是在说一个秘密，“其实我想同行的。”

　　陆欣乔推开他，不服气地道，“别喂我吃狗粮，我可是有对象的人了。”

　　陆屿讶然道，“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陆欣乔没好气道，“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我去济州岛就是去找他的。”

　　陆屿笑道，“怎么还急眼了，我之前是不知道，现在不是知道了嘛。不过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陆欣乔懒得解释太多，正好包裹转到近前，她取下包裹，向陆屿挥了挥手道，“有时间再聊吧，我得先回学校一趟整理好行李，明天一早回家。你接着等你女朋友吧，祝福你们。”

　　陆屿接过她手里的包裹，“我送你到机场大巴上。”

　　陆欣乔忙道，“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的。”

　　陆屿先走一步，“不麻烦，她没这么早到，是我等不及提前过来的。在这儿等着也是等着，不如送你一程。”

　　陆欣乔赶紧跟上他，“谢谢了。”

　　陆屿豪迈道，“谢什么，同学一场，帮这点儿小忙还用谢？”

　　陆欣乔笑道，“行行行，我不谢你。”

　　陆屿，“……”

　　陆欣乔是苏州人，苏州紧挨着上海。但她除寒暑假外基本不回家，就算回家了，也不爱在家待着，因为她的妈妈姜玲主导欲太强，总爱掺和她的事，且不许人违抗她的命令。

　　这次为期两个月的实习工作就是姜玲为她安排的，事先也没问过她愿意不愿意。

　　陆欣乔自小就反感家庭的束缚，但长期敢怒不敢言，言之亦无用导致她越来越少和妈妈亲近了。

　　好在她的父亲陆国华还算开明，多少能理解她，从不强加干涉。于是陆欣乔的心里话倾向于和父亲说，两人一起瞒着她的母亲。

　　不可理喻的是，姜玲从不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而总是抱怨丈夫太过娇惯女儿，又抱怨女儿偏心。

　　陆欣乔深感无力，她爱怎么说都随她去说好了，反正她们早就已经无法沟通了。索性她长期不在家，姜玲能强迫她做的事也有限了。

　　乔诀依然无法及时回复她的信息，但说话的口吻和态度显然与之前不同。陆欣乔是个知足且容易哄的人，只要他真心相待，她也不多求什么。

　　实习工作尴尬而乏味，陆欣乔希望有事可做，但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却又没人肯教她。

　　被晾在一旁看着他人忙忙碌碌的滋味很不好受，哪怕是替人取个快递或者复印几份资料也好过无所事事。

　　陆欣乔不愿把负能量传递给乔诀，就只报喜不报忧。

　　等到实习期结束，陆欣乔回首望去，又觉得过得还行，想一想也没遭多大的罪，怎么那时感觉那么难熬呢？

　　乔诀解答了她的疑惑，“因为事后是旁观者，过程中是当局者。”

　　陆欣乔钦佩道，“亲爱的，你的话真是发人深省。”

　　这话听着别扭，令乔诀感到不舒服，“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陆欣乔愣道，“没有啊，我就是想你了，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乔诀，“……”

　　新学期开学照旧要忙活一阵，在彻底卸下社团部长的身份前，还需找好继任人。

　　陆欣乔这段时间过得像陀螺，飞速旋转，一刻不停。因此，她不再有那么多时间守着手机，等待乔诀的回音。

　　有时乔诀主动关心她，反倒是她没能第一时间回复消息。

　　所谓异地恋，就是和手机谈恋爱。一旦各忙各的，不再上心，联系就断了，感情就淡了。

　　陆欣乔想都不敢想她和乔诀惨淡收场的那一天，她会是什么心情。

　　就在她最害怕的时候，接到了乔诀的电话，“喂，乔诀…”

　　她声音颤得厉害，带着明显的哭腔，乔诀悬着一颗心沉声问道，“小欣，你怎么了？”

　　只有他会喊她“小欣”，她明明不喜欢这个称呼，每次听见都会想起蜡笔小新标志性的两条眉毛。但此刻听见，泪水突然就夺眶而出，陆欣乔不知有多久没哭得这样伤心过。

　　电话那头的乔诀心慌意乱，除了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再无其他可做。

　　当时是夜晚十点，当空一轮明月清辉四散，习习凉风吹响树梢。陆欣乔正从学生会办公室往宿舍里赶，或许只是因为听见了他的声音便泣不成声了，“乔诀。”

　　“我在。”

　　陆欣乔泪流满面，“乔诀，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什么？”乔诀听不分明。

　　陆欣乔哽咽道，“就算你不理我，我也会等你。如果我不理你了，你会等我吗？”

　　乔诀听出了大概的意思，温声道，“我会哄你。”

　　陆欣乔忍着哭意道，“说话算话，不许耍赖。”

　　乔诀道，“绝不食言。”

　　陆欣乔心生感动，破涕为笑，这才把刚刚胡思乱想的事情对他说了。

　　乔诀无奈道，“就算你对自己没信心，难道对我也没信心吗？”

　　陆欣乔抽泣着不作声。

　　乔诀叹道，“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为了你，我一定倾尽全力维系我们的感情。”

　　泪珠再度滚落，陆欣乔情难自已，其实她也不明白，分离的那天她都没哭，何以今夜泪流不止呢？

　　“我相信你。”

　　就算我不相信自己，也会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