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与我长相留》祝别来

6、6

　　沈悭离手一抖，烟头差点烫到指尖。

　　他掩饰般地垂下眼睫，动作略有几分迟钝地回身将烟头揿灭在垃圾桶上。

　　周家俊摸着下巴，没放过沈悭离的不自然。

　　“我有点不明白你。”他说：“一开始我以为你是讨厌念忍，后来我发现，你不是讨厌，只是不喜欢，有时候她黏你太紧，你还有点烦，但现在，我怀疑你喜欢人家。”

　　“你想多了。”沈悭离淡淡道，他难得解释：“你知道我跟念忍认识了多少年了吗，我今年16，就认识了她15年半，她比我小半岁，从她生下来，我们俩好像就被捆绑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一起，我这16年的生命中，她几乎没有一天缺席过。”

　　沈悭离勾唇，笑意不及眼底，更像苦涩，“说真的，你跟一个人捆绑这么多年，不烦也难，她总说喜欢我，其实不尽然，我们都习惯彼此的存在了，说是亲情还差不多。她跟厉奎……我确实有点不舒服，感觉好像是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我暂时，没能适应过来。”

　　周家俊听得一头雾水，“所以，你俩现在这是解绑了么？”

　　沈悭离点点头，“你这么说……也算是吧。”

　　周家俊眼里流露出几分可怜他的意味，有那么点理解了他的老父亲心理。

　　沈悭离拍拍衣服，“走了。”

　　周家俊追上来，“欸，等我，我也回去。”

　　周家俊没他高，勾着沈悭离的肩膀有点费劲，“回去我给你点首父亲怎么样？”

　　沈悭离：“滚！”

　　***

　　二十分钟前，念忍陪厉奎坐在角落里。

　　她：“你怎么你不去唱歌？”

　　厉奎：“我五音不全，唱歌跑调。”

　　他一张口，有淡淡的酒气。

　　念忍：“你喝酒了？”

　　“一点点。”

　　念忍转眸，看见桌上几个空的易拉罐。

　　厉奎伸手握住念忍的指尖，她手指蠕动几下，没挣开，就任他去了。

　　厉奎细细地把玩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念忍问：“我的手是不是很粗糙？”

　　“还行。”他顿了顿，说：“我没摸过其他女生的手，不知道都是什么样的，你这样，就最好。”

　　念忍觉得耳后根有点发烧，声音不自知地带上点撒娇的口气，“花言巧语。”

　　厉奎笑笑，“真话，没骗你。”

　　他玩够了，也不松开，就牵着。

　　“李汀她们说你唱歌好听。”

　　“哦。”念忍谦虚，“就能入耳的程度。”

　　本以为她说完，厉奎会要求她去唱一首，结果他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我们出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行吗？”

　　念忍心一咯噔，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深邃幽静的黑眸，跟沈悭离完全不同。

　　“好。”她答应了。

　　两人悄悄从沙发边绕出去，经过常莹莹和齐雪菲身边，齐雪菲还停下游戏看了他俩一眼。

　　外面有很多空包间，厉奎随便找了一个，牵着念忍走进去。

　　房间没开灯，他将门敞开一道细缝，一丝光溜进来，还是昏昧。

　　厉奎低头看她，凑得很近，念忍感受到少年扑面而来的气息，带着点点啤酒的醇香。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

　　“还喜欢沈悭离吗？”他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

　　念忍垂下眼，没答。

　　十几年的追逐，并不是一件轻易可以放弃的事情。

　　尽管她有在努力。

　　厉奎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的眼神几分落寞，语气依然轻柔，“你还没正式答应我，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念忍直视他的眼睛，坦诚道：“你不介意我心里还有他？”

　　默了瞬，他才道：“说不介意是假的，但我对自己有信心，对你也有。”

　　凝视片刻，念忍郑重点头，“好，我答应你。”

　　厉奎翘起嘴角，手指轻抚一下她的脸颊，“可以抱抱你吗？”

　　“可以。”她主动敞开手臂。

　　厉奎弯身，抱住她。

　　这时，周家俊刚好从门口路过，见门开了一条缝，里面还有声音，好奇张望，目睹了两人相拥的一幕。

　　至于什么接吻，是他瞎掰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回到包厢。

　　沈悭离见他俩牵着手进来，目光顿住，僵硬地别开头。

　　“唱首歌吗？”厉奎晃晃两人交握的手，问念忍。

　　“好。”她眯着眼笑，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念忍点了首林俊杰的《不为谁而作的歌》。

　　……

　　曾经有那一刻

　　回头竟然认不得

　　需要从记忆再摸索的人

　　和他们关心的

　　的地方

　　和那些走过的

　　请等一等

　　梦为努力浇了水

　　爱在背后往前推

　　当我抬起头才发觉

　　我是不是忘了谁

　　累到整夜不能睡

　　夜色哪里都是美

　　一定有个人

　　他躲过避过闪过瞒过

　　他是谁

　　……

　　厉奎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念忍，赵锦程看着，觉得他眼睛里充斥的喜欢都快要满溢出来，酸得他鸡皮疙瘩起一身，离他俩远远的。

　　这歌几个女生都会唱，最后渐渐变成了女声合唱。

　　气氛融洽。

　　沈悭离却越听脸越黑，歌词一句比一句扎心。

　　他一个人跑去电脑边开了把吃鸡，枪枪爆头！

　　***

　　凌晨三点多钟，念忍和沈悭离因为还要回家，提前离开。

　　回去之后，念忍困得倒床上就睡着了，衣服都没来得及脱，结果这觉睡不到三个小时，六点多又得起床。

　　她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动作慢吞吞。

　　赵越饭已经做好，催她，“快点去洗脸刷牙来吃饭。”

　　洗漱完坐上餐桌，念忍哈欠连连。

　　赵越狐疑地瞅她，“昨晚干嘛了你？”

　　念忍立时捂住嘴，不敢看她，含糊道：“呃……可能有点失眠。”

　　赵越也没多想，以为她是学习压力大。

　　“放轻松，我和你爸没指望你考上什么好大学。”

　　念忍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吗，我好歹也是个学霸啊，考个好大学还是没问题的。”

　　念淅川给念忍剥了颗鸡蛋，递给她，道：“我和你妈这次要去新疆那边，可能得两个月，你这段时间去你干妈家住也行，要是不害怕，自己一个人在家住也行，生活费转你支付宝上了。”

　　一听见生活费三个字，念忍眼睛直放光。

　　赵越敲了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你，我建议你还是去你干妈家住，你一个人在家里我和你爸也不放心。”

　　念忍捧着稀饭喝了口，干巴巴道：“哦，知道了。”

　　念忍的父亲念淅川和母亲赵越都是地质工作者，经常野外作业。

　　不在家是常事，小时候念忍几乎是被沈家养大的。

　　她两三岁的时候念淅川和赵越常常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小半年，回来的时候念忍都不认识他们了。

　　这几年好了点，但比起沈悭离的父母，他们还是会经常出差。

　　晚上沈傲来接俩孩子，有了念淅川临走前的嘱咐，沈傲想着直接把念忍给带回自己家。

　　结果到了门口，念忍却不肯进去。

　　“咋？”沈傲皱眉，瞥一眼站在念忍身后的沈悭离，“你俩又闹别扭了？”

　　“不是。”念忍攥着书包带子，“我想回自己家睡。”

　　“不害怕？”

　　“我都快成年了，不是小孩儿了。”念忍嘟囔。

　　沈傲见状，也不强求，“半夜别哭着跑过来敲门啊。”

　　念忍气得腮帮子鼓起，大眼睛瞪沈傲，“不会的！”

　　沈傲笑了，摸摸她的脑袋，“那我让你干妈过去陪你行不。”

　　念忍舔舔唇，“不用。”

　　沉吟片刻，沈傲挑着眉道：“那让沈悭离过去陪你？”

　　念忍无奈地叹口气，“真不用，都不用，我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进了对面，毫不留情地关上大门。

　　沈傲啧一声，看向沈悭离，“你俩就是闹别扭了吧，念念是不是不喜欢你了？”

　　沈悭离冷着脸，一言不发。

　　沈傲见状，甚至有点幸灾乐祸，无比欣慰地感慨：“我们家丫头终于擦亮眼了。”

　　沈悭离：“……”还是不是亲爸！？

　　连续一周，风平浪静。

　　念忍一个人在家睡也没什么不适。

　　沈傲却有点失落的情绪，“丫头长大咯，都不粘人了。”

　　方珂指指沈悭离的房间，小声说：“没看出他俩都不对劲么？想想办法？”

　　沈傲：“嗯哼。”

　　***

　　念忍一贯心大，天大的烦恼也不会留到睡梦中，所以她的睡眠质量极好，总是一觉到天亮，睡熟了电闪雷鸣都不足以吵醒她。

　　可是这晚，她突然就醒了。

　　睁开眼时还有些迷糊，眼前一片漆黑。

　　她正准备伸手去床头拿手机看时间。

　　身子猛地僵住了。

　　余光中，她的卧室门口，此时正站着一个男人。

　　黑暗中看不清楚面目，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又高又瘦。

　　他手里还举着一个激光灯，发射出一束幽幽蓝光。

　　在寂静的深夜中，那光线格外诡异。

　　念忍一动不敢动，冷汗霎时间唰唰往外冒。

　　察觉到男人在打量这间屋子，激光灯扫过来的时候，念忍立马闭上了眼睛，心跳如鼓，不受控制地突突狂跳。

　　“哒哒哒——”

　　他走进来了。

　　念忍呼吸一滞，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头皮发麻。

　　怕被男人察觉，她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调整呼吸，装作熟睡的样子。

　　此时她闭着眼，神经高度紧绷，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听觉上，因此耳边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数十倍。

　　她听见男人走动的声音、翻东西的声音。

　　这些声响很轻微，带着抹小心翼翼。

　　他似乎也不想吵醒念忍。

　　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大约十分钟左右的功夫。

　　对于念忍来说，却像跑了一场马拉松，煎熬。

　　她手心都湿了。

　　过了会儿，听见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念忍才敢微微睁开眼睛。

　　他应该已经离开了。